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陰云堆積如山,轟隆作響,好似壓塌虛空。
其中電閃雷鳴,一道道漆黑的精光進射交錯,宛若龍蛇狂舞,格外駭人。大片的劫氣道霧凝為實質,恍如一座肆虐汪洋,牢牢籠罩梟神山方圓百里。揚手甩開被手刀穿胸的神梟王,紀淵平靜地低頭道:
「今法未必不如古法,你等曾經邀游靈機之海。如魚得水,蛟龍入江,自有厲害之處。
可現在天地大變,好似湖海干涸,靈機枯竭駁雜。練氣修真,像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
這才有了氣血武道稱尊三千年的末法大世!」神梟王仰面向天,烏金長袍已被撕開一個大洞。那雙冷漠、狹長的妖魔豎瞳,漸漸失去所有神彩。它那具皮囊之下,是還未還陽的三魂七魄。
而紀淵領悟的無極震禪,乃是由心神之力猛烈推動的攻伐殺招。
冰冷陰寒的滾滾氣息,不住地向內滲透,絞碎絲絲縷縷的心神意識。「你不應該如此,怎么會這樣?
大自在歡喜佛傳本王還陽禁術,布下梟神奪食風水反局時,分明說過本王橫跨上古、降臨今世,乃有驚無險。
神梟王感受到那股可怖森寒的滅絕氣息,恰如一口利劍釘在胸口。深深地撕裂陽魄,貫穿陰魂,攪得痛楚劇烈。
毫無疑問,這是足以要去自己性命的一式殺招!
「那位大自在歡喜佛說的沒錯,這場雷劫,你是有驚無險。可碰到我,神梟王,你注定是十死無生!」
紀淵聲音輕淡,眉宇恢復本來的冷峻之色。
他所悟出來的無極震禪,乃是以喜怒哀樂為薪材,心神變化為根基。由靜轉動,從禪定化忿怒,如同佛生怒火,明王降臨大干。
這一股毫無來由的心神之力,蘊含著無窮盡的毀滅怒意。簡單來說,無極震禪是壓箱底的殺手锏。
因為它需要耗費一定時間積蓄,好調動識海之內的憤怒念頭。唯有如此方能打破常理,得到超出自身境界的氣力加持。
若非神梟王自以為是,想要把握住紀淵鑄成法體神意的那一剎那,用一招決定生死勝負!
它未必會這么快就落敗。
「你毀了大自在歡喜佛的布局,遲早是要付出代價。龍君最是小肚雞腸,記仇無比!」
神梟王艱難地喘著氣,好像一口裝滿水的布袋被突然扎破。
精元不可抑止的流散出去,原本吞吃徐懷英三魂七魄,凝聚出來的血肉皮膜。也一點點崩解消散。
「你倒是讓他來啊,我在這里等著。」紀淵嗤笑一聲,似是輕蔑。
他早已把域外四尊得罪個遍。俗話說,債多不壓身。
又怎么可能懼怕龍君的報復。
轟隆!
一道粗如磨盤的漆黑電光橫貫長空!十息已經過去。
陰司的道則雷劫終于降臨。「你作孽太多,自有天收。」
紀淵退后幾步,將神梟王留在原地。
陽間的五境宗師,踏破先天大關,將要面對風、火大劫。
也就是九天罡風、地極冥火齊齊發動,摧其肉身,毀其心神。
而如果有那種業力纏身,沾染因果罪孽的大兇大惡,一旦來到陰世。也會引動陰司定下的道則鐵律,降下天伐雷劫。
神梟王便是如此。
它以梟神奪食風水反局吸納方圓百里的游魂陰鬼。更妄想通過陽鼎陰爐的上供祭品。
完成生死之逆轉,成為從此不入輪回的魆魔兇物。等于是業力、因果、罪孽。
三者盡數加身!
又如何能夠不引來雷劫?
雖然陰司沉淪數劫之久,很早之前 就不再現世。
可是由鄭都大帝親自定下的道則法規,卻依舊存在,并未被悠悠歲月無情磨滅。
喀嚓!
漆黑的劫雷從天而降,瞬息化為一片恐怖的汪洋,直接就將梟神山籠罩進去。紀淵退出數丈,就地盤坐,三魂七魄有著禁忌法器黑金龍紋古刀的護持,倒也不至于受到波及。
他睜動雙眼,再次進入禪定,仔細地注視著陰司執掌的道則天劫。相傳,鄙都大帝打造一座雷池,煉化烙印十二萬條無上道則。
即便是仙神之種,玄洲萬類,這些大神通者。除非證得帝位,否則都要殞命于此。
因此跟遠古天庭的「斬仙臺」,并稱兩座至強的諸天神器。
「道則是五境宗師才能感悟的玄奧至理,如今有這個機會,豈能錯過。紀淵心神凝定,好似要墓刻所見景象。
與此同時,斗敗神梟王后的血神恩賜也被他順利搜取。
嘩啦!
皇天道圖抖動如浪,蕩漾層層光華,凝聚一顆紫氣垂流的明亮大星。
心勝于物(紫):以自身的三魂七魄,化為念頭,凝聚心神,自由操弄天地萬物。得此命數加持,覺悟以心印心之能,一舉一動猶若神明,掌控自身,支配他人,有助于參悟武道意志,大干道則 「這是我的第八條紫色命數。
紀淵頗為滿意,一念浮動,果斷將這道心勝于物搜取下來。隨后,再來映照自身。
他已經持有群英冠冤、鷹視狼顧、點將臺、廉貞主、元胎主、尸解仙、虛界這七條紫色命數。
如今再添一條,攏共八道。
濃烈的紫氣噴薄欲出,煙煙生光,仿若一頂華蓋逐漸成形。「也難怪神梟王錯將我看成是皇族貴胄、將門王侯。
僅憑氣數而論,誰又會知道,我是一個武勛世家口中的‘泥腿子,,出身遼東苦寒之地的落魄軍戶。」
紀淵淡淡一笑,看來對于上古妖仙而言,并不以家世和血脈為尊,而是以命數氣運稱貴。
待到心勝于物融入皇天道圖,他深吸一口氣,葛地感覺三魂七魄齊齊大震。
一顆顆如琢如磨、如切如磋的晶瑩念頭,漸漸地與牟尼寶珠孕育的斗戰勝佛凝為一體。
心相成了!
通體宛若黃金澆鑄,隱約勾勒出形象。
只見其長著毛臉雷公嘴、頭戴鳳翅紫金冠、手持如意神鐵棒。
腳踏凌霄,威風凜凜!「呔!」
倏然間,這道心神之相發出如雷爆喝。
齜牙咧嘴似的,身形憑空一縱,竟然沖向落下的陰司雷劫。「他在找死?」
這讓苦苦支撐的神梟王怒目圓睜,似是不敢相信。
自古以來,也沒有聽說過,哪一家的天驕、哪一門的妖孽,狂妄到以道則劫雷洗禮心神!
這有極大地兇險,因為三魂七魄是人身存在的根本。
受到任何一點輕微的損毀,都會造成難以想象的嚴重后果。像是肉身軀殼的傷勢,還能以神藥大丹彌補修復。
可心神一旦欠缺,輕則可能丟棄某段記憶、失去某種性情。武道之路根基斷絕,再也難以寸進。
重則的話,可能會有「失我之劫」。
神智徹底淪喪,不僅忘記自身姓甚名誰,就連生靈本能都開始逐漸遺忘。所以,誰也沒有這個膽子,去嘗試這種等同飛蛾撲火的愚蠢行為。
「難道今世的武者,都這么無知無畏嗎?那他們不早就該死絕了?如何還能傳承下來!」
神梟王委頓于地,勉強抵擋著降下的漆黑雷光。
它仰頭望著那道流光也似的金色小人,滿心疑惑,根本無法理解。由紀淵三魂七魄所化的心相,立身于虛空。
劫氣道霧洶涌澎湃,好似汪洋搖晃。
成干上萬的暴烈電蛇劈打過來,落在金色小人上。而這道心相卻是張口,好似要硬生生吞下!「這」
神梟王看得呆了,有剎那間的失神。隨后,粗如大磨的漆黑雷光悍然砸下。直接將它打得焦黑無比,宛如半截枯木。「換血三重天終于大圓滿了。」
紀淵催動心勝于物紫色命數,感悟道則,淬煉魂魄。一顆顆拳頭般大小的念頭,不斷地破碎,不斷地凝聚。
仿佛練武有成的人身,筋肉慢慢地變得飽滿,出拳也開始有力。這些本來虛浮如陰風的脆弱念頭,經過道則雷劫的淬煉之后。竟然愈發凝實起來,好像真實不虛!
每一次,紀淵感到三魂七魄被撕裂粉碎。
他便勾動皇天道圖鎮壓其心,抹去受到的痛楚。
使得金色小人不受絲毫的影響,瘋狂吞吃了一縷縷的雷劫氣息。「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本王」
神梟王親眼目睹,不停地喃喃自語,像是整個天地在它面前坍塌一樣。這頭上古妖仙,一次又一次被紀淵狠狠打擊。
從用無極震禪破去味命風雷矛,再到如今借用陰司演化的道則雷劫淬煉心神。太多不合常理的情況發生!
「本王不甘心!」
神梟王感到自身越來越虛弱,即將要被劫氣道霧磨滅,它充滿憤恨,仰望越大壯大的金色小人,怒吼道:
「紀九郎,本王寧愿萬劫不復,也要詛咒于你!身受龍君注視,永墮空虛之苦!」
這頭上古妖仙的聲音凄厲,一字一頓,好似泣血而成。喀啦!
龍蛇也似的恐怖電光抽打而過,將曾經縱橫天下的神梟王,劈得尸骨無存,只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跡。
「龍君注視域外四尊的目光,又奈何不了我。
紀淵輕輕搖頭,憑他跟血神、奇士這兩位經常打交道的豐富經驗。
有皇天道圖鎮壓識海,域外四尊僅僅投以注視,并不會掀起多大風浪。除非是自虛空降臨。
他這么想著,那道心相幻化的金色小人,抓緊時間吞下一大團漆黑雷光。隨著神梟王被陰司道則碾為畜粉,這團劫云也緩緩消散。
「此行,可謂不虛」
紀淵滿意地召回金色小人,這道心相躍入眉心,端坐于上景大皇庭內。
本來使過無極震禪有些虛弱的三魂七魄,好像吞了大補藥一樣,膨脹成為七八寸大小。
這要放在上古年代,已經是陰神出竅,日游顯形的水準層次了。轟隆隆隆!
就在紀淵長身而起,勾動皇天道圖,確定神梟王死得不能再死,而非金蟬脫殼之時。
原本消散的劫云,忽地重新聚攏過來,黑壓壓一大片,望不見盡頭,如同覆蓋住了整個陰司天地!
漆黑如墨的電光熾盛,竟然有山岳般大小,極為恐怖,還未落下就壓得人喘不過氣。
「又是誰要受劫」
紀淵微微一怔,這種級數的道則雷劫,遠比神泉王之流,要超出百倍有余!簡直讓人難以想象,其所背負的業力、因果、罪孽。
喀嚓!
足有千丈之長的龐然雷光轟鳴震響,如擂天鼓,回蕩不休。
像是一座險峰猛然墜下,挾著九天之威,砸穿地底,直奔梟神山!「這是沖著我來?!」
紀淵愣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
引動可怖雷劫的始作俑者,竟然就是自己!他不禁震驚莫名,連忙認真以對。
身形一 閃,腳下如飛,迅疾若電,直往山下狂奔。
神梟王所引動的道則雷劫,尚且還在應付的范圍之內。
但這一片覆壓足足干萬里的可怖烏云,那是怎么都不可能消受得起!轟!
漆黑的雷光化為汪洋,直接吞沒梟神山。
恐怖的氣息陣陣散發,波動洶涌。一切都崩裂破碎,碾成畜粉!
「這么大的一座山,居然就被蒸發了?」紀淵抽空回頭警了一眼,結果令人駭然。
連綿近百里的梟神山,其主峰山體完全消失不見。好似被無形的大手徹底抹去,變成一片不毛之地。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紀淵覺得非常疑惑,心想著總不可能是神梟王的詛咒生效吧?就算真的有用,可那也該是龍君下場,關它陰司什么事?
居然降下雷劫劈殺自己?
忒沒天理了!
正當他憤憤不平,打算帶著張奇山、木鬼老頭逃回陽間避難的時候。
心頭忽然重重一跳,好像明白什么。
紀淵頓住身形,似有所覺,抬頭望向漆黑一片的墨色天穹!
喀嚓,喀嚓,虛空宛若掀起干萬長高的狂瀾巨浪,進出一圈圈肉眼可見的實質漣漪。
層層波動,如隕星墜地,悍然沖散越聚越多的道則劫云!雷云如同山崩海嘯,劇烈震動,勢要碾壓過去。
轟轟轟轟轟!
好似兩股難以名狀的可怖力量,進行著無形的角力。
一道接著一道,皆有山岳般大的粗壯雷光,接連不斷地轟擊而下。「這雷劫不是沖我來的,而是針對緊緊跟隨我的龍君?!」紀淵心神動搖,似是受到莫大的震撼。
難道真如神梟王所說,龍君心眼小所以才會想要降臨陰世,找自個兒的麻煩 他深刻體會到陰司道則之磅礴無匹,劫氣道霧之無窮無盡。
鋪天蓋地的漆黑汪洋占據整座天地,轟向墨色穹天之外的深邃虛空。一道極為模糊,亦是難以名狀的投影,時而隱沒不見,時而驚鴻一現。實質也似的沉重目光,自虛空而落,緩緩地向著紀淵壓下。
如同一條蜿蜓如龍的干嶺山脈被搬運過來,要把他碾成肉泥。「這一次,真是遭重」
面對根本無法揣測的無上存在,紀淵也有些無能為力,難以想出對策。
存于識海的皇天道圖,再怎么神妙無方,也不可能將他突然拔升到域外四尊的終極之境。
雖然迫于絕地天通,龍君親身未至。
但換血三重天,對于四神而言亦不過螻蟻,一具化身便足以輕松碾死。轟隆隆,就在那道無法窺探的龐大投影,即將破開濃重劫云之時。
好似遠古的陰司憑空浮現,巍峨無邊的城池徐徐鋪展開來。而后,于其中伸出一只囊括大千世界,無窮幽冥的巨掌!只這一下,就徹底遮蓋墨色穹天,以及深遂虛空!
「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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