第433章 欽佩與沖擊

　　深淵，不知名的界面中。

　　花海升起，藤蔓與草木編織成型。

　　既然得到了來自本體的肯定答復，神王化身也就放下了最后的一點疑慮。

　　看著面前的身影，他不打算浪費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于是一念之間，一座花草樹木構成的宮殿拔地而起，籠罩住了宙斯與莫亞的身形。

　　一瞬間，冥冥中的命運好像也在微微震動，慶祝著原本的歧途得以修正。

　　現世和深淵的法則也開始在不可知的地方逐漸接近，等待著神王進一步的行為。

　　如同福靈心至一般，無論是宙斯的化身還是本體，他們都在這一刻產生了一種明悟。

　　他本該與面前的存在孕育出九位神女，但命運卻在他登上王位之前就發生了轉折。

　　所以天定的神靈發生了改變，不僅是數量上的，同時也是身份上的。

　　對于現世而言，這很難說是好是壞。畢竟不論如何，神王都讓無法誕生的神靈重新找到了降世的機會。

　　而對宙斯來講，這則是一樁不折不扣的機緣。

　　說到底，此次可不同于那個惡魔王子的要求了。

　　這一回，他無需擔憂引起現世的震怒，而自己的血脈，也依然能留下。

　　莎——

　　大手一揮，草木構成的宮殿大門隨即合攏。

　　沒過一會，隨著大地微微晃動，一股無形的波動也逐漸以此地為中心擴散開來。

　　一開始只是這方界面，然后波及附近的深淵，最終覆蓋整個塔爾塔羅斯，甚至遠涉現世以內的地方。

　　星空深處，在獻祭之門前靜靜等待的阿芙洛狄忒精神一震。

　　當這股波動接近她所在的那一刻，美神只感到一股無比宏大意志向她降下。來自深淵的意志的眷顧降臨在了她的身上，隨之而來的還有那突然壯大了不知多少倍的種族之力。

　　原本被她創造不久，不過大貓小貓兩三只的惡魔族群就好像瞬間擴大了無數倍，成為了一方遍及塔爾塔羅斯的惡魔大族，甚至就連深淵意志都對它多了幾分偏愛。

　　此刻的阿芙洛狄忒毫不懷疑，就算沒有惡魔之母許諾給她的回報，僅憑這憑空降下的深淵眷顧，她都能輕而易舉的成為深淵中舉足輕重的強大魔神。

　　當然，除非萬不得已，否則美神是不會離開人世的。

　　所以盡管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大為震撼，阿芙洛狄忒也只是震驚的片刻，隨即便對此如同未聞。

　　無形的波動劃過美神，并未因此而終止交易。

　　獻祭之門前的現世真神只是祂目標中的一個，而除此之外的還有很多。

　　無上的意志幾乎在同一時刻降臨了86211雷池，兩道宏大的偉力隨即依次降下。

　　界面的中心，送走神王化身不久的惡魔王子面色大喜。

　　面對著從天而降的深淵意志，它只感到自己因宙斯中途停止而暫停增長的上限再次開始了拔升。

　　真正屬于惡魔王子的位格也開始凝聚…而界面的邊緣，同樣到來的另一道力量則像是降臨的有些不情不愿。

　　祂似乎已經察覺到了目標有些不妥，可倉促之間又無法準確的分別。

　　盡管深淵意志遠比世界的法則更加活躍，可祂的力量卻也遠遠不及。

　　沒能第一時間找出問題，遵循本能而到來的意志最終還是依照立下功勞者自身的意愿給出了獎賞。

　　于是數不清的魔神本源如海潮般滾滾而下，灌注進了那尊人身蛇尾，生有八臂的惡魔體內。

　　界面邊緣的大地上，八臂蛇魔的眼中閃過一抹意外之色。

　　抬首望天，大蛇的臉色在驚訝之余又有幾分欽佩。

　　它并不意外自己的蹤跡能被塔爾塔洛斯的意志發現，可它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會獲得來自對方的賞賜。

　　是因為宙斯的化身嗎？

　　應該是的。

　　可對方應該沒有選擇補全魔神的血脈才對，所以這道獎賞…又是從何而來呢？

　　“嘶…”

　　輕聲嘶鳴，沒有思考太久。

　　盡管有些難以令人相信，可是排除掉所有不可能，那剩下的選擇再不可能，也只能是唯一的真相了。

　　“但是不應該啊…宙斯，原來竟也這般神勇。”

　　“如此說來，倒是我小看了天下人啊…”

　　神情鄭重，輕聲感嘆，縱使沒有親眼目睹，一股敬意也從心底油然而生。

　　講道理，雖然此行的確是自己將宙斯的蹤跡透露給惡魔王子，也是自己給對方出了這樣的一個主意。但實事求是的講，除了少許獲得些好處的想法外，它也只是為了看一個‘宙斯匆忙逃命，不惜自毀化身’的樂子而已。

　　至于別的可能，大蛇雖然想過，可從沒有覺得它真的會實現。

　　畢竟哪怕葷素不忌如波塞冬，他下手的對象也只是人類無法領會其美感，那些飛禽走獸乃至游魚之屬，在它們同類的眼里也都樣貌非凡。

　　然而時至如今，不管大蛇愿不愿意相信，事實似乎都擺在了它的面前。

　　這位看似平平無奇的現世神王…其內心竟然恐怖如斯！

　　“后世的凡人間有一句古話。”

　　“古之成大事者，其非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韌不拔之志！”

　　“神王宙斯，他正是這句話的真實寫照啊。”

　　心中震動，大蛇猶豫片刻。它感受著那不斷降臨，數量卻隨著時間緩緩減少的深淵魔神源力，心中暗自做出了一個決定。

　　刷——

　　無聲無息之間，那件掌控著部分空間領域權能的斯普萊爾之鏡落入手中。

　　它知道，如果自己在這里動用這件神器的威能，那恐怕很快就會被塔爾塔洛斯發現自己的問題。

　　到了那個時候，還沒領完的少許魔神源力是小，一場圍剿卻幾乎已經可以預見…

　　只是在認真思考過后，大蛇卻覺得這不是什么問題。

　　首先，如果它往日里潛入深淵中被發現，那塔爾塔洛斯的壓制與惡魔之母幾乎會在瞬間先后降臨。

　　哪怕是中庭之蛇的本體到此，也絕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此時此刻，就算自己暴露，莫亞也是肯定沒工夫理它的。至于深淵意志…用不了多久，祂就同樣沒有什么空閑了。

　　畢竟感受著這愈發宏大而浩瀚的意念，體會著深淵法則的鳴顫與雀躍，大蛇知道，一場對于祂而言萬分關鍵的蛻變即將開始。

　　神王的到來與所作所為給了祂最核心的契機與鑰匙，而現在，塔爾塔洛斯已經準備好要開始一場注定失敗的升華了。

　　“失敗…是的。”

　　“這，就是人格的意義了。”

　　“相比起吃一塹才知道長一智，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本能，唯有獨立的人格才知道借鑒他人的經驗，防止自己在錯誤的方向前行。”

　　神色平靜，大蛇輕易的對此做下結論。

　　也許單純的中庭之蛇還不敢說的這么肯定，可萊恩是有資格這樣判斷的。

　　在親自參與毀滅一個世界之后，他深刻的明白，想要凝聚創世領域的特性沒有那么簡單。

　　僅憑宙斯目前給深淵創造出的契機不能說完全沒用，但用處也絕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創世特性的凝聚，猶如凡人登臨神位，它既有可能只是穩穩的踏前一步，也可能是干脆的一步登天。

　　只是越大的跨越也就注定有著越大的難度，而哪怕是最平常的沖擊，像今日這種程度的契機也只是有機會，卻不會有多大的機會。

　　在本能的驅使下，塔爾塔洛斯第一次沖擊所選定的目標是那么遙遠。

　　混亂，不出意外，祂妄想升華的特性不是別的，正是世外領域最主要代表的混亂。

　　如果祂能成功，那晉升完成的塔爾塔洛斯恐怕當即就能擁有鎮壓母樹的力量，哪怕二者誕生的時間相差了如此遙遠。

　　可只要對比一下另外二者就知道，這種行為有多么難以成型。

　　以一方世界終末之前的滅世之戰為開始，以另一個自己，拉·阿圖姆的隕落為契機，阿蒙也不過是從兩兩相合的八原神所代表的絕對虛空當中升華出了彰顯‘有無’之辯的取代；而以另一方世界的毀滅為結尾，以一場不可思議的戰爭為契機的血肉母樹同樣只是從生與死的變幻中找到了關鑰，凝聚升華了屬于祂的不滅。

　　哪怕萊恩對這兩個過程沒有那么了解，那兩方世界也遠不能和如今的卡俄斯相提并論，他也完全可以斷定，如果塔爾塔洛斯只是想升華祂掌握象征的某個領域，或許祂還有成功的可能。

　　但既然祂升華的對象就是混亂，那祂就絕沒有成功的道理。

　　所以…

　　“所以，作為歲月史書的創造者，像這樣足以影響卡俄斯世界的進程，乃至涉及一位偉大神力頂峰的存在沖擊更高領域的大事，又怎么能不加以記錄呢？”

　　咧嘴一笑，不提其他，單單是將這件事記錄本身，都是對歷史權柄的一種重大補全。

　　涉及數位偉大者，在時空的領域影響過去與未來，這是何等重大的事件。

　　所以滿懷著對本體的使命感，大蛇掐算著時間驅動了斯普萊爾之鏡。

　　執掌空間的神器在深淵當中左右探索，最終隱隱鎖定了一方界面。

　　曾幾何時，本尊萊恩創造了一卷偉大的畫作，神王之死。

　　它焚燒了二代神王的舊身，開啟了地獄與深淵的對立。

　　而現在，它中庭之蛇也要記錄一段不朽的秘史，將之刻錄在地獄的深處。

　　這段歷史也必將被銘記，并在未來的某一天，影響整個世界的格局。

　　人間，奧林匹斯。

　　和往日沒有什么不同，這處獨屬于諸神的凈土四季如春。

　　盡管美神于不久之前離開了神山，導致赫拉對此大為不滿。

　　她認為這個只有臉能看的賤人果然沒有絲毫的大局觀，一點也不知道關注人間變化的局勢。

　　可不管怎么講，阿芙洛狄忒終究都是十二主神之一，天后雖然名義上高于主神，可眾神也只是因神王的力量才對她多有尊敬而已。

　　所以美神的我行我素最終也沒有真的帶來什么后果，反而是諸神間的會議被一再推遲。

　　一如今日，阿波羅和平時一樣駕馭金車駛過天空。

　　嫻熟的技藝使他微閉雙目也依然穩健…不過此刻的太陽神并非在打瞌睡，他只是在處理自己積累下來的祈禱。

　　凡人的祈禱每個神都能接到，這幾乎是與信仰連在一起的東西。

　　只是與之相對應的，收到歸收到，在諸神當中，卻沒有幾個神愿意回應這些禱告。

　　對凡人的漠視，對繁雜事物的厭煩，又或者干脆就是忘了。

　　總之在整個奧林匹斯當中，愿意多花些心思管理自己神國的神靈都不是很多，更何況是來自人間的禱告了。

　　對此阿波羅不予置評，因為他也沒有多么兢兢業業。

　　他只是每隔一段時間就統一處理一下信徒中十分重要的大事，或者隨著心情傾聽幾位信徒的祈愿。

　　今天就是如此，一邊駕馭金車，阿波羅一邊在信仰的海洋中暢游。

　　順著無所不在的魔網，他先是給自己手下的神職者們晉升或貶謫，撤換不合格的人選。

　　然后意念一轉，太陽神的精力又向著自己的神國探去。

　　這是他歷來的習慣了，先公而后私。

　　對他來說，神國和教會自然是‘公’，至于普通信徒，則是屬于‘私’的范疇。

　　畢竟神國中被諸神戲稱為‘祈并者’這信徒靈魂雖然不完全屬于神靈，可從某種意義上講也算是諸神的產業。

　　只是這一次，當阿波羅的意念輕車熟路的探入阿斯加德內部時，一股莫大的危險感突然涌上他的心頭。

　　沒有猶豫，這位在原本的軌跡中執掌過神諭石板，一度有預言神美稱的太陽神幾乎瞬間就相信了自己的預感。

　　他的精神快速的回撤，就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追逐他一樣。

　　如此迅速的決定不可謂不當機立斷…然而下一刻，阿波羅就知道，自己還是遲了。

　　“噗——！”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剎那之間，太陽神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一口神血當即吐出，甚至在阿波羅的神體之上，也浮現出了一絲精神映照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