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顯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大圣堂中的寧靜,正在向一旁的助分派事務的瓦倫丁主教聽到聲音抬起頭來看到迎面向自己走來的是凡娜的身影。
主教揮手讓身旁的助祭和侍從暫時退下,目光落在凡娜身上:「我還以為你會在家中多休息兩天。」
「很遺憾,看樣子我并沒有這個余裕,」凡腳搖了搖頭,表情略有些嚴肅,「發生什么事情了?我看到許多神官行色匆匆,還聽說有一隊苦修士被送進了觀星井內…跟今天的日出有關嗎?」
「是的,」瓦倫丁點了點頭,神色肅然,「今天的日出比平常晚了十五分鐘——而且不是因局部異常天象導致的黎明推遲,我收到從其他城邦和海上聯絡節點傳來的能傳訊,全世界所有地方都觀察到了這異常情況。」
「…這個世界被‘世界之創」,多照耀了十五分鐘…」凡娜眉頭一點點皺了起來,「現在有受損報告嗎?」
「沒有,僅僅一次黎明的推遲還不至于引發什么問題,十五分鐘的夜幕尚在城邦庇護的余范圍內,」老主教搖了搖頭,「真正令人不安的是全世界都觀察到同一現象,這說明問題并不出在地表與海面。
「…是異象001本身的運行發生了改變,」凡娜當然知道老主教在擔心什么,「無名王者陵墓那邊沒有通告?」
瓦倫丁輕經搖了搖頭。
「沒有任何動靜,所以這可能只是一次微小的…「變故」,并不涉及異象001的本質改變,但…恐怕大部分人都不會就此放下心來,我們起碼要看到今天的太陽正常落下,看到第二天的太陽正常升起,才敢稍微松一口氣。」
凡娜沉吟不語,過了片刻才問道:「城里的普通人沒有受影響嗎?」
「暫時還沒有太大波動———部分人沒有注意到這十五分鐘的延遲,另一部分有所察覺的市民應該也沒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我已經向政務廳發信,讓他們那邊評估一下后續是否需要發布安撫、引導性質的公告 出來。現在這件事還沒那么大影響,官方過于積極的解釋反而可能導致民眾不安——尤其是我們剛剛經歷了那么大一場災害。」
凡娜默默聽著老主教的分析,并沒有插什么話,作為一名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戰斗任務上的審判官,她知道自己對這方面的事務并不專業,只是時不時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顯示她的心情并不像表而看起來那么平靜。
瓦倫丁看著神色間隱有憂慮的凡娜:「你在想什么?」
「只是有些感慨,」凡哪輕聲嘆息,搖了搖頭,「每當出現一次超凡災害,就會愈發意識到我們如今生存的這個世界是多么脆弱…城邦,教廷,遠洋艦船,我們引以為傲的一切,似乎都建立在一層輕薄脆弱的冰面上,隨便哪條裂縫沒有被及時發現,我們就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這正是我們永遠保持警惕與堅物的意義所在,」瓦倫丁沉聲說道,并注視著年輕審判官的眼睛,「凡娜,你平常很少像這樣感慨些什么…發生什么事情了?」
凡娜沉默下來,過了幾秒種后,她才仿佛下定了什么決心,對瓦倫丁主教說道:「有兩件事,第一件·…我昨天再次見到了那位「鄧肯船長,。」
瓦倫丁先是眼神凝重下來,但在片刻之后,他卻又一聲輕嘆:「其實也算預料之內。」他頓了頓,接著說道:「我們至今對那位幽靈船長在你身上留下的烙印還沒有任何辦法,甚至現在連整個普蘭德城邦都有可能已經與那位船長建立了聯系,他來找你…是遲早的事。他都跟你說什么了?」
「…大部分是閑聊。」凡娜語氣路有些古怪地說道。
「…閑聊?」這次瓦倫丁終于有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你是說,失鄉 號的船長,從亞空間歸還的陰影,逆轉歷史污染并帶走太陽碎片的‘鄧肯,,專門找到你,就跟你閑聊?」
「我就知道您會是這個反應——我也不敢相信,說真的,他如果告訴我他有一個征服世界的計劃我都相信,但·…」凡娜嘆了口氣,隨后在接下來的十幾分鐘內,她將自己昨夜與鄧肯的交談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眼前的老人。
瓦倫丁揉著額頭聽完了凡娜的轉述,這位面臨末日危局都不曾動搖過的老主枚,這時候驗上卻帶著難以掩飾的困擾與疲憊。
但在短暫的困擾之色過后,他還是抬起頭來,語氣有些復雜地說道:「凡娜,其實我從昨夜開始就在思考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你是和鄧肯船長有過兩次直接交流的,在你看來,那個‘幽靈船長」…像是一個來自亞空間的入侵者嗎?」
「您…這是什么意思?」凡娜臉色略微變化,謹慎地問道,「失鄉號墜入亞空間并返航是一件有明確 「我并不是懷疑這一點,我當然知道失鄉號從亞空間返航的記錄,只是你仔細回憶回憶,完全受到亞空間影響的人應該是怎樣的狀態,以及…真正的亞空間入侵者,有沒有可能理智地與人交談,而且在這個過程中不造成不受控的污染?」
這一次,凡娜遲疑起來,她無法像剛才那樣不假思索地給出回應,猶豫了好幾秒鐘才開口:「從所有的案例和對亞空間的基礎認知判斷…這不可能。
「在對遭受過‘深層,污染的人進行精神檢定時,有這樣一條最簡單有效的判斷標準——能理智說話的,就是有救的,起碼是還沒有完全轉化的,」瓦倫丁主教點了點頭,「亞空間的污染非常致命,也正因此,歷 史上從未出現過能維持清醒的亞空間污染者或入侵者,瘋狂是他們抹不掉的特征,而我們…或許也可以把這個簡單的判斷標準用在失鄉號和它的船長身上。
「…您的意思是,那個「鄧肯船長」極有可能是保留著人性的?」
「或者是取回了人性,」瓦倫丁主教糾正著這個細微的差別,「在早期的記錄中,有明確的失多號無差別襲擊以及鄧肯船長陷入瘋狂的目擊報告,那時候的他顯然符合亞空間入侵者的標準。」
凡娜思索著,越思索臉上的表情越是難以置信;「這可能嗎?在徹底被亞空間污染轉化之后…竟還能取回人性,這…」
「如果這不可能,你如何解釋那個與你「閑聊」的鄧肯船長?」瓦倫丁主教輕聲打斷了凡娜,隨后他頓了頓,提醒道,「別忘了那個‘第零條定律」
凡哪一怔,緊接著反應過來:「永遠存在不符合認知或超出定義的異常與異象…」
大圣堂中一時間安靜下來,這份靜默持續了不知多久,瓦倫丁才突然說道:「但我們仍不能據此就把失鄉號和它的船長當成無害的,你明白嗎?
「它終究是從亞空間返航,那位船長即便取回了人性,也很難說他此刻是在以一種怎樣的視角來看待我們這些…‘凡人,
「而且我們也不能自己貿然下判斷,要把目前所掌握的情報都上報給教皇冕下,看她是如何看待這件事.
凡娜表情一整,立刻嚴肅地點了點頭:「當然,這一點我還是很清楚的.
接著她頓了頓,臉上表情有些怪異:「在這神圣的圣堂中談論這種事情,還真是…讓人心有壓力。如果放在以往,我恐怕都要自己給自己下個‘異端」的定義了。」
瓦倫丁只是不置可否地嘆了口氣,隨后又問道:「你剛才說有兩件事,除了見到那個幽靈船長之外,第二件事是什么?」
這一次,凡娜沉默了更長的時間,她仿佛很是糾結了一 番,才終于在風暴女神葛莫娜的圣像注視下鼓起了莫大的勇氣,對老主教鄭重其事地說道:「我…應該懺。」
「懺悔?」瓦倫丁驚訝地看著她,「你為什么要懺悔?」
「我動搖了——盡管我仍然虔誠,但我無法回避自己的動搖之舉,」凡娜深深吸了口氣,干脆地坦白道,「在那場大火之后,我對自己的信仰產生了疑問。
她把自己對女神的疑惑以及對自身信仰的動搖說了出來,除了隱去叔父告訴自己的那個秘密之外,她沒有絲毫隱瞞.
老主教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凡娜有些忐忑地看著老人的臉,然而她發現自己這一次竟無法判斷瓦倫丁的態度。
這位老主教似乎是在沉思,又有些欲言又止,卻沒有任何責條。
過了不知多久,凡娜才聽到對方的聲音傳入自己耳中。
「凡娜,你來找我懺悔·…那我又該找誰懺悔呢?」
一絲驚訝之色終于浮現在凡娜眼中。
「現在,大圣堂中有兩個信仰動搖者了,」老主教轉過身,靜靜地注視著風暴女神的圣像,嗓音帶著一種異樣的平靜,「凡娜,你能感覺到嗎?」
「什么?」
「.…女神仍舊在祝福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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