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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八章 參悟應劫之理,三入玄牝之門

  倘若只是謝明流三招落敗,其余四大派掌門未必會就此認負。

  心甘情愿接受北鎮撫司的統率轄制,從此淪為江湖人所不恥的「朝廷走狗」!可偏生最后關頭,這姓謝的狗急跳墻,施展百蠻余孽的解體大法。

  將一樁光明正大的比武賭斗,瞬間變成掖庭亂黨刺殺欽差命官的潑天大案!

  在場眾人都不是蠢材,如果再糾纏下去,難保這位北鎮撫司的年輕千戶,不會拿此大做文章。進而把碧水宮、赤龍府、移岳派、長春不老山一并當做百蠻余孽給抄家滅族,以儆效尤!

  畢竟,從遼東風傳的各種傳聞,可以得知以飛揚跋扈著稱的紀九郎,并非什么剛正不阿之輩!恰恰相反,他很懂得借助大勢、搬弄靠山這些變通手段!

  「謝明流真是個禍害!自己把命賠上,還要讓老子吃虧!」

  步流回臉色陰沉,藏于袖袍里的手掌攥緊,根根青筋暴起,顯然是怒到極點。

  若無百蠻余孽這檔子事兒,等紀千戶三招破盡玉漏催銀劍,那股橫掃遼東無敵手的氣勢一落,再繼續邀戰。

  即便對方底蘊雄厚,也未必熬得住接連不斷的車輪鏖戰!

  可現在,亂黨這個大帽子一旦扣下來,四大門派沒誰吃得消!無奈之下,個個都要忍氣吞聲、伏低做小!

  不管怎么樣,當今都是人道皇朝統攝萬方的大世。即便開山立派的五境宗師,也不可能公然對抗官軍!

  于是,各家掌門面面相覷,只能按下諸般復雜心緒,默認紀淵登上五行天盟主大位。「今日之后,消息一經傳出,恐怕整個遼東都要震動!」

  碧水宮的云南珠深深嘆氣,白山黑水與其他地方不大相同。

  因其民風剽悍,武風盛行,哪怕曾被朝廷大軍剿滅掃蕩過一次。

  那些綠林道、江湖人,仍然如同離離原上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算是景朝四十九府,江湖勢力猶存的龍潭虎穴。

  只在白山刀王莊之下的五行盟會,將紀九郎捧上大位,這等于旗幟鮮明選擇站隊。那些觀望風頭的草莽龍蛇,此后都要敬畏這位領命巡狩的千戶大人三分!

  「凡事按照規矩辦,既然謝明流斗不過他,咱們也不想背上余孽同黨的罪名,那就只能被拉下水了。」長春不老山的九游道長目光炯炯,望向神完氣足的那襲大紅蟒袍。

  他眼眸清潤,好似明鏡映照,挫敗一位四重天的劍術高手并不值得大驚小怪。可幾乎毫無損耗就將謝明流斬殺于此,便有些匪夷所思了。

  這意味著,紀淵根本未盡全力!

  破掉玉漏催銀劍,于他而言不過翻掌間,輕松得很!

  其人余勢尚在!

  「真真是后生可畏,風姿絕頂!」

  九游道長眼簾垂落,悄然收起那份相爭之心。

  大袖一動,揚手將長春不老山的青木印信飛擲而出,直直插在皸裂的地面。

  碧水宮的云南珠見到這一幕,心知大勢已去,亦是坦然認負,取出那枚癸水印信。「一個個都這般沒膽氣!算什么武林巨擘!」

  步流回氣得面皮抖動,五大門派本就以金、木、水三家為首。

  如今謝明流身死,長春不老山的九游、碧水宮的云南珠,紛紛認下這場賭斗。莫大的壓力,一下子便就來到赤龍府和移岳派這邊!

  「步掌門怎么說?赤龍府的山門立在縣州,聽說你與董敬瑭麾下的幾位校尉稱兄道弟,來往密切。莫非瞧不上北鎮撫司這座小廟?

  若是想要繼續賭斗,本官可以奉陪到底,仍舊遵守三招之約。」

  紀淵雙手負后,衣袍獵獵飛揚,磅礴氣勢如同潮水滾滾,拍打著冥冥虛空。

  那方周天道場,宛若大岳撐開四方,定住地風水火,將雜亂無章的沸騰元氣,攪得混洞如初。「哪里的話,步某人愿賭服輸,從此奉紀千戶為五行天的盟主!」

  步流回心頭一震,肌體泛起針扎似的細微痛覺。由此看來,紀九郎不僅氣血真罡雄渾無匹。

  就連心神修為也很可怖,竟然有種目光如電,虛空懾魂的意味。他冥冥當中,隱約感到心血來潮。

  好像只要自個兒說出半個不字,下一刻,就會面臨天驚地動的狂暴打擊!「此子大勢已成,眼下的遼東,聶吞吾不出,的確無人可以攖其鋒芒!」

  步流回有些蕭索,他趕到靖州之前,還覺得自己是武林前輩,豈能對一介后生低頭。可當親眼見到紀淵其人,領略那股「海到無邊天作岸、山登絕頂我為峰」的崢嶸氣勢。這位赤龍府主不禁意興闌珊,無比真切感受何為江湖代有人才出!

  他低頭開口道:

  「反正紀盟主今后有什么吩咐,縣州之內,赤龍府絕對不會推辭!」紀淵聽到這番話,心下發出冷笑。

  五大派掌門,就屬步流回最女干猾。

  他明知道縣州是董敬瑭的養兵之處,還故意這樣說,明顯存著坐山觀虎斗的搖擺念頭。「老猿也沒異議,只不過移岳派是深山野人,避世已久。

  實在不想摻和朝廷爭斗!」

  葛袍老者毛發旺盛,雙手垂過膝,長相頗為奇異,好似猿猴化形成人一般。短短數息之間,金、木、水、火、土五枚令牌,便悉數落到紀淵的手中。

  從今以后,五大門派的眾多弟子,遇到紀淵如親見掌門,必須遵從一切號令。而且還能有機會出入那座讓五派祖師受益匪淺的洞天福地。

  「既然諸位都心甘情愿支持本官,推舉本官來做這個盟主!那么,本官就卻之不恭了!」

  紀淵眉心閃爍,念頭凝練,從牟尼寶珠內攝出瓊漿美酒,再攫取虛空元氣滾滾翻涌,好似被無形大手擠壓成形,化作一只半透明的酒杯。

  「天京城中,曾有算命先生說本官是一將功成萬骨枯!

  本官認為闖蕩江湖也好,沉浮廟堂也罷,是生是死、是好是壞,都由自己決定!諸位掌門與本官相識不久、交情不深,所以心存懷疑可以理解。

  本官也不強人所難,十日之后,拿下莽山,巡狩縣州。幾位可以拭目以待,盡看風云變幻。

  到時候,再做定奪!」

  紀淵微微仰頭,把瓊漿一飲而盡。

  他話中意思很明白,縣州之前,四派可以選擇上不上北鎮撫司的這艘船。曇州之后,倘若再有異心,那就別怪自己不留情面。

  眾人聞言面色一凜,曉得這位年輕千戶不僅僅要壓服五派,還要收攏人心!紀九郎并非打算做興風作浪的狂雷掣電,而是沖開陰云的參天大樹!

  雷電過處,萬類膽寒,只能維持一時;

  唯有通天達地,庇護眾生,才可引來歸附。

  碧水宮的云南珠美眸閃動,不得不承認,這位紀千戶年歲不大,豪氣卻是干云。于他跋扈、驕橫、霸道的表面下,亦有一股橫推千山、腳踏江河的桀驁氣!

  「定揚侯郭鉉以往碰到的欽差,要么骨頭不夠硬,要么本事不夠大。這一次,東宮派來紀九郎,卻是沒那么好打發了!」

  約莫一炷香后,其余四派掌門各自找個借口,離開浣花劍池的山門,并未久留。他們打算盤桓靖州一陣子,且看紀淵如何拿下莽山,發兵曇州。

  取代謝明流,成為浣花劍池新掌門的紀淵,也未做什么清洗安排。

其他一切照舊,只是廢止了門派  名下的風月產業,將其移交給興致勃勃的洛與貞。

  他沒謝明流那么厚的臉皮,可以把門中的女弟子,當成貨物拿去結交權貴,侍奉邊將。許是因此,浣花劍池的眾多弟子,對于北鎮撫司,大多都未存有敵視之心。

  回到屋內,紀淵調養五臟六腑,平復體內十道金色氣脈。

  皇天道圖當中,那條青色命數納頭便拜光彩熠熠,好似吞服大補藥一樣。

  成為五行天的盟主之后,紀淵映照自身,發現頭頂三寸的氣數濃烈翻滾,再次膨脹數圈。那道封王的旒冕,條條垂下的貫珠搖動,竟是凝結出五彩顏色。

  原本的九旒,再增一道!變成十旒之數!

  極為接近禮法當中,人道帝王的十二旒規格!

  這讓紀淵有些疑惑且不解,他雖有鷹視狼顧紫色命數,亦有腳踏七星上等命格。可卻從沒想過揭竿而起,造反稱帝的大逆念頭。

  景朝再如何而言,終歸是一條承載億兆生靈的平穩大船。哪怕將其傾覆,也不會讓天下變得更好。

  況且,還有白含章這么一位想做圣賢明君的東宮儲君。

  「歷朝有鷹視狼顧之相的梟雄權臣,都要等待幼主臨朝,才起篡位之心。

  我這又有什么機會,不提白重器的紫微坐命,白含章的群龍舞首就可以壓住絕大多數的潛龍!穆如寒槊那種排定命盤,獨享百蠻殘余氣運的梟杰,也比不過!」

  紀淵眼底掠過一絲困惑,對于這般變化有些難以理解。隨后按下無由的雜念,繼續映照自身。

  只見那道封王的十旒冕,進發寸寸精芒,好似日月毫光,深入冥冥虛空,照徹大千寰宇!「壓服遼東五大派,我本來深厚的祿命,又添一把火!

  跟腳好像也有提升!」

  紀淵眼皮低垂,仔細感悟氣數轉化的玄奧道理。祿命代表著人之一生的盛衰、福禍、壽天、貴賤。

  原本他只是中上之數,但從天運子那里削減攫奪一番之后,已經拔擢到上上之選。放到數劫之前,叫那些大宗大派看見,也會欣然收入門墻。

  「相傳,太古劫前,那些先天生靈就是得天獨厚,坐擁數十萬、上百萬的濃厚祿命。因此生來與眾不同,近乎無師自通,參演大道,執掌權柄。

  其中像是真龍、風鳥、天凰、麒麟、乃至于大巫······諸如此類。都曾稱霸數個紀元,乃至于一劫之久,輝煌鼎盛!

  若非爭奪最終的那張尊位,各自攻伐大戰不休,也未必有后頭的五仙崛起,冊封眾神,擬定諸圣。更別提,五蟲之一的人族崛起了!」

  紀淵深吸一口氣,越是發掘鉆研古史,他越能感受命運氣數的莫測無常。縱然強如先天生靈,似乎也難逃氣運消漲的劫難,只能應下。

  「難怪,古往今來,上到神魔、下至仙佛,聽到「應劫」二字,無不頭皮發麻。」紀淵眸光深邃,好似倒映虛空,隱約有所明悟。

  他頭頂三寸氣數凝聚的十旒冕,忽地閃過一絲黑紅色澤,如同無邊墨海滴落殷紅血水。

  極為隱秘,難以捕捉!

  若非他參得氣運轉化,災劫難逃的大道至理,也不見得能夠覺察到!「殺身之禍!」

  紀淵眸光一縮,念頭明滅不定,開始運轉起來。

  推演數百種可能之后,最后定下兩個源頭,一是定揚侯忍無可忍,二是三更堂不知死活。

  「與截殺的孟長河、天蛇峰的趙垂不同,這一次隱秘無形,近乎于無,可見對方精通遮蔽氣機的秘法。

  否則,命格氣數早該有所提醒才對。」

紀淵面色微寒,他忽然想到關于三更堂中,有殺道宗師坐鎮總舵的傳  聞。「真是五重天的刺客,任憑我怎么防備,也難抵擋得住!

  怪不得定揚侯府風平浪靜,始終未曾計較梁種被殺之事,任憑我縱橫靖州攪弄風雨。殺道宗師一經發動,絕無失手的可能·····.」

  坐在靜室內的紀淵,好像墜入冰窟,周身不可遏制的浮現冷意。這并非畏懼,亦或者膽怯,而是趨吉避兇的生靈本能。

  「求援于臨濟大師?不妥,即便我是衣缽傳人,可事事都要護道者出面解決,豈不顯得無能。喚來監正么?并非不行,只是欽天監超然朝堂,將其拖入遼東巡狩,也很被動。」

  紀淵收攏心神,斬滅紛雜念頭,意欲推演出最為合適的解決之法。

  他并不盲目,能夠斬殺謝明流,壓服同為四重天,甚至已經開辟氣海的其余幾派掌門。一是朝廷官位作護身符,讓那些遼東武林的一方巨擘束手束腳,心有顧慮;

  二是命數、命格的累加,諸般功法的積蓄,讓自個兒具備逆伐手段!

  可與一位殺道宗師放對,敵暗我明的劣勢局面下,紀淵自問很難活得下來。四重天的敏銳靈覺,幾乎不可能捕捉得到五重天刺客的森寒殺意。

  「左思右想之下,只能走這一條路了。

  我所能夠借用的助力之中,唯有他最合適,也足以應付三更堂的殺道宗師!」

  忽地,紀淵眼眸閃亮,如蘊慧光,拿出那枚鷹爪也似的烏紫符印,打開潛藏虛空的玄牝之門。「天運子道兄,你還在么?

  厲某再來叨擾,有一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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