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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生死豪賭,血神垂青誰可得

  “長河,你來得正好!

  趙無烈養的酒囊飯袋已經失手,咱們要為自己掙命了!”

  嚴盛回頭一望,看到神色陰鷙的血袍男子,眼中掠過一抹明顯喜色。

  原本有些動搖的就擒念頭,瞬間消散殆盡,化為濃烈殺意。

  他自認為與孟長河同在一條船上。

  如今身份暴露,再也沒有任何退路。

  要是讓秦無垢平安無事,活著回到天京。

  將此事上報北鎮撫司,引來朝廷徹查!

  等到那時,涼國公和趙無烈能否全身而退,嚴盛不知道。

  但是,金刀嚴家肯定率先垮塌,滿門死絕!

  想到親族流放,門徒株連的血腥場景!

  再念及幾代人積累下來的深厚根基,就此毀于一旦!

  嚴盛怒目圓睜,胸膛起伏,似一頭發怒的雄獅。

  雄厚的血氣如同烈火,不斷竄起,焚燒五臟六腑。

  本想豪賭一次富貴,卻沒成想輸到傾家蕩產!

  孟長河與他一樣,下場亦不會好上多少。

  沒有靠山的小卒,注定要被棄掉。

  這是天京城中,無數小人物經歷過的事情。

  所以,這場本來十拿九穩的截道刺殺。

  落到此時此刻,局勢儼然調轉過來。

  現在該輪到他們,涉水過河了!

  “冥頑不靈!本千戶好心給得生路不走!

  偏要自己尋死,平白連累一家老小!”

  秦無垢鳳眸含煞,抖動大槍。

  雖然她在武道境界上,比嚴盛稍差一步。

  但憑借龍子血脈的氣力悠長,加上武學品級上乘。

  使得這位女千戶的強橫戰力,并不遜色四重天高手。

  威武衛的楊立孝,就是因為心存輕視,貿然攔路。

  才會落到斷去一臂,身死于孟長河之手的凄慘下場。

  “區區三境換血,口氣卻大到沒邊了!”

  嚴盛眉目深厲,九環金刀橫于胸前。

  體內的真罡催發極致,氣海急轉如輪。

  無形的氣機牽引,好似萬千寒芒爆射而出。

  掃出一圈肉眼可見的劇烈漣漪,蕩滅四面八方飄動的雨絲。

  “那適才又是誰,像個喪家之犬,倉皇奔逃?”

  秦無垢嘴角勾起冷漠弧度,輕輕閉上雙眸,憑心仔細感應。

  立于數丈開外的嚴盛,就像一團碩大無比的金色驕陽。

  灼灼耀目,毫芒凝練,好似牛毛細針,刺得面皮生疼。

  至于換血大成的孟長河,氣息則頗為古怪晦澀。

  好似潺潺流淌的小溪,又好像涓涓匯聚的水洼,有種潤物細無聲的詭譎意味。

  氣流,天光,山林…仿佛都被吞吸進去,化為至陰至邪的可怖血色。

  “這人的武功,該是旁門左道的傳承!”

  秦無垢娥眉微蹙,依靠敏銳的五感,她大概摸清楚兩人的底細。

  隨著思潮浮動,念頭閃爍,心境一片澄澈寧和。

  盤龍真罡滾走如雷,行于四肢百骸。

  運轉周天之后,悉數注入掌中的亮銀大槍。

  “老匹夫,讓本千戶領教一下縱橫大名府的嚴家斷命刀,究竟厲害在何處!”

  縈繞的氣流為之一頓,凌厲的殺機充盈泥濘小路。

  嚴盛眉心緊鎖,好似被一口尖刀抵在額頭。

  仿佛下一刻,就會貫穿顱腦,丟掉性命。

  他眼皮狠狠跳動,掙脫寒流籠罩周身的莫名錯覺,心想道:

  “好兇的婆娘,殺氣這么大!不愧是連年鎮守東海府,斬殺過成千上萬的龍子龍孫!”

  這位年紀六七十左右的威猛老者,似是不甘示弱。

  好似巨蟒吞月,進行前所未有的猛烈吐納。

  五臟六腑像是被用力擠壓,

  收縮成鐵板一塊。

  更多的血氣、內息、真罡,一層層如瀑流直下,噴薄出去。

  肌體表面的根根大筋崩彈抖動,好似神射手飛快拉開弓弦,發出霹靂也似的連續炸響!

  撼山晃岳的沛然氣力,猶如江河奔流,從筋骨皮膜、寸寸血肉當中涌現。

  錚錚!錚錚錚!

  九環金刀叮鈴作響,那一串激烈碰撞的刺耳雜音。

  就好像千百個大嚓齊齊刮擦,劃出尖嘯,震耳欲聾。

  秦無垢本來挺槍而立,蓄勢待發。

  可當她看到嚴盛運功提刀,帶起炫目金光。

  如同五色迷亂,那雙凝定的眼眸有一瞬的飄忽。

  再聽見震動耳膜,攪亂心境的貫腦魔音,更加怔了一怔。

  到底是朝廷千戶,公門中人,經驗不如江湖客老辣。

  秦無垢萬萬沒有料到,嚴盛也會這種下三濫手段。

  好比是打擂臺的時候,用猴子偷桃之類的低俗招數。

  以形驚魄,以聲奪神,初見成效!

  盡管只有半息不到的極短時間,卻也足夠嚴盛發動殺招。

  他抓住這一刻戰機,九環金刀如劈大岳,挾著無可匹敵的兇猛之勢,從上至下奮力斬殺。

  銳利的寒芒好似雷火,陡然向外炸開。

  大氣嗤嗤作響,化為粘稠磅礴的白浪排空。

  虛空抖出層層褶皺,仿佛揉搓無數的脆弱紙張。

  幾人腳下的立足之處,渾濁污穢的泥土沙石,洋洋灑灑的淅瀝雨絲,瞬間沖天而起!

  形成一道幾丈高的巨大帷幕!

  這一刀之霸烈,莫說血肉之軀了。

  就算有一座高山大岳橫在面前,也要被劈成兩半。

  嚴盛已經傾盡全力,務必追求一擊必殺!

  多年修持的雄渾真罡,像是澆上猛火油。

  劇烈地燃燒,榨干筋骨皮膜的每一絲氣力。

  頃刻間,大片山林,紅光烈烈。

  好似太古神魔時代的仙君丹爐翻倒,傾出無窮無盡的滾滾濃焰!

  嗚嗚嗚!

  驚風咆哮,卷起滾燙炙熱的萬千氣流,撲打秦無垢的冷艷面龐。

  這是四境大高手的殊死一搏!

  “終于打算拼命了!既然選擇刺殺朝廷命官,就不應該畏首畏尾,猶豫不決!

  你早些下定狠心,也許還有幾分勝算…”

  秦無垢并未張口說話,那股冷漠從容的精神念頭,卻已經席卷虛空,響徹于嚴盛的心頭。

  那桿亮銀大槍直直地往前一刺,毫無花哨之處。

  凝練無比的盤龍真罡,如若雷火奔走,團團炸裂。

  混同血氣、內息,透發皮膜,化為一條栩栩如生的金黃螭龍,攀于那襲金翅大鵬袍的表面。

  雙爪扣住肩膀,軀體纏繞兩臂,襯得好似英姿颯爽的披甲女將!

  眨眼之間,一刀一槍,以迅疾無匹的極速碰撞!

  整座山林震了一下,泥水嘩啦如浪潮翻涌,揚起渾濁的煙塵。

  兩股恐怖的血氣、內息、真罡,裹挾無窮氣流,發出連綿不絕的噼啪轟響!

  一道道肆虐狂風,彷如遨游長空的大龍。

  卷起千萬斤的大片泥漿,土石飛沙。

  爾后,再被熾烈血氣炙烤焚燒,寸寸崩滅。

  天幕之下,山林之間,雷火與電芒不斷交錯,仿佛神人擂大鼓。

  咚咚咚,隆隆的巨響傳遍黃泥大崗,

  震得山體塌陷,樹木伏倒!

  短短三四息內,九環金刀與亮銀大槍碰撞上百次。

  可怖的音浪攪動大氣,好似一重又一重的驚濤狂瀾,肆意擴散蔓延開來。

  “孟長河!你還等什么!”

  嚴盛氣血勃發,好似瞬間老了十歲。

  面皮上溝壑縱橫,皺紋密布。

  可是揮動九環金刀的速度,卻越來越快。

  整個人仿佛碩大的金色光團迅疾滾走,無人可擋!

  兇狠的招式更如水銀瀉地,一發不可收拾!

  一氣之下,連續斬出九道金光。

  好似山崩地摧,大岳傾塌。

  這種狂猛的勢頭,以命搏命的打法,逼得秦無垢都退后半步。

  那桿亮銀大槍如門戶開合,把橫欄纏拿四字訣運用神妙,死死地守住身前七尺之地。

  斬山裂石的九環金刀,再如何強橫霸道,始終越不過暴雨梨花槍劃出的戰圈。

  這位女千戶不只是擅攻,同樣擅守。

  攻守一體,方能不為所動,不為所破。

  欽天監點評四大神槍,

  涼國公楊洪的龍首槍,威猛兇烈第一,

  譚文鷹的朔寒天罡,殺意冷冽第一,

  岳觀禪的五鉤神飛,奇正相合第一。

  唯獨暴雨梨花槍,攻守絕倫,圓精不滯,變幻莫測,神化無窮。

  因而被譽為,天下槍道,皆脫胎于此!

  這并非什么吹捧之言。

  一千七百年前的大盛朝,第一位摘得“槍仙”名號的,便是某個樊姓女子。

  她曾于金頂放出豪言,二十年梨花槍,天下無敵手!

  一人一槍,敗盡多位大宗師。

  堪稱風華絕代,屹立絕巔!

  所以,秦無垢全然不怕嚴盛的搏命殺法。

  掌中大槍點、撥、圈、拿,好似畫地為牢,辟出一方天地!

  不僅困住自己,更將外敵隔絕!

  “岳丈大人!我來…助你!”

  孟長河仰天長嘯,身形微微晃動。

  好似一抹血影撲落,有種大妖魔駕風出行的猛惡之感。

  電光火石之間,就已經沖入戰場,直逼秦無垢!

  那雙肉掌縈繞腥紅,仿佛侵染濃郁鮮血,有股子邪異氣息。

  勁道如火藥炸開,迸出洶涌氣浪。

  山林之中,看似武道境界最低,不過堪堪換血大成的孟長河。

  竟然一鼓作氣,轟出七八道威猛的手印,狠狠撕開秦無垢劃出的七尺之地!

  “好!長河,老夫果然沒有看錯你!”

  嚴盛大喜過望,將心頭最后一點警惕隨之抹去。

  他看得出來,孟長河陡然出手,就是石破天驚的致命殺招!

  換血大成的內息如長河奔騰,化為開碑碎鐵的狂暴掌力!

  絕對沒有任何的留手!

  “孟長河…指揮使說得沒錯,你當真不配做北鎮撫司的千戶!”

  秦無垢瞥見撲殺過來的血袍男子,鳳眸當中煞氣更重。

  手腕靈活運轉,大槍宛若天外銀龍,呼嘯打來!

  大氣都被抽得爆開,像是千百個火藥桶被點燃了,炸出猛烈的巨浪!

  “你若不是有個好義父,好師傅,憑什么踩在我的頭上!”

  孟長河似是怒極,雙目盡赤。

  居然不閃不躲,硬接崩雷似的亮銀大槍。

  盤龍真罡百轉千回,好似小溪、江河,最終奔騰入海一樣。

  不過半個彈指,磅礴勁力傾瀉千里,恰如百川歸汪洋,落于孟長河的雙掌之上。

  刀劍難傷的堅韌皮膜,撕拉一聲,陡然崩裂開來。

  大團血肉炸成糜爛,露出白森森的骨頭茬子。

  盤龍真罡打入千錘百煉的堅固體魄,幾乎轟碎孟長河半邊身子。

  胸口前后,更是濺出大朵妖艷血花!

  好似心臟都被徹底炸穿!

  他的氣息由高變低,似是江流跌落斷崖。

  喉嚨滾動幾下,仰頭噴出大口鮮血。

  可那雙凄慘無比,幾乎斷裂的白骨手臂,仍然死死抓住那桿如蛟龍掙動的亮銀大槍。

  “岳丈大人!”

  嚴盛聽到這一道聲嘶力竭的喊叫,方才從驚詫的心緒當中回過神來。

  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孟長河這頭毫無感念之心的白眼狼。

  會不惜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硬接秦無垢的一記殺招,好為自己制造這一瞬的機會。

  莫非…

  是我以前看錯他了?

  嚴盛心神動搖了一刻。

  爾后涌現絕處逢生的無比狂喜。

  一念閃過,雙手握住的九環金刀。

  發出激烈顫鳴,好似應和著主人的心情。

  轟隆!

  刀光凝為一線!

  切割大氣、煙塵、泥漿、土石…將擋在面前的所有事物統統斬裂!

  直沖秦無垢!

  這是必殺的一招!

  半個彈指之后。

  這個冷艷颯爽的女千戶就會人頭落地。

  “叱!”

  秦無垢心靈空冥,體內的龍子血脈似大江大河,沖刷拍打每一寸筋骨皮膜。

  她在這一刻,并未放棄掙扎閉目等死。

  而是五指松開,放掉那桿性命交托的暴雨梨花槍。

  當刀光斬開長風,這位女千戶既不躲閃,也不后退,猛然抬起雙掌!

  間不容發之際,她拿捏住了闊如門板的九環金刀!

  白皙如玉的手掌,摩擦出無數道割裂血痕。

  排山倒海的沛然氣力,壓得秦無垢身形彎曲,險些跪倒于泥地之中。

  周身纏繞的盤龍真罡,亦是寸寸崩滅,如海水倒灌進五臟六腑。

  那張冷艷的俏臉,唰的一下變得慘白,朱唇逸出幾縷血跡。

  顯然是受了重傷!

  “還想頑抗?死來!”

  嚴盛眸光大熾,面皮抖動,露出一抹殘酷笑容。

  他本已陷入九死一生的絕境,任由秦無垢纏斗下去。

  等到那個遼東泥腿子趕來,就不會再有任何翻盤的可能。

  誰能猜到,人生起落,如此難料。

  孟長河足夠狠辣,用自身的性命去求一絲生機。

  “長河,老夫不會忘記你的恩情!你安心的去吧…”

  嚴盛催動真罡,刀身卷動如冬雷震發,彈開秦無垢血流如注的白皙雙掌。

  正欲取走這位女千戶的性命,卻感到體內的血氣、內息。

  仿佛開閘泄洪,源源不斷流泄出去。

  “怎么…會?你…怎么沒死?”

  直到察覺不對的時候,胸口被洞穿的劇痛方才襲上心頭。

  嚴盛低頭一看,血紅的手掌并攏如刀,緊緊攥住那顆仍在跳動的心臟。

  “岳丈大人,我也不會忘記你對我…羞辱!安心的去吧,嚴府,英略館,我都收下了!

  你的那些徒弟,uu看書他們…都會慢慢隨你一起下黃泉!”

  孟長河冷漠的聲音,自背后悄然響起。

  拔出那只手掌,五指張開,猛然按住嚴盛的頭顱。

  他迎著那雙怨恨、不甘、憤怒的眼睛,胸中的快意如潮,席卷四肢百骸。

  冥冥之中,虛空似乎垂落一道空幻眸光。

  “你不能殺我…”

  求生的欲望,促使嚴盛放下尊嚴,向著這個他這輩子從未看得起的泥腿子討饒。

  “老豬狗,你可知道,我日日夜夜,每時每刻,都在想一件事!

  如果有一天,我武功大成,能夠殺得了你。

  那個瞬間,我該說些什么,做些什么。”

  孟長河如癲似狂,發出扭曲而痛快的大笑聲,好似夜梟尖啼。

  “終于…終于…讓我等到了!”

  他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

  寬大的手掌,用力合攏!

  花白頭發的那顆頭顱,像是爆裂的西瓜炸成粉碎。

  紅白混雜的渾濁漿液濺在臉上,手上,身上,卻讓孟長河無比高興。

  他極為享受這一刻,仿佛攀上人生的最高峰。

  過得片刻,吸干嚴盛的全身精血。

  孟長河才抬起眼皮,望向身受重傷,倒地不起的秦無垢。

  “千戶,別害怕,你我無冤無仇,我會給你一個痛快的死法。”

  秦無垢閉上雙眼,此時此刻,她所想的居然是…

  但愿,那個小冤家別追過來!

  “孟長河,你若傷我家千戶一根發絲,我就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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