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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法眼如炬,斷案如神,殺人如麻

第430章法眼如炬,斷案如神,殺人如麻  翌日,紀淵裝做若無其事,讓手下將那幾個大箱子綁上馬車。

  云鷹開路、斗牛拱衛,一行人浩浩蕩蕩,從驛站動身,往華容府城而去。

  此時正值初春,寒意由濃轉淡,行商的車隊、趕路的單幫,以及不少挎刀提劍的勁裝漢子,漸漸多了起來。

  那四座高大城門如同匍匐巨獸,張口吞吸滾滾人流,披甲執銳的兵丁冷眼掃視,并無半點松懈之態。

  即便氣質精悍的江湖人,想要進城也是乖乖地解下刀劍、交出背囊,搜查無誤才準許通過。

  管中窺豹,憑此可以看出景朝馬踏江湖,是真正意義上將「以武亂禁」四個字抹滅干凈。

  「華容府比鄰中央,水陸兩道皆是通暢,頗為富足。

  加上少有天災,日子清靜,算得上是百姓安居樂業。

  但再往外走,未必就有如此繁華了。」

  紀淵端坐在呼雷豹的背上,今日換了一身利落常服,而非那襲扎眼的大紅蟒袍。

  倘若忽略左右兩旁,如星拱月的小旗、緹騎,鷹視狼顧的冷峻少年,很有幾分鮮衣怒馬的任俠之氣!

  前頭開路的云鷹緹騎抖動鞭子,當空發出炸響,作為提醒。

  慢吞吞擠成長龍的行商車隊不敢阻路,趕忙讓出一條大道。「北鎮撫司…」「好面生的千戶!」

  「尚未及冠,木簪束發!難不成是登頂榜首的那位小爺?」

  「浮云山那邊天塌地陷似的大動靜,你沒聽聞么?張弓射殺大宗師,三千年未有的壯舉!」

  官道兩旁,諸般議論此起彼伏。縱使聲音壓得很低,照樣一字不漏,清晰傳入紀淵的耳中。

  「還真被監正言中了,登頂榜首,發布景朝,從此天下誰人不識君!

  今后走到哪里,都要大出盡風頭。」

  靈肉合一的敏銳五感,不僅讓紀淵的聽覺過人。

  就連行商車隊當中散發的心念波動,他也能覺察出來。

  「大略一瞧,并無殺機惡意,現在就算頂尖刺客藏匿于人群,動手之際絕瞞不過我!

  正所謂,秋風未動蟬先覺,暗算無常死不知!」

  紀淵心思浮動,翻身下馬,將韁繩丟給隨行的童關。

  守城的兵丁自行散開,莫說上前盤問,好似湊近過去,腿肚子都會打哆嗦。

  很明顯,這位小爺氣勢濃烈!宛若大蛟大蟒走水入江,引動風雨欲來一樣!

  這是氣運晉升封王層次之后,所帶來的蛻變。

  從‘青侯,到‘紫王,,從‘天意垂青,變為‘人道貴,。

  祿命愈發深厚的紀淵,如今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萬事萬物、把握運轉的儼然氣度!

  「路經華容府,豈能不去官邸拜會府主。」

  大隊人馬從城門魚貫而入,紀淵輕笑一聲,攏于袖中的手掌捏著燙金名剌,轉身對裴途道:

  「尋個好點的地方落腳,不要叨擾百姓,也別讓兵馬司的兄弟難做,收斂些氣焰。」

  童關按住腰刀,上前道:「大人,人生地不熟,只身前去會不會…」

  紀淵搖頭道:

  「就算是鴻門宴,連我都難應付,你們還能幫得上什么忙?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設伏刺殺朝廷命官,府主都要掉腦袋的。」童關眼簾低垂,想到懷里揣著的三枚大丹,輕聲道:

  「大人可要屬下暗中聯絡華容府的眼線諜子,打探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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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放出去,好遮掩耳目。

  一座府城龍蛇混雜,咱們樹大招風,保不齊就有好幾雙暗中注視的眼睛,盯著你我。」

  童關會意,默默記下。隨待幾句,紀淵像是外地的游人,腳步不緊不慢,獨自往府主官邸行去。

  「藩王與儲君的奪嫡…這趟渾水不想摻和,卻也沒法躲開。

  我常常講,拳就是權,想要掌權,就要握拳。

畫相不偏不可站得越喜  可站得越高,再想不偏不倚,就很難了。」

  昨晚上收到周紹成的那些賬冊,紀淵思忖許久,最后還是選擇赴約。

  如果視而不見,當成沒有這回事,他是可以少去一樁麻煩,但卻難以面對白含章。

  平心而論,紀淵真心覺得那位太子殿下人不錯。

  這樣的世道、這樣的天地,顯赫權貴能夠把低賤草芥放在眼里,已經殊為不易。

  「情分債,才是真的難還。若無白含章那道圣旨,死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涼國公府豈會這么風平浪靜。」

  紀淵優哉游哉,饒有興致賞玩街市的攤販商鋪,由外門踏入內城,見到府主官邸。

  許是年久失修,并無預料之中的堂皇氣派,墻皮有些脫落,擺在門口的石獅亦是痕跡斑駁。

  「不像個封疆大吏住的地方。」紀淵眼底掠過一抹意外,按照《景朝會典事例》的明文記載,一品大員給房二十間、二品官給房十五間、三品官給房十二間、四品官給房十間。

  這位周紹成周大人怎么著,也該分一套五三進三出的大宅子才對。再者,他可不是有名無實的閑散京官,堂堂宰執一府的實權大員,住的這么寒酸,確實少見。

  「就是不清楚,表面清廉,亦或者知行合一?」

  紀淵玩味一笑,他還沒有天真到以為太子一黨,東宮屬臣,個個都是兩袖清風,剛正不阿。

隨便叫個門子,將燙金名剌遞進不多時就有匆匆腳步響起  云,不多時就有為為腳步響起,一位中年管事前來恭迎。

  「怠慢千戶大人了,老爺這幾日身體不適,待在府中靜養,未能親自出府,實感歉意。」

  紀淵擺了擺手,笑道:「周大人乃一地之父母官,政務繁忙,論及品秩還要高過我,哪有上官接待下官的道理。」

  雖然他嘴上這么說,可身姿依舊挺拔,眸光平靜,全然沒有半分卑微模樣。

  「千戶大人乃是人中龍鳳,俊彥英杰,傲視同輩的真天驕!

  老爺千叮嚀萬囑托,切不可失了禮數!」

管事做出邀請的姿態,將紀淵引  入官邸。

  穿廊過道,沿途并未看到多少雜役仆從,丫鬟侍女。

  就幾個漿洗衣物、做飯灑掃的老媽子,以及操練棍棒的護院大漢。

  很快就來到書房,木門敞開,里面坐著一個面容古樸,衣袍發白的中年男子。

  華容府主,周紹成。「紀千戶請坐。」

  那個中年男子并未起身,繼續低頭伏案,握筆如飛。

  很難想象這是牧守一方的府主,尋常的富家翁拿捏架子,都要比他更氣派。

  「福生,沏一壺好茶來。」周紹成好似生來就不茍言笑,既沒有鉆研經典的書生氣,也沒有為官做主的富貴氣。

  「稷下學宮出身,確實與上陰不盡相同。」

  紀淵不露痕跡掃視一眼,發現這位華容府主的書架上,竟然沒有四書五經、諸子史集。

  反倒擺著幾部《齊民要術》、《工開萬物》等雜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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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述、鉆研學問的文壇大宗,更像工部疏浚河道、興修水利的那種領事。

  茶盞送上,煙氣裊裊,紀淵正要寒暄幾句,就聽到周紹成道:

  「賬冊,紀千戶看到了?」開門見山,直截了當。「請恕紀某直言,周大人你這樣的性情,怎么能夠坐上一府之主的位子?」

  紀淵啞然失笑,不禁問道。「太子殿下出力較多,周某本來是掌水利屯田的主事,赤腳踩在泥地,每天與河水打交道多,與人打交道少。」

  周紹成一板一眼回答道。「水無常形,大江大河也有習性,陰晴不定,變臉厲害得很。

  周大人只通水性,不懂人性,官場上很難混下去。」

  紀淵侃侃而談,嘴角含笑。「紀千戶這番話很有見識,但周某這輩子做到牧守一方的府主,已經心滿意足,也沒有向上攀爬的念頭。

  今日邀千戶過來一敘,不為別的,就想知道懷王客卿的那幾本賬冊,千戶是否看過?」

  周紹成說話像是一塊生鐵,硬邦邦的,沒有什么情緒。

  「大略瞧了一遍,走私禁武、培養丹師和藥師、還跟關外做生意,想要打通這些關節,做成這些事情,一個王府客卿,未必足夠。

  周大人,你可知道這份證據一旦遞上去,將要牽扯多少人?」

  紀淵隨后端起茶盞,用蓋子輕輕刮了兩下,淺淺抿了一口。

  「天京朝堂暗流洶涌,要知道,東宮已經失了以涼國公府的勛貴之心,而本官這一次巡狩遼東,也是奔著掀開爛攤子去的。

  倘若再查一位藩王,其后引發的動蕩,你我未必控制得住。」

  「紀千戶怕擔責,怕麻煩,怕事后被追究?」

  周紹成無論面對上官、下官,說話的時候,兩眼平直向前,目光一動不動,很容易叫人感到不自在。

  他也是這樣對待紀淵,可眸子銳烈的年輕千戶極為坦然,顯得一派輕松從容。

  「周大人難道不怕?可若不怕,為何要把賬冊用掩人耳目的法子,送到我的手上?」

  紀淵故作戲謔似的問道。「雖然華容府與天京城相隔不遠,但對于周某來說,確是千萬里之遙。

  周某的確不懂為官之道,當年同窗有的入主六部,有的享譽文壇,獨我在河工一事上摸爬滾打,蹉跎歲月。

  即便被東宮拔擢成一府之主,固執習性始終未改,坐不慣封疆大吏的位子。」

  周紹成低下頭,眼中露出幾分復雜神色。

  「我看不起那些鉆營官位的庸碌之輩,更瞧不起撈油水的貪污之人。

我自視甚高,覺得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鄭丁河流村人給哈L就會的  開太平,都不過讀書人給臉上貼金的大話。

  皆不如《齊名要術》開篇,‘食為政首、要在安民,這八個字!來得重!」

  紀淵眉鋒挑起,面色不變,一邊品茶,一邊繼續聽下去。

  「可正因如此,我醉心于河工通渠、改良稻谷、栽桑養蠶等事,把一府之政務交由女干人之手。

  從六年前,我府中的師爺就已經跟懷王客卿勾結上了,借朝廷運糧、押送稅銀等名頭,攏共將九十二件禁物送到京中。

  竊走甲等藥方五張,乙等藥方十一張,耗去四萬兩的各類藥材,用于私下培養煉丹藥師。

  以華容府主的印信,串通三大商行,屢次出入遼東邊關,前后總共走私五十萬斤的各類礦石。」

  「你那個師爺叫什么?」看到一府之主歷數自個兒的失職、失責的錯處,紀淵眼眸淡漠,好似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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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仔細覺察周紹成的心念波動。

  「常守靜。原本是一個私塾教書先生,我做主事的時候與他相識結交,近七八年了。

懷王客卿則叫‘賈裕,,是個煉  丹的道士,早年與老君教有些牽扯,后來入了懷王門下。

  我不知道他倆何時勾搭在一起,但依據賬冊數目可以知道,禁物送到京城,就如泥牛入海,再沒有任何動靜。

  既然并未出手,那就不是為財。私底下培養煉丹藥師,目的昭然若揭,其意在于陰養死士!

  加上五十萬斤的各類礦石,制造鎧甲、兵器綽綽有余!

  懷王…他想造反!他要謀害太子!」

  周紹成眉目嚴肅,神色凝重,一字一句道。

  「不必急著下定論,咱們把這樁事再倒回來捋一捋。

  周大人你是如何發現自家師爺,跟懷王客卿來往密切,私下串通?」

  紀淵心平氣和問道。

  并未被周紹成霹靂般的驚天大秘給震驚到,徹底亂了方寸。

  「賬冊。興修水利、改良稻谷、建橋鋪路…這些都要花費庫存銀兩。

  兩個月前,我從稷下學宮的殘本當中,補全‘珍珠米,的培育法子。

  需要開辟一片很大的水田,雇傭約莫千余名農人,以及鋪設水渠等等。

  但那時候正值本府上繳稅銀的當口,一時拿不出這么多錢,我就尋思開源節流,于是把近九年的賬簿全部看完。

  結果…我那師爺八面玲瓏,心眼活泛,是天生當官的好材料,但他做假賬不夠細致。

  順著這個往下一查,果然發現更多破綻。

  只不過還未等我揭穿,常守靜就有所察覺,故意用賬冊引誘,讓我中計,著了他的道。」

  周紹成撩起衣袖,右手有一條醒目紅線貫穿。

  「七日散神香,可以令人迷失心智,日漸癡傻。

  我一天之內,唯有正午兩個時辰,能夠記得清楚,其余多為渾渾噩噩。

  七日之后,魂魄散盡,如同暴斃而亡。

  這是第五天。

  但常守靜低估本官,我自幼就有過目不忘之能,這才進士及第,高中探花。

  他給的賬冊為真,我看完以后,就默記于心,抄寫下來。」

  紀淵眸光一閃,望向剛才周紹成伏案書寫的紙張內容。

  竟然都是密密麻麻的賬冊數目!依靠這種法子,讓自個兒保持清醒?

  「所以周大人聽聞本官路經華容府,以行賄的手段,將賬冊傳出?」

  放下茶盞的年輕千戶微微一笑,搖頭道:

  「可那常守靜既然知道你發現這樁秘密,怎么還能讓你送出那幾個大箱子呢?」

  他低頭一瞧,杯中茶葉打著旋兒,靈肉合一的感應之下,整個官邸的殺機惡念如大潮拍岸!

  「可惜,諸位只曉得紀某登頂榜首,射殺宗師,卻不知道我還法眼如炬,能識破四神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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