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套話術幾乎是所有能和孫乾能見到面,然后多少能聊幾句的大佬自然而然整合起來的對孫乾話術。
下至刺史,上至大將軍,現在見到孫乾,基本都是這一套話術,都希望孫乾修路的時候,多考慮一下他們那片地方,將早先修的那些硬化路統統給升級一下,然后能搞出四車道最好搞出四車道。
至于說用不了什么的,這么多年的發展證明了,路只要修起來了,總是會有數量龐大的車駕在上面跑,所以統一的話術都是,不要擔心我們用不了,孫大夫盡管修就是了,我們肯定不會浪費您的苦心,快修!
修個屁,孫乾早先聽得少的時候,嘴上還會抱歉兩下,現在,必須要心如鐵石,誰說都不頂用,必須要先按照自己的規劃,修好三橫五縱,將整個國家的高速道路體系連接起來,形成一個整體。
至于其他細節的部分,現在先湊合著吧,硬化路也是路,能用就可以了,總比早些年連硬化路都沒有的時候好吧!
現在想想陳曦搞得集村并寨,當真是無比重要的戰略基礎,沒這個,孫乾連硬化路給這些村寨都搞不出來。
上萬個兩千人規模的村寨,和到處零星居住,而且很有可能在深山老林之中的自然聚落,很明顯是前者的基礎建設好搞一些。
不過不管再怎么好搞,面對皇甫嵩這種上來就是有多余的建筑隊沒?給我老家安定修一條四車道,最好掛到西北大通道上,孫乾當真有些無語,他大爺的,你們該不會真以為路好修吧!
不不不,你們該不會真的認為修路的成本很低很低吧,開什么玩笑,我孫乾都不敢詳細計算我這些年修路到底花費了多少,每年光是在大腦里面過一遍物料成本,就感覺大腦皮層的褶皺被撫平了!
哪怕不是特別的敏銳,但偶爾注意一下,孫乾都會察覺到,陳曦每年投在他身上的錢,比軍費都高了,甚至孫乾懷疑,自己這個資源黑洞一年的消耗,比漢室軍費加對于各大諸侯、世家的援助都多。
這個想法雖說夸張,但怎么說呢,歷來基建投入總額都是大于軍費的,當然如果只算交通方面的投入,那確實不如整體的軍費,但差不了太多,更何況軍費那是多少山頭在吃,交通物流那不就是孫乾一個人在吃嗎?現在也不過是多了一個簡雍,可真要說物流及相關基建方面,那不是孫乾覺得負擔太重,專門切出來的一部分嗎?
懂不懂什么叫做真神,就是這么的樸實無華。
當然也就只有這么樸實無華,低調做人,其他人才會習慣性的將孫乾疏忽掉,所謂大象無形,這就是了,孫乾這個順位第二的實權元老,現在混的都快和背景板一樣了,而且幾乎是所有行當繞不過去的背景板。
只是孫乾這人沒什么自覺,他就覺得自己是個干活的,所以頗能和別的官僚打成一片,一副級別不高的樣子,比方說現在在皇甫嵩面前,孫乾的表現就跟普通的大夫一樣。
問題是孫乾這個大夫,要說實權,大將軍也就那樣了!
“呃,孫大夫這是有什么為難之處嗎?”皇甫嵩看著聽完自己的話好像有些走神的孫乾,帶著幾分不解詢問道。
“并非是為難,而是現在人手有限,需要先保證國家主干道的通暢,目前主要的精力在西南,先將前往恒河的直道修通,才有多余的時間照顧其他的道路。”孫乾神色沉靜的回答道,然后在心里面默默的補充道:“沒關系嘛,可以先安排,等修完了西南大通道,直通了恒河直道之后,再來修我們這邊,我們這邊雖說著急,但也可以等一等的…”
孫乾在心里面默念了一遍這話,然后就聽到皇甫嵩近乎完全是復述一般也這么說了一遍,心下了然,這些大人物啊,怎么一個個的都是這種想法,我就算主管道路物流交通,也不是一言而定…
好吧,真的是一言而定,因為陳曦確實是沒有時間管這邊,外加孫乾干了二十年這個工作,不說干的有多好,確實是沒有出現什么問題,至于說孫敏當年靠著這個搞錢什么的,這都不算什么事兒。
故而陳曦本著孫乾既然能如此平穩的運行這么一個日漸龐大的交通物流建設規劃系統,而且二十年來沒有出現任何的大問題,那就讓孫乾繼續運行下去,畢竟一個系統沒有出現任何問題的情況下,放著不管也是一種正確的處置,而孫乾也確實不負所托!
甚至到后面,陳曦只需要給計劃和目標,孫乾自己就會開設計和方案,然后自行推進,按照分解好的計劃,一步步的完成目標。
這也是為什么陳曦到后面直接不管了,只給孫乾指標,讓孫乾自己推進就是,因為孫乾已經徹底磨礪出來了。
自然到元鳳五年之后,道路物流交通基本是孫乾一個人敲定如何修建,下一步往什么方向發展這些,當然物流業切割出去之后,孫乾為保證簡雍的獨立性,只在早期進行了幫扶,后面也是放任簡雍處理。
可以說,孫乾如果算是山頭的話,這個山頭屬于獨立性相當強的那種,若非財權被陳曦卡著,孫乾這個山頭的腰板絕對是最硬的。
然而就算是財權被陳曦卡著,孫乾的力量依舊恐怖。
畢竟相比于其他人的工作是輔助陳曦去運營天下,孫乾這邊已經進化到了陳曦只需要給個目標,然后孫乾就能自己動的程度了。
比方說西南大通道直通恒河,讓漢室能直轄恒河中下游,再或者在接下來十年,初步完成漢室主要城區的貫穿,讓國家主干道能聯通漢室核心區的主要地區,配合大運河形成一個完整的物流運轉網絡。
這個也就是孫乾提出的三橫五縱計劃,也就是橫向三道,縱向五道,全部用六車道進行全面的貫通,給整個國家形成如同脈絡一般的存在,進而讓全國各處成為不可分割的整體。
連帶著也能將物流業再推高一些,讓各地的物資流轉也更為迅捷一些,至于說這個計劃的投入和產出,孫乾已經懶得算了,他只需要考慮如何修建這橫向三道,和縱向五道,才能最大程度的激發漢室的潛力。
畢竟陳曦給孫乾說基于全國交通行業形成完整物流運轉網絡這個目標的時候,孫乾哪怕只是想想,就意識到這玩意兒需要的錢糧物資絕對是個天文數字,甚至漢室四百年來的積累,恐怕都不夠修這玩意兒,也就陳子川敢提這個,孫乾才敢開干!
不過截至目前,第一版的三橫計劃已經出現了,五縱最西邊的一筆也已經畫下了,但其他的玩意兒還沒有落實,自然有更改的余地。
所以那些最頂級有資格了解這個計劃的高官,都跟聞到了血的鯊魚一樣,擠了上來,不為別的,哪怕不考慮什么貪污的問題,光是這條路從他們需要的地方經過一次,就足夠帶來潑天的富貴。
然而目前他們所能了解到大致情況,也就是三橫線計劃。
最北一道從遼東過薊城到趙家莊,過雁門、五原、金城、武威、酒泉、然后到新州刺史部。
中一橫則是起于東萊,過臨淄,泰山,濮陽,陳留,洛陽,長安,漢中,去往成都。
下一橫則是起于會稽,過的點孫乾還未勘探好,所以也只是一個大致的估計,同樣其他四縱也是如此。
這個計劃是陳曦給了一個目標,然后孫乾大致做出來的玩意兒,但目前只是有一個概念的圖,因為真要修好的話,十年都未必可行,同樣屬于千秋功業的百年大計。
然而天下就沒有不透風的墻,這玩意兒的小道消息流傳出來之后,所有有資格窺視的人,第一反應就是陳曦瘋了,這種東西也能修建出來嗎?然后第二反應就是我淺薄了,那可是陳子川,他敢提肯定有希望,那么接下來思考的就是,臥槽,這潑天的富貴能帶我們一把嗎?
也就是他們不清楚這事是孫乾主導,以為是陳曦主管,外加現在還在考證之中,所以只是在孫乾這邊旁敲側擊。
要是知道這整件事都是孫乾主導,陳曦壓根沒時間管,那現在大將軍給孫乾說話恐怕都不是這個語氣了。
這可是真的富貴,而且不是他一個人的富貴,是整個家鄉的富貴。
畢竟中國人的習慣,自古以來就是富貴歸鄉,以及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有這種機會,當然要給本地人安排上。
所以孫乾在遇到一個大佬,就這么來一遭之后,多少有些無語——你們這些人知道不知道,你們的要求是相互沖突的?
“我怎么感覺孫大夫有些想要笑,又不能笑的意思?”皇甫嵩看著孫乾有些奇怪的詢問道,不過這個時候已經到了昭陽殿門口,關羽已經打開了正殿殿門,皇甫嵩也不好繼續糾纏,只能這么調侃兩句,然后就跨步走入,準備待日后再去詢問。
“這倒沒有,這事兒您去問問陳侯,我就是個干活的。”孫乾笑著推辭道,都這樣了,他能說這三橫五縱的計劃是自己做的?然后自己勘探完想怎么修怎么修,這話要說出來,信不信他老師鄭玄都能跑過來!
別說什么鄭玄是當今的天下儒宗,教育行業的坐二望一,真正的體面人物這種話,因為面對孫乾接下來要修的玩意兒,這些形容詞都沒有意義,面對這種東西,鄭玄最重要的身份就是孫乾的師父!
考慮到鄭玄現在已經八十多歲了,對方真的敢在孫乾面前死一死,而孫乾作為鄭玄的弟子,遇到這種情況,那可就太難受了,所以絕對不能說,問就是陳子川的計劃,你們去打陳子川,不要打老子,我就是個干活的,計劃都是陳子川做的,我最多有微調的資本。
雖說能微調陳曦的計劃,在這些人看來已經屬于大能這個級別了,但要是讓其他人知道漢室道路交通物流規劃、三橫五縱計劃,整個都是孫乾在做,那就不是大能的問題了,那是圣人這個級別了!
孫乾完全不想這樣,他就想讓別人認為自己就是個普通干活的,只是干活的水平比較好,又趕上了好時候,從泰山年間一路干到現在,實屬是沒有什么大能力,只是資歷深厚罷了。
什么十二元老位列第二,什么九十多個建筑隊,什么吸納退伍老兵的最佳去處,統統都只是謠言。
不過想想看,因為要搞道路物流交通規劃和三橫五縱計劃,漢室僅有三臺超算都被征召去給孫乾干活了,連李優最近都沒資格捏徐岳了,足可見孫乾的真實級別。
有些東西實屬是瞞不了,最多隱瞞一時,隱瞞不了一世。
皇甫嵩入了昭陽殿,對著劉備的方向就是一個推金山倒玉柱納頭便拜,不過在皇甫嵩進來的時候,劉備就已經從納陛上下來了,在皇甫嵩準備行大禮的時候,就直接將皇甫嵩扶起來了。
跟江東和袁家玩一玩這些也就罷了,跟皇甫嵩玩這個不好。
“大將軍何必如此。”劉備笑著將皇甫嵩扶起來,然后拉著皇甫嵩入了左手武將的第一位,皇甫嵩見此也就笑著入座。
這時皇甫嵩已經完全明白了劉備的意思,心下也徹底安定,有一說一,雖說他愿意堅定的追隨劉備和陳曦,但如果能不和劉桐與淮陰侯他們站個對立面,皇甫嵩還是不愿如此的。
當然,若真到了不可挽回的時候,那立場必須要堅定。
與此同時,寇封則是被引渡到了孫策的旁邊,至于勸進表,在引導寇封入座的時候,就被收走了,還是那句話,畢竟是跟皇甫嵩一起來的,沒必要玩這些,咱們都是自家人。
“各位有幸來此,多余的話也就不言了,共飲了這杯酒,接著奏樂,接著舞!”劉備端起酒樽對著在場所有人說道,而陳曦聽到這話,面上的笑容實在是有些按不住,很明顯,劉備已經嗨過頭了。
“說起來,曹氏呢?”皇甫嵩入了酒席,飲了兩杯酒,吃了點桌面上的珍饈,發現了劉桐那邊基本沒什么區別,也就明白兩邊甚至都提前通氣過了,就是給各大世家擺個場子,讓他們明白一下誰是大小王,只不過這樣的話,在場是不是少個人?然后他的孫女婿就代替他詢問了。
“曹氏那邊目前缺少主事人,來不了,總不能讓做不了主的使臣進這邊吧,這不好。”法正對著寇封解釋道,他對于寇封的感官挺不錯的,當然這主要是寇俊遺留下來的好感。
“不是?這種事情,還能因為主事人沒在,然后就不來了嗎?”寇封表示人都傻了,還能這樣嗎?哪怕現在就他看昭陽殿的情況,確實是沒啥事,但你們真敢不來啊!
“這我就不知道了,但現實就是他們沒人來。”法正笑著說道,就像是在講笑話,但不知道為什么寇封覺得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覺。
“曹氏那邊啊…”劉備傳音給陳曦,帶著幾分惋惜說道。
“來不了,也算正常,以前有公臺時不時在長安,也確實是能主事,所以也沒什么,但這次,現實如此,如之奈何?”陳曦很是平淡的說道。
陳宮其實是一個非常bug的玩意兒,倒不是能力的問題,而是陳宮其實并不是曹操勢力的主事人,陳宮本人其實是并州集團的法人兼股東。
并州集團現在看起來半死不活的,既沒有什么大人物,也沒有什么后臺的樣子,但如果站在國家的立場上去看問題,就會發現,趙云統帥并州集團就是接下來的趨勢!
這也是張遼能指揮白馬,以及趙云部的副將已經鬧到這種程度,劉備和陳曦依舊在冷眼旁觀的原因,一方面是情分,另一方面,張著、高翔、薛邵三人如果真的到最后一步依舊不自知,那么將張遼補入趙云集團,也是一種方案,而且張遼指揮白馬,趙云使用狼騎,反倒更為合適。
只不過現在局勢并不算太過明朗,陳宮雖說是并州法人兼股東,但正常在曹操勢力混日子,畢竟并州集團的未來,陳宮也看的清楚,他也樂得做點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加之因為某些復雜的原因,陳宮對于曹操集團有一定的決議權力,最起碼陳宮說自己代表曹氏做某些行為,曹氏集團的所有人是認的,尤其是他們沒辦法來的時候,所以在早些年,一直是陳宮幫曹氏處理一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這也是歷來,曹氏在長安這邊是沒有主事人的關鍵,因為陳宮的級別和身份,基本是能擺平所有的事情的,假使陳宮都無法擺平,從坎大哈再整過來幾個人其實意義也不大。
可誰讓現在出樂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