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京,踏入府中,紀淵繃緊的心神自然緩和下來。
不知不覺間,他這樣一個跨界而來的異世靈魂,竟然開始扎根于此了。
有親朋,有紅顏,有財權,有名利。
而非孤身一人,冷眼睥睨,行于這方險惡世道。
“多了牽掛,也多了幾分溫暖,不知道是好是壞。”
沐浴更衣完畢,紀淵回到屋內歇息。
他與魏教頭出門在外,來回奔波十幾日之久。
加上連日的趕路,一路風塵仆仆,難免有些疲乏。
草草用過晚飯,紀淵又去后院見了臨濟大師,打了一聲招呼。
那位每天早晚出去化緣,偶爾再到欽天監串個門的枯瘦老和尚。
見到自家徒弟的功行精進,突破神速,不由大喜。
面上像是樂開了花,恨不得宣告天下,收了一位有宗師之姿的衣缽傳人。
只可惜皇覺寺的隱脈傳承,多半不為外人所知,注定籍籍無名。
否則的話,爭一爭佛子之位,也未必沒有機會。
臨濟大師本以為淬煉法骨,這一步至少要等年關過去,才能水到渠成。
沒成想,紀淵積蓄之深厚,遠遠超出自己的預料。
竟然一鼓作氣,把佛門七寶之一的牟尼寶珠凝練成功。
這份天資,放在皇覺寺歷代隱脈傳人當中,儼然已是名列前三。
“佛門宗師坐鎮,而且龍脈匯聚于此,完全隔絕域外虛空,再安穩不過…雖然京城也非善地,卻也有一樁好處,卻不用操心四神爪牙。”
紀淵揉了揉發脹的眉心,似乎覺得口渴,隨即走下床榻。
他只披著一件月白中衣,袒露出結實有力的精赤身子。
緩緩坐到圓凳,自顧自倒了一杯涼茶。
大口飲盡,消解心中的燥意。
牟尼寶珠煉成之后,便會自動聚斂日月精光。
照徹洗刷四肢百骸,好為鑄造法體作準備。
“日月精光充斥于血肉,讓我心浮氣躁。”
紀淵真切感到,自身的陽氣太盛,精氣太足。
如同裝滿滾水的皮囊,忍不住要撐開一樣。
“換血三重天,九次洗練,本該是打熬的過程。
可突破太快,反而有些過猶不及。”
紀淵如今就連呼吸吐納,氣息都是炙熱不已。
他定下心思,掃清雜念,想到從龍蛇山帶回來的小病已。
那孩子頗為懂事,交由嬸嬸看顧。
正好二叔夫婦膝下無兒無女,有個乖巧的小家伙待在身邊,也是填補心中的空缺。
“病已他本為祿存星主,卻被擎羊逢空和陀羅藏兇兩條命數死死壓住。
之前通過半部煉字訣,將霉運轉移消去,可是治標不治本…”
紀淵心下思忖,想要取走北斗第三星祿存,同時又讓病已不受其害,只有一條路。
那就是從他人那里,攫奪三條同等的命數,作為填補。
“兩青一紫,一時之間也不好找尋,估計要等去了遼東才能解決。”
紀淵“咕冬咕冬”喝完一壺的涼茶,胸中的燥熱方才緩解。
他和衣而睡,思緒浮沉,想到燕王白行塵,跟其余兩位藩王,眼下齊聚天京。
外加監國二十年的太子白含章,四條真龍相見皇宮,不知又是何等的景象。
翌日,天光大亮。
紀淵盤坐于閣樓高處,額頭熠熠生輝。
好似一枚圓潤無瑕的赤紅火珠,吸納著四散流溢的金紅焰流。
約莫半個時辰,奔走滾蕩的氣血恢復平靜。
練功完畢,紀淵徐徐吐出一口濁氣,睜開雙眼。
極為凝練的璀璨精芒,猶如日暈一閃即逝。
“氣血愈發強盛,精氣愈發蓬勃…”
紀淵眼角輕輕挑了一下,眉目之間有些犯難。
現在,他整個人就像是浸泡在沸水里頭,始終難以平靜,連帶著心神都有些亂。
“虬筋板肋、龍象大力、十道氣脈、血神的恩賜和祝福…我積累下來的東西太多,并未徹底消化。”
紀淵眸光垂落,神色沉靜,似是在思考。
干癟枯瘦的臨濟和尚,不知何時走到樓下。
抬頭望向氣機節節攀升,好似烘爐沖天的自家徒弟,輕嘆道:
“人家快則三四年,滿則七八年的武道之路,你用半年就走過去了。
也難怪精氣填充血肉,血氣奔行筋骨,如同火燒一樣。”
紀淵聽見殺生僧的低語,探出身子往下看去,爾后放聲問道:
“大師可有什么指教的地方?”
臨濟和尚面容有些古怪,像是不知道怎么開口。
猶豫片刻,斟酌語句,這才回道:
“道門有言,孤陰不長,孤陽不生。
最為簡單的法子,自然就是陰陽和合,水乳交融。
當然,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你如今肉身超出境界,氣血積蓄又過分雄厚。
應當安心閉關一陣子,好好沉淀。
把自身的武功,仔細梳理。”
受到殺生僧的點破,紀淵瞇起眼眸。
仰頭看了一眼通亮天色,心想道:
“這個時候去金風細雨樓,是不是有些早?
叫裴四郎那個碎嘴皮子知道了,說不得又要背個北鎮撫司千戶喜歡白日宣淫的名頭…”
“反正九郎早已不是童子身,陰陽之道,也許懂得。”
臨濟和尚雙手合十,轉身就要離去。
就算他是武道宗師,可身為六根清凈的出家人。
在這種事情上,當然不可能給自家徒弟什么幫助。
“大師,敢問皇覺寺隱脈門中,有沒有什么密宗雙修…”
但還沒等臨濟和尚走遠,身后便傳來紀淵的聲音。
“皇覺寺是佛門圣地,怎么可能收藏歡喜佛法。
你自去欽天監,尋一兩本,比如《金剛曼經》、《極樂吞陰法》,這等不悖離正道的路數,潛心參悟。”
臨濟和尚連連搖頭,盡管他這一脈不用持戒,可除去四代祖師娶妻生女,其余門人都不曾動過情欲之念。
“不愧是宗師,見聞就是淵博。”
紀淵默默地把名字記下,尋思著挑個無人的時候,將這些書找來瞧瞧。
只是這種歡喜法門,自個兒鉆研好像也沒什么用處。
“說起來,血神、怒尊、奇士都曾見識過了,唯獨還未接觸過龍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