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道行的綠袍草妖,看到那尊宏大絕倫的青帝木皇法身,
登時扯起嗓子,發出刺耳的尖嘯:
“建木!竟然是建木圣樹!”
它滿臉不敢置信,驚駭無比,好似白天見鬼一樣。
甚至嚇得連連后退,幾乎轉頭就要倉皇逃走。
相傳太古劫前,天庭、陰司兩大萬古巨頭,分別占據玄洲祖地上下二界。
人間則是世尊、道德、勾陳等諸多尊神的道場。
門庭數百萬,香火鼎盛,傳續薪火!
堪稱是天驕爭鋒,妖孽橫行的修行大世!
據說,如今九邊之一的招搖山。
就曾為勾陳所開辟的最古老道場。
后來,大能施展絕地天通。
各方勢力經過商議,同意將支撐四方穹野,打破神人隔閡的建木圣樹生生伐倒!
要知道,那時候東天建木上通九霄,下達幽冥。
每年春時,皆有群鳥離巢,報之四方。
謂之“報春”。
諸天萬界,數不盡的草木靈秀。
可以說,皆受過建木恩澤,甘愿奉其為祖。
正如五蟲當中,鳳與凰為羽蟲之長,麒麟是毛蟲之長,蛟龍乃鱗蟲之長一樣。
因此,當這頭苦苦熬煉乙木精元,積累五千年道行的綠袍草妖。
親眼瞧見那尊宛若建木化身的青帝法身,陡然就是一驚!
隨后,它就感覺到。
那道傾力凝聚的碧色大手印,好像開閘泄洪,運轉的罡氣轟然一散!
“填我氣海!壯我法身!青帝木皇,號令天下春時!”
紀淵負手而行,刀劍交錯,如蛟似蟒,盤踞官袍。
每一步重重落下,好似地動山搖,挺拔的身軀也愈發顯得偉岸。
五色神庭氣象浩大,其中東天一角,青帝木皇法身栩栩如生。
仿佛跨越太古,降臨于此!
極其凝練的碧色罡氣,滾滾涌入紀淵體內那座氣海。
萬千瑞氣霞光洶涌澎湃,好似孕育神靈。
“你這是哪門子傳承!?建木伐倒,化青帝司萬物生發!
可青帝…不對,五方帝尊都合道了!你豈能感召之?!”
綠袍草妖不斷地搖頭,死命壓制內心的驚悸,挾著風雷呼嘯之勢,推動雙掌。
澎湃狂濤也似的乙木元氣,仿若江海翻涌,齊齊擠壓那襲登山而上的大紅蟒袍。
“本大爺卻不信!你能吞得掉本大爺五千年的道行!”
紀淵面容平靜,十道金色氣脈顫鳴不已,五色神庭交織盤旋。
足以稱得上海量的乙木元氣,簡直要凝成實質的浪潮,狠狠地撲打過來。
那尊青帝木皇法身,好似內蘊大小不一的玄奧道文,伸縮不定,吞吐萬方。
行將聚攏煉成一張符箓,容納無窮無盡的乙木元氣!
“不對!根本不對!太古相傳,這一劫是末法降臨!萬道寂滅,諸圣合道!怎么會有你這種妖孽!”
綠袍草妖瞪大雙眼,五千年的雄渾道行,竟然像是泥牛入海,悉數被煉化干凈。
可它成精之前,分明聽到大神通者斷言。
聲稱這一劫,末法將至,靈機枯竭。
仙道不存,量劫來臨!
“你就當本官是,應劫而生的天縱之才!”
紀淵徒步踏上險峰絕巔,那座五臟神庭已經凝聚出一枚三尺來長,九寸多寬的玄奧符箓。
最深處是青帝木皇法身,散發璀璨奪目的碧色毫光。
又有云龍風虎,山岳雷電等諸般真形圖景。
好似不斷地演化,發出鴻蒙開辟的轟隆大響。
一座充盈神光的氣海天地,由此生成!
像是烙印著天地間不可撼動的道則法理,陣陣祥云瑞氣涌動纏繞,好似神靈出世。
虛幻的天鼓,縹緲的法螺載沉載浮,發出贊頌祝福的美妙聲音。
“你這野妖,縱有五千年道行,但未經雷劫淬煉,也是外強中干,徒具其形。”
紀淵眸光一閃,那張青帝木皇的玄奧符箓懸浮頭頂,輕輕一照,光華噴薄。
氣勢洶洶的乙木元氣,瞬間好似青煙消融瓦解,化為更精純的溫潤靈機,歸于己身。
他走到那頭綠袍草妖的身前,好似威嚴霸道的皇者,宰執周天的帝王。
五臟神庭之一的玄奧符箓陡然震動,暴漲數倍,沉重壓下!
道行雄厚無比的綠袍草妖,連一句哀嚎都來不及發出。
剎那間,身軀、連同那座侵染草木精氣的險峰,全部崩碎!
“確實是吃的有些太撐了!還好開辟一座氣海,容納得下!”
吞掉綠袍草妖,紀淵像是醉酒一樣,心頭浮現醺醺然的意味。
“道行再高,不通斗陣搏殺,不知機變臨敵,便如同只用蠻力的莽夫,沒什么用處!”
他頓覺酣暢淋漓,駕馭那道青帝木皇的玄奧符箓。
所過之處,乙木元氣熔煉殆盡。
皆被吞納到五臟神庭!
不多時,來到那條靈根深處。
紀淵只一抬頭,就看到一株娑羅寶樹參天而立。
片片枝葉大如房屋,叢叢花絮好似成串的白玉寶塔,幾乎遮蔽蒼穹,顯得很是雄偉。
“這就是木行天地的鎮壓奇物?
不愧為世尊大手筆!七葉娑羅寶樹,乃佛門圣器!
尋常羅漢菩薩,都奉為至寶!
也難怪了,縱然過去數劫之久,縱然諸天寰宇的靈機枯竭。
這座洞天仍然是元氣濃郁,自成一界!”
紀淵心知,鎮壓五行的奇物就是屋宇的梁柱。
一旦被取走抽出,這方洞天自然垮塌。
他腳踏大地,感受蓬勃無比的強盛生機,好似濃稠到化不開的瓊漿玉液,叫人沉迷。
“以我如今的本事,未必能夠撼動這株七葉娑羅寶樹!”
這座佛門圣器扎根一方小界,簡直牢不可破。
即便紀淵凝聚五臟神庭的青帝木皇符箓,也無法盡數吸納。
最多只能像螞蟻吞象,點滴蠶食。
“五行五臟,以土養木,再修一道黃帝土皇符箓,大抵就能開辟第二座氣海了。”
紀淵眸光轉動,等到盤坐于七葉娑羅寶樹,把青帝木皇符箓調和圓滿。
隨即起身,直奔洞天中央。
五臟神庭道,脾屬土。
為生化之源,后天之本,藏營含意。
在體合皮,其華在毛,開竅于鼻。
“天運子挑選的《素問》有云,東方生風,風生木,肝生筋,筋生心,肝主目…中央生濕,濕生土,脾生肉,肉生肺,脾主口…
欲成五臟神庭,須得孕育五方神靈,統合周天!”
紀淵心頭流淌過陣陣感悟,身形飛掠如電,好似長虹經天,一閃即逝。
“你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四重天的微末本事,也來擅闖禁地!”
金行天地,通體銀白的大蟒長達千丈,纏住延綿山岳,口吐人言道。
那雙冰冷豎瞳露出兇光,崢嶸獨角聚攏一團碩大的庚金神雷,宛若醞釀著可怖的毀滅氣息。
“大意了!沒想到這頭大蟒道行如此深厚,更對刀劍、真罡,有著極強的防御!”
聶人英先前被一尾甩中,整個人好似雷火炮彈,鑿斷數座山頭。
周身肌體皸裂,流血不止,好似破碎的瓷器。
他所施展的北傲八絕,凌厲刀罡縱橫無匹。
卻壓根傷不到這頭通體銀白,鱗片大如門板的獨角妖蟒!
“往常冷清得很,今日倒是熱鬧!老子許久沒嘗過血肉滋味,正好吃了你們!”
庚金元氣凝聚出來的獨角大蟒,好似粘稠流動的水銀汞漿。
丈許長的刀罡掠空,斬中它表皮的鱗片,爆出一陣金鐵交擊的刺耳音波。
聶人英腳下一踏,踩碎堅鐵般冷硬的陡峭山石,兩道眸光凝作一點。
“父親教過我!北傲八絕,有去無回!豈能死在你這頭孽畜口中!”
他回首望了一眼神色凄婉的徐姑娘,胸中激蕩的那股決絕殺意更重。
武袍獵獵飛揚,拖出十幾丈長的森寒刀罡,恍若矯夭的天外神龍。
倏然一閃,極為凝練的心神催發凌厲刀意,硬生生破開那團庚金神雷!
聶人英好似被千劍斬殺,渾身飚出道道血光。
可他眉頭也不皺一下,真罡熊熊燃燒,好似滾燙熾烈!
刀光起處鯨吞海,誓將浮名敬死生!
聶人英三魂七魄轟然大動,好似撞開門戶。
五臟六腑迸發銳烈光華,仿佛肉殼如爐,凝聚精神之火!
隨著宏大雷音也似的劇烈漣漪,刀光如龍,貫首而入!
半個彈指,那頭通體銀白的獨角大蟒仰天嘶鳴。
纏繞山岳的千丈長軀,好像發狂一般。
肆虐翻滾,發出哀嚎!
約莫半柱香功夫,片片大如門板的鱗甲炸成粉碎。
渾身浴血的聶人英拄刀而立,披頭散發,好似修羅殺場爬出來一樣。
“你這樣的孽畜!哪里曉得武道精髓!只憑道行比高低,那玄洲就不該是我人族宰執!”
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四面八方的庚金元氣,宛若浪潮涌來。
臨陣突破的那座磅礴氣海,好似貪婪無比,肆意汲取。
“聶公子,剛才好生驚險!”
等到徐瓊趕到,聶人英已經恢復七八成的戰力。
他渾身毛孔開合,好似噴薄無形刀勁。
整個人透出極致的鋒銳,宛若一口撕天裂地的神刀,令人不敢直視。
“再雄厚的道行,也擺脫不了披毛戴角之類的蠻橫獸性。
父親從小就教我,武道就是以強擊強,以硬碰硬,有去無回的一條路!
倘若不能堅定其心,再快的刀、再猛的拳,也沒有用處!”
隨著深入金行天地,經歷長久的廝殺,聶人英鋒芒愈發顯露,氣勢激蕩高揚。
他很自信,得到這樁大造化,宗師之下的遼東第一人,未必還會是那個紀九郎!
冥冥虛空,玄牝之門。
天運子三魂所化的那團光球,好似充氣一樣,愈發膨脹。
顆顆念頭衍生分裂,聚攏成一道頂天立地也似的道人法相。
羽衣星冠,大袖飄飄,儼然仙風道骨。
雙眸如深邃星河,明暗不定。
好似倒映眾生因果,世間紅塵。
“貧道終于成了!”
天運子意氣風發,似他這樣的大宗師,跌境再重回,委實是不容易。
古往今來的妖孽奇才,宛若過江之鯽。
勇猛精進者,常有。
破而后立者,極少。
“沒了鐘山照暝圣體,少了一只重瞳法眼,我依舊可以得道!
應運而生,祿命深厚,就是這般不講理啊!”
天運子環顧四周,無量光華翻涌。
他念頭一閃,脫出坐忘妙境,照見自身收攏的幾條因果絲線。
“好好好,聶人英進到那座五行洞天,紀九郎也在那里。
世尊封鎮混世魔猿,斬出惡尸,本還有三十年才能徹底磨滅。
如今這兩人分別踏入其中,令那一絲變數演化!”
天運子腳下一跨,頃刻消失于玄牝之門。
而今,他憑借《空殛十災經》,又以《十重唯我識》為本,推動《萬業尸仙論》,重回大宗師。
三條神魂,運轉法門,可謂一念生道術!
論及手段、威能,比起之前還要強出數分!
倘若再遇到孟玄機,絕對不會輸得那么難看!
“徐瓊與聶人英的因果糾纏,乃是姻緣之相,沒出貧道所料。
至于紀九郎,真以為貧道十惡大敗命格攫奪而來的祿命,那么好拿!
你奪貧道的氣運,一路高歌猛進,甚至有證宗師的機會!
盛久必衰,亢龍有悔,可是會遭受反噬的!”
天運子深吸一口氣,于玄牝之門日夜參悟,坐困虛空小天地,難免覺得清苦煎熬。
哪里比得過人間的紅塵滾滾,因果交織。
“可惜,始終未能感知到厲飛魚厲道友的氣機所在。
取聶人英之精,紀九郎之氣,再加上厲道友之神,三元合一,應當能夠重鑄圣體。
更能增添三道身外化身,到時候,也不用再懼聶吞吾了。”
天運子思忖完畢,又將目光投向遠方,心想道:
“貧道藏在遼東銀州垣山觀的那方易命寶匣,已被厲道友取走。
不錯不錯,布局縝密,因果纏繞,就在這座五行洞天收官落定!”
中央天地,戊土元氣滾滾無窮,化為厚實無比的沉重大地。
紀淵甫一踏足,就覺得身軀似有萬鈞,難以縱躍騰挪。
兩肩好像扛著座座大岳,幾乎要被壓得寸步難行。
他氣血真罡略一運轉,周天道場的山字大印熠熠生輝,免受戊土元氣的侵染包裹。
百代昆吾與大限刀殺伐凌厲,加上青帝木皇符箓大成,輕易就殺到坐鎮靈根山脈的螣蛇面前。
正在吸納戊土元氣的時候,紀淵眉心忽地一跳。
青帝木皇符箓,開竅于目,更能洞見細微。
如今與重瞳法眼相結合,幾近通幽。
果不其然,等他用皇天道圖照見自身。
頭頂的封王氣運旒冕,隱約纏繞一抹因果絲線。
“天運子出關了?”
紀淵心如明鏡,封王層次的氣運旒冕,呈現濃墨之色。
可見是大劫!
唯有大宗師的天運子。
才具備這樣的威脅。
“氣運轉化,由盛而衰,這是天道定理。
所以即便是仙神,也有量劫。
天數同風起,劫來不自由。
就是這個道理。”
紀淵念頭明滅不定,忽閃忽現,推算該如何避劫。
先天注定是命,后天變化是運。
從古至今,沒有哪位大能是順風順水,鴻福齊天,坐享道果業位。
哪怕太古天庭的昊天帝尊,那也要歷經一千七百五十劫,才能圓滿。
因此,許多神仙志異當中,各路真君都有下凡歷劫之說。
十類生靈修持長久,免不了因果生滅,氣運流轉。
所以必有災氣匯聚,演化成劫。
“我這一劫,恐怕有些不好過。”
紀淵眸光閃爍,他若立刻動身,離開五行洞天,躲進靖州城。
雖然能避開天運子,卻也會讓劫數增重,愈演愈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