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約定和約定
地獄，第九層。
與曾經的奧迪爾斯山相差仿佛的神宮中。
虛空輕輕搖晃，一條條宛若實質般的法則之鏈被拉到極限。
千萬道裂痕浮現又褪去，就好像在生死之間不停的搖擺。
神情冷峻，阿斯摩蒂爾斯的眼底愈發凝重。
隱秘的談話被迫終止了，因為塔爾塔洛斯突然的變動讓這煉獄的核心也受到了影響。
目光透過層層時空，九獄之主注視著那道從深淵之底升起的璀璨光芒。
沒有絲毫先兆的，這位古老的原始神就這樣突兀的爆發了自己全部的力量。
一種不可思議的蛻變由此拉開了帷幕，如果祂最終能夠成功，那以此時地獄的體量，恐怕將再也無法同對方相抗衡。
大難將至，一著不慎，煉獄或許就將面對毀滅性的打擊。
只是看著這一切，阿斯摩蒂爾斯卻遲遲沒能做出什么有效的應對。
他不是沒有想過塔爾塔洛斯會變強，甚至恰恰相反，因為近些年來深淵力量膨脹的太過迅速，九獄之主早早就與萊恩交流過這件事。
阿斯摩蒂爾斯為此十分憂慮，可是面對他的詢問，大蛇卻不以為意。
當時的它很輕松的告訴九獄之主，別看深淵與地獄雖然看似已經分開，但祂們二者之間其實從始至終都是一體的。
無論變得再強，不管再吸收多少源力，塔爾塔洛斯也不可能在完全摒棄地獄的情況下完成什么根本上的蛻變，這是一開始就被確定的事情。
縱使是最壞的結果，地獄也至少能夠想辦法摒除對方晉升的影響而不會因此破碎，所以阿斯摩蒂爾斯才放下心來。
可如今事到臨頭，他才赫然發現，現實似乎并非如此。
深淵的深處，璀璨的光芒照耀大千。
強大的壓力按在肩頭，雖然深淵還未完成升華，但祂那強大的力量卻已經讓九獄之主感到芒刺在背了。
真的不會有影響嗎，看看周圍的法則鎖鏈，阿斯摩蒂爾斯對此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如果沒有影響，那這又是怎么回事…
“呵呵…停下做什么，克洛諾斯，還是讓我們繼續之前沒有說完的事情吧。”
“如你所見，塔爾塔洛斯今天的表現的確有點出乎意料，這讓我都感到有點驚訝了，但這也代表你更應該和我合作…”
“這方界面的構造很精巧，也很有潛力，可它還是太弱小了…怎么，你還在擔憂祂真的能夠成功邁過這一步，進而導致整個地獄的隕滅？那你大可放心。”
“我向你保證，這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聲音平靜，又帶著些許笑意。
神宮的陰影中，黑衣人姿態從容。
神色不變，阿斯摩蒂爾斯將自己的注意重新放回了神宮以內。
沒有被點破心思的惱怒，九獄之主認真的問道：
“你說不可能發生，為什么？”
“因為我雖然不懂偉大之上的領域，也沒有那么懂命運和神王，可我懂卡俄斯，懂原始神，更懂世界的秩序。”
淡淡開口，黑衣人沒有賣關子。
“塔爾塔洛斯的晉升的確超出了我的理解，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在影響祂升華的成敗，但我至少能夠感受到，祂那自世間萬物中逐漸凝聚升華的力量乃是混亂本身。”
“混亂…多么宏大的概念啊。可一個血肉母樹的存在，現世尚且難以容忍。而一個有資格徹底統合世外一切的深淵，祂又怎么會無動于衷呢？”
“由此可見，既然祂現在沒有反應，那其實就是祂最直接的反應。”
“塔爾塔洛斯的升華是不會成功的…這，就是現世替我做出的判斷。”
混亂…是這樣嗎？
神宮上首，聽著黑衣人的講解，結合萊恩曾經說過的一些東西，此刻阿斯摩蒂爾斯好像有了更深層次的領悟。
還記得在一切的最初，地獄開辟之始，萊恩曾經就說過，九獄是混亂中的秩序，祂和深淵間的聯系是永遠無法磨滅的。
這種最本質的聯系讓二者間可以相互吞噬…可是秩序終究是秩序。
如果是其他的領域，或許正如大蛇所說，深淵的晉升并不會給地獄帶來什么壓迫，但當塔爾塔洛斯試圖升華剛好和它對立的混亂時，這種前提也就被打破了。
來自深淵的壓力因此撲面而來…試圖將九重煉獄碾碎，重新化為祂的一部分。
可看著第五層界面外那似乎神游天外的巨大蛇影，阿斯摩蒂爾斯不再為此擔憂了。
是的，或許大蛇之所以沒有講述混亂這個例外，就是因為它知道，如果深淵選擇了它，那祂就不可能成功。
這是一場注定失敗的升華，由靈界之主和黑暗之主不約而同做出的判斷。
原本緊繃的心情平復下來，阿斯摩蒂爾斯松了口氣。
“多謝解惑，看來是我想的太多了。”
誠懇致謝，王座之上，九獄之主的身體隨即微微前傾。
突發事件先放到一邊…但對方來此的目的，他可還沒搞清楚呢。
“既然如此，就繼續我們之前的談話吧。”
“厄瑞玻斯殿下，我很好奇，你此番遠道而來，甚至不惜以化身進入深淵中與我相見，到底是為了什么？”
“既然你已經見過了我在人間活動的手下，那完全可以借助獻祭之門與我交談才對…閣下身為原始神，又何必冒險進入另一位原始神的領域呢。”
“自然是因為我接下來要和你做的交易了。”
“如果交易能夠達成，我還是要派遣化身才能完成。而我也不覺得你會拒絕，那索性就省下些功夫吧。”
“交易？”
“閣下想要和我交易什么。”
“不過不管是什么，我都希望閣下事先明白，對幫助別人背刺自己的合作者這種事，我沒什么興趣——當然，如果我們真的能達成合作，那閣下自然也包含在內。”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我有什么是可以與閣下進行交易的。”
平靜開口，阿斯摩蒂爾斯提醒道。
不過面對他意有所指的話，黑衣人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你想多了，戰斗的事情還用不著你，我只是想和你買一樣東西而已。”
“如果我將來失敗了，那這就是為我而買下的。如果我成功了…那也有人會替我經營這份‘產業’的。”
緩緩踱步，黑衣人走到大殿的門口。
從這里仰望天空，八道虛幻的影子依稀可見，還有數不清的星點，一如人間夜幕下漫天的繁星。
那是地獄的其他八層，以及更遙遠的深淵層面在第九層的界面內的投影。
如果仔細觀察，還能發現那些繁星的排布存在著某種聯系，而八道影子中的三道與其他五道并不相同。
它們相互聯結，就好像自成一派，在第九層地獄的空中散發著陣陣光芒。
抬手上指，黑衣人笑著說道：
“它。”
“它就是我要買的東西。”
“地獄有九層，而我要向你買下其中之一。”
“我不會將它帶離這里，而是會像萊恩一樣將它留在這。畢竟合為一體的九獄才有意義，而分裂開來的一界，還比不上宙斯擁有的阿斯加德。”
“別急著拒絕，我給出的條件絕對是你無法拒絕的…就像我之前在信里所說的那樣，我會給予你堪比宙斯從提豐身上獲取到的力量那樣龐大的源力。”
“而且這份力量也不會存在什么隱患，因為這并不是從我自身抽取而來的力量，而是世界灌輸給我，卻被我直接轉贈給你的代價。”
“這種行為本是不可能做到的，畢竟即便我是原始神，也不可能在世界法則的限制下割裂出堪比偉大神力的黑暗源力。縱使這是還沒與我融合的力量，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替我承接這來自世界賜予的力量的。”
“但是你不一樣…克洛諾斯，你應該還記得吧。”
“白銀人類，紀元之交…早在九重地獄誕生之初，這個世界的根源上就已經有了屬于黑暗的烙印。所以和冥界一樣，那些原本屬于我的力量，你一樣可以承擔。”
手握扶手，阿斯摩蒂爾斯看上去沒有什么變化，可無論是他自己還是厄瑞波斯都知道，他此刻的心中絕對波濤洶涌。
購買一方界面，以偉大神力級別的浩瀚本源做籌碼，從卡俄斯開天辟地以來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情發生。
而最關鍵的是，阿斯摩蒂爾斯承認，對黑暗之主提到的交易，他感到心動了。
堪比偉大神力的黑暗本源，這對于空有象征，卻沒有足夠力量填充的他是何等關鍵。
就像萊恩曾經只需要不斷吸收源力就能拔高靈界的上限一樣，如今的阿斯摩蒂爾斯同樣如此。
與深淵糾纏千百萬年，如果不計算九界殘骸的融入，恐怕他所獲得的力量都還比不上這一次交易。
而且九獄之主能夠看出，這筆交易一旦達成，他能夠得到的還遠不止自身力量的提升。
首先，過去的地獄里基本沒有什么僅憑自己力量就能達到真神領域的大魔鬼，因為阿斯摩蒂爾斯的力量實在捉襟見肘。但如果黑暗源力得以注入，這瞬間就會變成過去式。
于此同時，他所掌握的幾層界面所能提供的界面加持也會瞬間暴漲，修羅場中來自深淵的壓力將隨之暴減數倍。
而且還有最為關鍵的一點，如果黑暗之主也成為了和中庭之蛇一樣的九獄一方界面之主，那除了他用于和自己交易的本源之外，恐怕還會有源源不斷的力量灌入被對方所掌控的那一層界面。
阿斯摩蒂爾斯知道，這或許才是對方真正想要做的事情之一。
這樣一來，對方將再也不需要擔心因為本體力量的強大而導致人格的崩解了…而作為概念意義上的九獄之主，就算對方后續注入源力的界面已經不再屬于自己，他也依然能夠從中得到某些益處。
九獄總體的強大，同樣也是他的強大。
甚至從此之后，九重地獄還將由原本的‘兩極分治’變成一種近似于‘三足鼎立’的狀態。
毫無疑問，這樣的地獄反而看起來更穩定一些…而想要獲取這種種好處，自己需要付出的也就只有一件東西。
“數，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極于九。”
“真是沒想到啊，曾經的我追求極致，可是最后卻走出了這樣一個結果。”
“不過仔細想想，好像也不壞就是了。”
心中感慨，盡管并不知道就在這一刻，原本因命運的改變而只有五位妻子的神王重新找回了命中的第六位伴侶，甚至即將和她之直接誕下子嗣。此時王座之上，阿斯摩蒂爾斯做下了決定。
一念既出，在冥冥之中，‘五’與‘六’于此時巧妙的發生了一個微妙的轉變。
二者的代表之一在此發生了替換，他們互相向著對方的位置走去…
它的改變似乎印證著現世的君主終于走出了追求原本命運中極‘盛’道路的關鍵一步，也似乎預示著舊日的主宰走向了另外一個方向。
只是命運的領域難以捉摸，這引導萬物的支柱既無處不在，又‘無處不在’。
沒人能真的摸清祂的痕跡，所以阿斯摩蒂爾斯看著陰影中的人影，緩慢而鄭重的點了點頭。
“好，正如閣下所說，這的確是我難以拒絕的條件。”
“合則兩利，分則兩害。”
“我愿意接受這個交易，不過具體的份額…我想我們還需要詳細的談談。”
偉大神力級別的黑暗本源，哪怕只是多一點少一點邊角，都可能意味著一尊未來的類神大魔鬼的誕生。
更何況界面的轉交也沒有那么簡單，他們必須先談好流程才是。
不過不管怎么說，既然大體的方向已經定下，那剩下就是細節方面的敲定了。
爭取盡快完成它吧…現在，他就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