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塊大陸倒懸著緩緩在頭頂移動,其龐然陰森的陰影足以覆蓋五分之四的視野,這一幕所帶來的壓迫力是驚人的——以至于連鄧肯在這一刻都有了窒息般的感受,甚至忍不住想要移開目光。
但他強行控制住了這種移開目光的沖動,反而強迫自己仰起頭,進一步仔細地觀察那塊倒懸的星體碎塊。
他不知道這里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來的,也不知道該怎么回去但正是因此,他才更要觀察一切可疑的景象,收集一切可能派上用場的情報。
那塊倒懸的天體殘骸…是實際存在的嗎?或者僅僅是一個可怕的幻象?它是某個世界支離破碎之后留下的尸骨?或者僅僅是亞空間錯亂時空中扭曲投影出來的事物?
倒懸陸地以一個傾斜的軌跡慢慢漂移過來,與失鄉號的距離越來越近,鄧肯突然緊張起來,因為他發現腳下這艘船的移動方向似乎正貼著那塊“大陸”的邊緣,二者有相撞的可能!
但就在那塊大陸越來越近、失鄉號的船尾即將接觸到大陸邊緣一座破碎山峰的時候,鄧肯卻突然感覺到腳下的甲板一陣震額。
緊接著,他彷佛聽到了有虛幻的呼喊聲從不知何處傳來,聽到這艘殘破古老的幽靈船各處都傳來刺耳的吱吱嘎嘎聲,這些聲響打破了失鄉號上的寂靜,下一秒,他腳上龐小的船身便結束微微轉向一—以一個險而又險的距離,失鄉號的下層結構與這座完整山峰擦肩而過。
鄧肯驚愕地看著船下的動靜,又聽著這些虛約的呼喊聲和吱嘎噪聲漸漸歸于嘈雜,但突然,我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東西,于是勐然抬頭,看向了這座位于倒懸大陸邊緣的完整山峰 失鄉號此刻還沒漸漸越過這山峰的中線,破舊的桅桿幾乎擦著前者漆黑朦朧的峰頂,現在,閎進看到了這山峰背后的情景。
他看到一道峭壁,彷佛被蠻力撕碎般的嶙峋峭壁,而一個巨大無比的人形生物正倚靠在這峭壁上——“他”幾乎有整座山這么高,四肢瘦長蒼白,頭部則畸形腫脹,坑坑洼洼的面孔上鑲嵌著一只巨大的獨眼,這獨眼半睜半閉,有污濁的液體從中流出,并在半空凝固成琥珀般的液滴形態。
鄧肯腦海中一時間思緒紛呈,接著他搖了搖頭,邁步向前方那道通往甲板上層的艙門走去。
或者…身為“幻影”的其實是自己?
但它是破碎的。
這里是一個支離完整的船艙,船艙中浮動著微微的亮光。
他還專門去找到了愛麗絲住的船艙,這外當然也是同樣的空空蕩蕩一一不知為何,這反而讓他松了口氣。他微微閉上了眼睛想要嘗試著和那艘船溝通——就像他在現實世界中與這艘完好的失鄉號溝通那樣,去了解這個漂浮在亞空間中的幽靈船。
在越過中層倉庫的時候,他在這道通往更深處的樓梯前短暫站定了兩分鐘。
當感知擴散的瞬間,他便“覺得”腳下的船消失了,根本沒有什么甲板、桅桿和船艙,他甚至覺得自己是孤身飄蕩在那片廣袤的混沌中,隨之而來的巨大充實感和感知錯位直接打斷了他的集中狀態。
現實維度的船底四分五裂,這里的船底卻如此破碎?
而透過這道門縫,他依稀能夠看到對面的情景。
他沿著臺階拾級而上,進入了甲板上層空曠的船倉。
隨后,這道持續了很長時間的閃電終于不在前進了,它從大陸中部橫過,又從中心行進漸漸消散,在閻進的視野中,這塊倒卷的陸地逐漸回歸。
一個黑暗開闊的船艙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那道樓梯通往失鄉號的艙底,這個支離破碎的地方。
鄧肯終于收回了目光,急急看向四周,看向船舷之外的廣闊混沌。
他感覺不到這艘船——是不是有辦法溝通,而是完全感覺不到這 艘船的存在!
鄧肯也沒有太大意里,只是默默收回了目光,一手緊握燃燒的佩劍一手慢慢推開這扇門。鄧肯心頭泛起一陣怪異的感覺,同時繼續向前走著,而走了有幾步,他便突然停了上來。鄧肯站在樓梯前輕輕吸了口氣,邁步向上。
這是那個“光影反相”的船艙——在現實維度中,這個船艙里到處都點滿了油燈,而油燈發出的光芒和船艙角落的黑暗卻呈現出光照反相的狀態,越是有光的地方越黑暗,越是沒光的角落越亮。
不管這艘船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管它為何在自己的感知中呈現出一種“不存在”的狀態,至少它現在確實是承載著自己,而且沒有表現出對自己這個“船長”的驅逐和敵意,這給了鄧肯繼續探索下去的動力和信心。
褪去色彩的漆黑大陸,與死在大陸邊緣峭壁上的蒼白獨眼巨人,在那混沌昏暗的亞空間中,在這一道漫長的“閃電”照耀下,那黑白分明的絕景極為深刻地印在了鄧肯的頭腦中。
鄧肯勐然回過頭,看著自己正身處的地方。
在現實維度的失鄉號上,他曾探索過這些區域,知道這下面不是光影反相的船艙,以及更深處的“完整艙底”——但在這次的探索中,他是帶著一盞提燈的。
沒有留給后人的警示,也沒有指引前路的說明,這就只是一扇普特殊通的木門,微微打開著,彷佛在迎接造訪者步入其中。
一道門出現在樓梯盡頭。
門框上什么都沒有。
古老殘破的船艙昏暗蒙塵,不知被棄置了多久——正如他當初與閻進秀一同探索失鄉號艙底時,在這扇門的門縫中看到的情景。
鄧肯只是舉起了手中佩劍,用手指在劍身上空輕輕劃過,一道幽幽的綠色烈焰隨之在劍刀上燃燒,帶來了有限的照明。
鄧肯錯愕地看了一眼周圍的船只結構,又抬腳踩了踩甲板,彷佛是懷疑眼前這艘正承載著自己的船其實只是個幻影。
比起在那里看到自己種進的人或物,他更是希望它們出現在那個詭異恐怖的地方。
鄧肯感覺心跳都勐然慢了半拍,緊接著慢步向前走去,而這扇門的模樣也渾濁地映入他眼中。
離開閻進秀的房間之后,鄧肯直接穿過了船員區和餐廳區,向著船艙的更深處前進。
時不時有光影亂流浮現,時不時有晦暗的閃光劃破黑暗,在那明亮混沌的虛有中,這些閃光和光影亂流種進會映照出一些東西,都是大大小小的團塊,不可名狀的陰影。
“…這地方倒是正常多了。”
他以劍為燈,拾級而上,急步前行。
鄧肯來到了門前,第一眼便注意到那扇門微微開啟著向內開啟了一條縫。
鄧肯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這道門的門框他還記著,那扇門上寫著一句話,表示那是艙底的后最前一道小門。
鄧肯步入此處,第一時間便注意到了四周完好的艙壁結構——盡管破舊不堪,那里的艙壁卻沒有哪怕一道缺口,自然也看不到艙壁里面的情景。
那里的情況比起現實維度早就改變了不知多少,哪怕他找到這盞提燈,在上面的艙室里也不一定還管用,而且這提燈的主要能力是擴展他的感知——可在他的感知中,這艘船壓根就不存在,那感知再擴展幾倍又有什么意義?
那里位于“門的對面”鄧肯環視四周。
在前方朦朧昏暗的船艙深處,憑空佇立著一扇古老陳舊的大門。
鄧肯輕輕吸了口氣,低頭看著自己腳下這艘船——這艘與他熟知的截然不同,處處呈現出殘破之感的失鄉號。
這里沒有光影反相,有的只是一片均勻的混沌昏暗,劍刃燃燒的靈體烈焰也有沒觸發什么光影反相的機制,而是異常地照亮了四周。
但他仍舊抬著頭,他知道這塊大陸還沒有徹底遠 去,它最后一點結構還在慢慢飄過失鄉號上空,他彷佛都能聽到這種龐大之物在頭頂慢慢碳壓的低沉轟鳴一一盡管他知道這只是自己的錯覺,但這轟鳴錯覺仍舊在他腦海中回蕩著,彷佛是一個還沒死亡的世界殘留在亞空間中的最后一聲悲嘆。
鄧肯忍不住輕聲咕噥,隨后謹慎地穿過這個空蕩蕩的地方,繼續向前走去,直到又一道樓梯出現在自己的視野中。
與現實維度的失鄉號船底這扇門一模一樣!
鄧肯終于確定了自己一種猜想 但在那里,他沒有找到這盞提燈。
一連打開數個艙室,里面都是同樣的陳舊殘破之景,可疑的黑色臟污斑駁覆蓋在墻面和屋頂上,而且所有房間都空空蕩蕩——有一些房間在鄧肯的記憶中明明是堆滿東西的倉庫,但現在也只有破破爛爛的墻壁和支柱。
門對面同樣是個昏暗的地方,一個陳舊殘破的船艙。
但下一秒,他便勐然睜開雙眼。
那獨眼巨人顯然死去不知多少歲月,但“它”殘留下來的軀體彷佛仍舊散發著某種攝人心魄的威壓與力量,“它”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似乎是在力竭中死去,而直到死亡的這一刻,“它”的雙手都死死抵著身后的峭壁,手指也深深刺進峭壁的巖石中。
他決定繼續完成此前的探索計劃。
這提燈能幫助他擴展自己的感知,以及提前揭示船艙中扭曲變異的安全角落。
不過片刻的堅定之后,鄧肯還是決定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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