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頭最近氣得要死,埋怨于兒子蘇丁財惹出這么個麻煩,最讓他生氣的,其實是心痛于,人心怎么能壞成這種樣子。
以前聽旁人講述,誰家富裕了翻臉不認人,他只會樂呵一笑,看熱鬧的從不嫌麻煩,現在自己家碰上這種事,才知道當中的五味雜陳。
窗戶玻璃壞了一塊,不知被誰夜里偷偷摸摸砸了,等保鏢追出去時候,已經看不見人。
大概是哪些人砸的,蘇老頭心里有數。
不是那些自己沒幫的陌生人,就是跑來自家借錢的遠房親戚,有些連他都不認識,拐了幾道彎,八桿子打不著的親戚都能找上門來。
認識的、不認識的,一個接一個找過來,張口翻來覆去,無非就一個“錢”字。
真有困難的,平時關系也不錯的,能幫就順手幫一把,還有家里窮到叮當響的親戚,居然想借三十萬刀買棟房子。
三十萬刀,時間往前推幾年,蘇老頭完全不敢想,但如今在親戚們口中,卻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好像真把錢當成紙。
有什么樣的能耐,就過什么樣的日子,借旁人家錢來讓自己過好日子的親戚,心里終究只裝著個“自己家”。
自家過舒服了,哪管被借錢的怎么想,反正錢在自己口袋里,還不還、什么時候還,因為是親戚,那不是隨便說了算。
昨天兒媳家的親戚上門,來到美國近百年,誰家沒幾個親戚,老頭原本想著自家富貴了,也不能讓兒媳在娘家人那邊丟了面子,沒曾想張口就是兩百萬,估計是怕不愿借,最后還補充了句:“這對你們家只是筆小錢。”
蘇老頭很想反駁句:“就算是小錢,為啥非得借給你?欠你錢了?”
可念在是親戚,最后只說錢都在孫子那,家里就留了點以供家用,平時也用這套借口打發其他貪得無厭的親戚,他們自然不相信,在兩邊親戚里鬧得挺難聽,發達就看不上窮親戚之類,已經傳到蘇老頭耳朵里,以老人家的思維觀念,對此很不高興。
就著一碟花生米、一碟小魚干喝著酒,見兒子掛斷電話,老頭問道:“我孫子怎么說?”
“讓我們搬家,他在門洛帕克買了棟房子,我也是這么個想法,剛好離我妹那也近些。”
蘇丁財可算是見識到有錢的壞處,一位從兒時就認識的朋友,今早上門跟他借錢,前面兩筆還沒還,又要借第三筆,數額越來越大。
一邊不愿受這氣,一邊又不愿意惱了別人,于是自己先苦惱煩悶,老頭也是如此,二兩酒下肚,臉色沒變化,張嘴說著:“我算是看開了,本想離唐人街近些,現在發現近是近了,終究找不到以前那個味。
走吧,走了也好,除了你媽生病那會兒,幫過我們家的,誰也別借,罵就罵去吧,又少不了肉,飯還能多吃些。”
見老頭想通,蘇丁財笑道:“那行,我抓緊時間把酒店盤出去,帶你去你孫子那養老......”
就算有人借錢,無論如何也不會找蘇木,他落得個清閑。
幫了杜仲和李平安,對小時候就認識的猶太人錢·赫爾伯格也算厚道,除此之外去年還在舊金山買了棟大房子,給小姑他們家住。
這才是近親,蘇木奶奶生病那會兒,能掏出全部積蓄的那種,沒出嫁之前整天幫忙照顧蘇木,能幫就順手幫了,另外還給二十萬美元,作為表妹上學的費用,私立學校終究比公立好得多。
沒多想家人們自找的糟心事,有錢了還住在唐人街,就像奶酪掉進螞蟻窩里,哪有不被惦記的道理,至于亂七八糟的親戚,幫小忙可以,但別指望從蘇木口袋里掏錢,然后從此衣食無憂,生在美國 ,蘇木對家族宗法什么的,看得非常淡薄,關心的就只有身邊這幫人。
李平安家如今也不錯,蘇木聽他說起過,有親戚或者朋友跟他借錢,就一句話:“全投車隊里去了,一屁股債,要不你過幾年再來?”
倒真少了許多麻煩,罵他翻臉不認人、白眼狼的也有,李平安他爹臉皮厚,不在乎這些......
湯普森律師此刻就坐在蘇木對面,等他打完電話后,接著開口:“市政廳那邊同意我們翻新,消防檢驗不合格的報告也拿到了,許多樓層逃生通道被鎖起來,滅火器大多已經過期,當初合同里規定帝國大廈只能商用,現在他們將幾層樓變成了公寓,有人花錢買到一百年使用權,看來帝國大廈聯合公司,真沒打算放棄管理權。
小毛病非常多,這對我們是件好事,花錢請人幫忙隨即詢問一千名紐約市民,有一大半人覺得它已經過時,印象糟糕。”
蘇木問道:“雖然帝國大廈經營權在聯合公司手里,但這是我的樓,無形之中損害到了我的利益,也就是說可以利用這一點?”
“沒錯,沒有任何一條,能夠使當初的合同作廢,可是這些問題綜合在一起,讓我們成功的可能性大了不少,現在許多城市都在蓋高樓,芝加哥有威利斯大廈,相比而言帝國大廈不再輝煌。”
湯普森律師為了這起震動全美的訴訟案,推掉了手頭的所有案件,準備得很詳細。
從一大堆文件中找出份資料,遞給蘇木說:“這是SOM建筑設計事務所,利用假期時間給出的詳細翻新數據,我讓他們不需要考慮省錢,幾乎變成了一座全新的帝國大廈,總花費在兩億七千萬美元左右。
SOM建筑設計事務所那邊的賬單,會寄到你這里,沒想到那幫建筑設計師這么賺錢,早知道我也去干那行。”
“…能讓你這么羨慕,花費肯定不算小,到時候讓帝國大廈聯合公司幫我承擔部分費用,畢竟這是為了帝國大廈,才需要支付的設計費。”
蘇木不愿讓他們占哪怕一美分便宜,既然已經提出訴訟,雙方算是撕破臉了,哈里·赫爾姆斯特這位聯合公司第二大股東,昨天打電話質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他一本正經回答說為了自己的利益。
鬧得挺不愉快,對質法庭已經是必然,擔心可能會輸掉官司,于是蘇木親自趕來紐約,了解具體準備情況,這場訴訟也許會持續一年,也有可能持續幾年,反正時間不會太短,花掉的費用估計將突破千萬美元,畢竟光是支付給律師事務所的費用,多半會高達數百萬美元。
在美國打官司,從來都是件燒錢的事,這點蘇木占據著上風,剛巧帝國大廈聯合公司近年來開始投資房地產生意,資金不寬裕,最近又面臨訴訟,剛才湯普森律師告訴他說,銀行已經在考慮暫緩為他們貸款的事,一旦失去帝國大廈這座“印鈔機”,還貸風險將大大提高。
湯普森律師名滿紐約,不是名氣大能力低的草包,到目前為止蘇木很滿意,只擔心帝國大廈聯合公司明知要輸,還往后拖幾年再了結訴訟案,這樣一來蘇木需要支付給律師事務所的費用也會水漲船高,不過和可能帶來的數億、甚至十多億利潤相比,律師費不算什么。
發起了訴訟,但如今實際控制帝國大廈經營權的帝國大廈聯合公司,仍然占據著主動權,蘇木看似輕松,然而不遠千里再次趕來紐約親自監督,就已經說明相當在意。
其實即使損失也不會傷筋動骨,他只是不愿意在占據優勢的情況下還失敗,獅子搏兔也要全力以赴,最近已經嘗到了名氣帶來的好處,結交不少硅谷大人物,上周加州州長去硅谷考察,一眼就認出了蘇木。
假如現在鬧得厲害,最后卻灰溜溜放棄帝國大廈,那豈不是會變成人們口中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