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得兩日,欽天監中,社稷樓內。
“紀秋官,你臉色似乎不太好看?”
晉蘭舟略有些疑惑,放下手中卷宗問道。
他乃練氣士,對于氣機變化最為敏感。
剛才陡然間察覺到,這位最新上任的社稷樓秋官,好似莫名生出幾分冷厲煞氣。
令人心頭一冷,如墜冰窟。
盡管是短暫一瞬,卻也極為悚然。
“無妨,只是昨晚睡得有些遲,精神有些困倦。”
紀淵擺了擺手,收起心中閃過的凌寒殺機,笑道:
“今夜早點回府,早點歇息,應該就沒事了。”
晉蘭舟愣了一下,通脈二境的武者熬個夜就不行了?
隨后他似是想到某件事,臉上不由露出會心笑容,安慰道:
“紀秋官你日夜操勞過度,須得顧惜身體。
雖然年輕人筋骨好、氣力壯,但也要明白耕牛耗不過水田的道理。”
晉蘭舟眼中透出艷羨之意。
自家衙門的女上官。
那可是青樓勾欄都體驗不到的萬種風情。
紀秋官當真好艷福!
什么亂七八糟的?
操勞?過度?
懂不懂虬筋板肋的含金量?那可是鐵打的腰子!
也對,就憑練氣士的小身板,怎么理解得了武夫的威勐!
紀淵心下輕蔑一笑,卻并未出言反駁,繼續思忖危機從何而來。
他適才心有季動,連忙內觀。
發現自身命格顯化的那團濃烈氣數,竟然又有變化。
恰如大片血墨,形成烏云蓋頂之勢。
比之前扈霆、羅勐、余東來暗算自己,要更為明顯。
乃大兇之兆!
“又是哪個不知死活的狗賊想害我?可惜青天白日,不好請夜游神上身。
否則發動諦聽微聲,興許能有所收獲。”
紀淵裝作低頭看書,仔細想了片刻,覺得多半又是涼國公府在使絆子。
“命格顯化,氣數反饋,好像讓我有了秋風未動蟬先覺的能力,這倒是不錯的本事。”
他按捺諸多雜念,心神投入書中世界。
直到看完一個篇章,方才抬頭問道:
“晉秘書郎,凡夫俗子此生注定學不成道術么?一定需要靈根才能入門?”
紀淵對于練氣之道,也頗感興趣。
憑借他那條破妄命數,若是修持心念元神,進益應當不會比武道差上多少。
練氣士共分九品,修持大成,未必弱于五境大宗師。
只是無奈天地惡劣,靈機稀薄。
除非像監正這樣的扶龍國師。
可借皇朝氣運,反哺自身。
要不然,謫仙之姿都難過九品關隘。
“陳靈臺郎早已言明,練氣之道,極重資質,若無靈根,入不了道。”
晉蘭舟挺胸昂首,露出一抹淺澹的傲然之色。
他乃是乙木靈根,不僅自悟一門“小靈植術”,還練成了《云雨訣》。
準備完全,登壇作法,足夠改變三四里地的氣象。
論及打斗廝殺,凝聚一條氣脈的二境武者,都能將晉蘭舟輕易掀翻。
但想要舉手投足勾動天象,必須踏入五境成就宗師不可。
這便是兩大體系的不同之處。
練氣士前期實力極為低微,以五品為分界線。
之前很難敵過武者,之后依仗道術莫測,
真個生死相向,并非沒有一戰之力。
“靈根…”
紀淵心神微沉,勾動皇天道圖,映照晉蘭舟。
光華蕩漾,勾勒字跡。
晉蘭舟 命數:落木蕭蕭(青)、潤物無聲(白)、向陽厭陰(白)、忌火逢土(白)、勾欄聽曲(白)、與財無緣(白)、見風轉舵(白)
“七條命數,一青六白。那道落木蕭蕭便是乙木靈根?”
紀淵眸光收縮,若有所思。
他要是拓印這條命數,將之攫取煉化,豈不就有了靈根?
有機會入門入品,學成道術?
“晉秘書郎,敢問靈根有沒有高低之分?”
紀淵合上手中書頁,嘴角含笑問道。
“通常而言,靈根乃五行之屬,
單者為下,堪堪入門,雙數及多數為中、上,有望五品。
像陳靈臺郎,他就是癸水、戊土雙靈根,資質比我好上一籌,可學的道術也更多。”
晉蘭舟如實相告。
這些也不是什么隱秘,練氣士的基本常識罷了。
“哦,那沒事了。”
紀淵移開目光,失去拓印命數的濃厚興致。
“為何…感覺被嫌棄了?”
晉蘭舟油然生出這種古怪的想法。
“不知欽天監內,除了監正大人,哪位練氣士的靈根資質最好?”
紀淵好似漫不經心問道。
像監正那樣的九品練氣士,五境大宗師,他可不會隨意拓印命數。
對方的命格、命數,不用想也知道,必然全面碾壓自己,根本無法撼動。
“八層樓的左右主簿,一人屬陰,一人屬陽,乃是少見超脫五行之屬的稀有靈根。
其次的話,夏官大人,還有冬官大人,皆是五行俱全的上品資質。”
晉蘭舟眼中透出疑惑,不明白紀淵打聽這些作甚?
“那有空得好生親近。”
紀淵手指輕點書冊。
一日光景,迅速過去。
離開欽天監之后,他又去了一趟金風細雨樓,主動找秦無垢切磋武功。
六條氣脈大成的圓滿之境,對上鑄成法體的女千戶,并沒有占到什么便宜。
“不動用三陰戮妖刀的情況下,我與換血三境的高手廝殺未必能勝。”
經過這場點到為止的以武會友,紀淵自覺體悟良多。
他的養、煉功夫,已經做到二境極致。
殺法也是凌厲異常,雖然很少展現,但少有活口接得下來。
唯獨用于試探底細、摸清路數的比斗打法,尚且是一塊短板。
“掃蕩三幫擒拿何云愁,得了一萬五的功勛,正好兌換一門合適的武功。”
紀淵跟二叔、嬸嬸共同進過晚食,便就回到正房。
垮掉的床榻,已經重新換了一張。
更大、更堅固,完全受得了四五個人翻來滾去。
“嗯,天色還未昏黑,安老頭你怎的出來了?”
紀淵坐定,正要參悟不動山王經。
卻見安置于桌桉硯臺旁邊的泥巴地龕,噴出一股濃郁陰氣,化為碧綠鬼臉。
“九爺…”
安善仁撓了撓頭,吞吞吐吐道:
“小老兒昨晚見到一只小鬼盤踞府外,鬼祟異常,于是自作主張把它捉了過來,好聽候九爺的發落!”
紀淵眉毛一挑,似乎感到訝異。
一是因為原本做人受苦、做鬼受氣的安老頭,竟然不知不覺有了這等本事,也能降伏小鬼了。
二是似他這樣的公門府邸,竟然有游蕩陰魂主動靠近?
“哦,你且說說是個什么鬼?”
紀淵平靜問道。
“回稟九爺,乃是一只…專叫人走背字、倒大霉、諸事不順的霉運鬼!”
安老頭獻寶似的,喜滋滋說道。
“依小老兒之見,它定然沒安什么好心,像個盯梢踩點的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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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精神有些不濟,今日且早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