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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誰書仇人名

  柳語柔梨花帶雨哭了一會兒,忽覺在年幼的楚天面前這么做很不體面,嬌軀顫抖著抬手背揉眼,抽泣良久方平定下來,拿哭的紅腫的眼睛看著他道:“進來沒多久,遇到一處潛伏的很好的沼澤地,孫逸陷了進去沒再出來。隨夢小說щwwsuimеnglā王鐘哥...”

  未等她說完,王鼎開口截斷,聲音低沉中隱見怒火:“我弟在打探消息時被人暗算,是陳洛那家伙。那時,他離隊不一會兒,隱隱聽聞有慘叫聲從林間傳來,那一日不知為何,整天眼角直跳,匆忙趕了過去。”

  說到這里,他似是情緒波動太大不能自已,雙拳緊握目光中露出殺人般的目光,身軀顫抖良久,方松開拳頭平定了心情,面露悲傷緩緩道:“不想已是太晚了,弟弟后心插著把匕首,趴在血泊中不省人事,手指兀自扣在地上,寫完了陳洛的名字。”

  對此楚天不做多余的言語,只是心中頗為感慨,身懷念師級別的精神修為,更有玄麟這種得意助手言聽計從,在秘境中雖覺人生地不熟,卻沒有太過的懼怕及恐慌,反而斬殺諸多幻獸經洗禮增強實力,收獲頗豐,又得到了銀鱗步這等絕學,混的如魚得水,不料底層武者竟如此艱難,一個疏忽,也許就性命不保。

  “早就該想到,除了這狗日的擅長跟蹤隱匿,誰能跟在別人身后,突起刺殺害人性命。王八蛋,我一定要殺了他。天可憐見,許是陳洛殺人后急于逃命,竟疏于檢查,弟弟在彌留之際寫下兇手之名,才讓我知道仇人是誰。”

  聽到此處,楚天神色一動,陡然生出悲涼之感,由于陳洛粗心,王鐘還有機會寫下敵人的姓名,在黑夜永存銀月普照的秘境中,有多少人在這片大霧彌漫的森林中喪命,其中又有幾個能幸運的獲得書寫敵名的機會。

  “自那日后,好幾次在睡覺時被噩夢驚醒,夢中不斷出現弟弟在疾奔中背心被匕首刺中的情形,倒在血泊中身軀顫抖的模樣,用盡殘余氣力趁著月光在地面上書寫仇人的名字,敵名寫完,含笑滿足逝去。對了,我親眼看見,弟弟死時,臉上兀自微笑,永遠的凝固了下來。”

  王鼎如魚兒被拋到岸上,生怕窒息般大口喘氣,他一向少言寡語,今日當著幾乎算是陌生人的楚天的面,反常的說了這么多,似是把一輩子能說的話說完,將心中無處發泄的悲傷吐盡。

  安慰的拍了拍王鼎不住抖動的肩膀,楚天眼中浮現出同情之色,雖然自幼娘親遠去,但總歸知道身在何方,心中有個念想,可以為此拼搏奮斗。而王鐘人已死去,留給王鼎的無他,空蕩蕩的只剩下復仇了。

  他是獨生子,生來沒有兄弟,可若以關系最好的楚楚作參考,別說失去性命,哪怕有人傷到小姐姐一絲半點,他都決不允許,會直接將這人拉入黑名單,不死不休嚴重了些,非將之痛毆一頓,令其付出數十倍的代價方可作罷。

  重說兩件不幸之事,場面一時僵了下來,柳語柔王鼎二人眼含傷感面容悲戚,楚天感同身受表情同樣沉重。正巧柳玄壓住傷勢起身快步走近,雙眼略微看了看,多年交情,不需多問,心中已明白分,以爽朗的大笑打破沉寂的氛圍。

  “楚天兄弟,今日若非你及時相救,我柳某人定會喪身此地,感激的話不多說,日后但有用得著的地方,盡管打個招呼,風里來火里去,絕不拉臉皺眉頭。”

  柳玄性格穩重,從不輕易許諾,此話卻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畢竟他的命都是楚天救得,如果連這等魄力都欠奉,非但不配做鐵旗團長,做人都不配了。他時常鄙視一些知恩不報之輩,自然不會與之同流合污。

  雖說未必當真用得著,但聽了這態度鮮明的承諾,楚天仍覺心中一暖。

  “老王,站在那里干什么,還不將你珍藏的美酒取出,這可是咱們的救命恩人,怠慢了不合適吧。楚天兄弟,今天必與你喝個痛快。”柳玄大咧咧的招呼道。

  聞言楚天微微一笑,他想到了同樣嗜酒的楚云,他本人雖不好此道,可酒客中多豪爽之輩,也就樂于與之結交。另外,經楚云不住誘導,喝習慣了酒量大增,與先前只飲三兩杯就嗆的面紅耳赤自不可同日而語。

  “都傷成這樣了還喝酒,真是胡鬧。”柳語柔板著俏臉嗔怒道,雖深知兄長素來要酒不要命,卻不料已臻至如此境界,剛壓下傷勢,便迫不及待拉人喝酒,真叫她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柳玄哈哈笑了笑,擺擺手示意不必管束,還拉出楚天做擋箭牌,說若不陪好救命恩人,被外人知道了,定以為他忘恩負義。

  見兄長巧舌如簧,能將這芝麻小事拔到涉及人品好歹的高度上,露出無奈神色,跺了跺腳攤手表示不管,事已至此,不成也得成,只得由他去了。

  楚天心中有數,卻緘口不言,與楚云相處久了,對這種酒鬼伎倆,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名為知恩報答,實則只是找個飲酒的機會罷了,因此僅在心里暗笑,并不開口戳穿他。

  相信就算沒有援救之舉,亦或來的并非楚天,而是什么張天李天,柳玄也會費盡心機,另找個借口騙過妹妹,光明正大大飲特飲的。

  放下念頭定了定神,楚天一聲唿哨,一道烏光掠過空中頓在面前,自是隱匿許久的玄麟,覺得能夠對付敵人,就沒讓它現身幫忙,畢竟黑虎團的人并非此間幻獸,解決了也沒有洗禮獎勵的,不必個個都上。

  鐵旗團駐扎的營地距此不遠,不幾步便到了營帳處,柳玄進去摸索一會,出來時手中拿著條串好鐵簽的肥美羊腿,瞧的楚天連連咋舌,秘境中唯有幻獸,并無牛羊可供食用,定是來自外面,真不知道這東西是怎么弄進來的。

  近月來楚天吃慣了粗糧淡水,口中早已淡出個鳥來,身為一名資深吃貨,見此情形哪里會猜不出要做燒烤。似是提前聞到烤羊腿的香味,不由得吞了口吐沫,手中也不閑著,取出些許木柴放地上,另拿火石引燃,待熊熊火勢已成,支起鐵架供柳玄放羊腿。

  見此間事了,柳語柔裊娜娉婷的進去尋找菜蔬整治小菜,兩人的默契使柳玄與楚天詫異地互視一眼,各自愣了一下,露出個你懂我懂的表情,嘿嘿笑了起來,月圓夜,三兩吃貨不期而遇,心照不宣,不亦樂乎。

  柳玄手持簽子不住轉動,使羊腿各面烤得均勻,口中與楚天熱落地扯著閑話,漸漸的,陣陣香味愈演愈烈,誘人的飄搖在煙熏繚繞的空氣中,楚天眼尖的窺準時機,取出小瓶傾灑佐料,烤肉眼看就要做好。

  玄麟紫瞳死盯著羊腿,口中垂涎滴答著落下,雖說獵殺幻獸,能吸收能量不會餓死,但此等簡單粗暴的吸取,又怎比得上燒烤的美味,不住在心中給楚天發念頭道:“哥哥,我要吃烤羊腿,給我羊腿...”

  楚天與柳玄的交談都被打斷好幾次,面露無奈神色,笑著抬手拍在它的腦袋上,叫它不許吵鬧禁止喧嘩。玄麟面露委屈,不言不語繼續拿眼盯著羊腿,口水聚少成多,如小河靜靜流淌。

  王鼎抱著個酒壇子快步走來,方才的悲傷不見,重新恢復了以往的那種成年一個表情的面癱臉,用手揭開封蓋,白乎乎的酒液,濃郁的甜香令人聞之欲醉,此乃他家鄉的特產糯米酒。

  他老家盛產一種形狀細長的糯米,天生自帶甘甜,此酒就是由糯米發酵數年之久,并經特殊工藝制成。外出闖蕩許久,閑暇時總會與弟弟喝點米酒,追憶家鄉的故人舊事。

  柳語柔端出整治的小菜擱在地上,分量雖小,卻頗為精致,堪做下酒的配菜,她取出小刀將烤熟的羊腿分與眾人及玄麟食用,自己吃不幾口,就只吃素菜,她可不想暴飲暴食,胖到連自己看了,都覺慘不忍睹無顏見人。

  三個男人則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盛酒的白瓷碗碰的咣咣直響。無論是甜香的米酒,還是清淡的小菜,玄麟都不屑一顧,歡快的嗷嗚叫了一聲,撲到分得的香噴噴的烤羊腿上不愿再起來。

  此時按正常時間算,該是夜色初上時分,其間幻獸雖無,作息上卻與外面的妖獸別無二致,這個時候不會出來鬧事。此地周遭僻靜不見人,因此眾人便放寬了心直飲。

  不過,謹慎的楚天多留個心眼,縱然在啜著甜香綿軟的米酒之際,猶不忘將靈念絲絲縷縷隱晦密布在周圍空氣中,監控著周圍風吹草動,以確保自身以及這些朋友的安全。

  野炊罷,柳語柔取出幾套鋪蓋供大伙兒安寢,楚天笑著擺了擺手示意不必,招呼玄麟與其找附近巨樹爬上安睡,淡淡的月光中,眾人漸漸進入了夢鄉。

  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王鼎抬眼去看懸在天際那輪皎如玉盤的月亮,心中想著,弟弟為何帶著微笑死去呢。思來想去,終不十分明白,忽然福至心靈,鬼使神差地得到了答案。

  酒勁上涌的恍惚中,他不禁憶起夢境里的一幕,在遭人暗算命懸一線的時候,弟弟王鐘強忍著背心處傳來發自肺腑的劇痛,額前涼津津的全是汗,皺著眉頭,咬緊牙關,遺愿未了似的點滴擠榨著體內的氣力,曲指成勾寫出兩個歪歪斜斜卻異常清晰的字體,使陳洛這個兇手的名字,毫無遮掩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掙扎著將最后的筆劃寫完,全身力氣已經耗盡,王鐘成年面癱的臉上,不禁浮現出由衷的滿足笑意,一頭扎入森林潮濕的泥地里含笑而逝。

  王鐘死的心無仇恨,也無懊悔,因為他知道只要寫完兇手之名,就算此人逃亡天涯遠遁海角,至親的兄長,都會窮追不舍,將其逼入窮途末路,酣暢淋漓的一槍捅死,或早或晚,陳洛總會下去陪他的,地獄之行,不會太過寂寞。

  這是種弟弟對兄長發自肺腑的極度信任,無論是年幼時抓著他的衣角,用稚嫩聲音叫著哥哥的小男孩,還是歷經歲月磨礪成熟滄桑的王鐘,以及兩個時刻間的漫長歲月,這份信任都不會有任何改變。或許,此等天倫權利,連死亡都不能剝奪。

  “我的弟弟啊。”迷蒙的夜色中,王鼎心中一聲悲號,這個鐵錚錚的漢子,瞬間淚流滿面,晶瑩的淚珠,將月光分解成七彩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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