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清早。
深秋季節的晨間霧氣緩慢浮動,透出浸透骨髓的濕冷意味。
紀淵披著單薄中衣,推開門窗吐故納新。
外間屋子的婢女聽到動靜,連忙打來熱水、端上牙粉,想要服侍九少爺洗漱。
有一兩個不知羞的浪蹄子,明目張膽偷瞧那副精壯有力的勻稱身子。
練武中人的陽剛氣息,熏得她們個個霞飛雙頰,嬌軀酥麻,合不攏腿。
“放在一旁,無需你們動手。”
紀淵不太適應這種貼身照顧,感覺像被占了大便宜。
精氣無漏的純陽之體,哪能輕易壞掉。
不過這幾日,嬸嬸每天都會燉煮大補之物。
像什么海參蛋羹、雄鴨煲湯、碳烤生蠔。
吃得他氣血強盛,有些難以招架。
二叔更加過分,企圖趁人之危,特地放了幾個年輕貌美的婢女擺在外屋。
嘴上說是服侍起居,實際懷揣其他心思。
“我才十五歲就要背負傳宗接代的重任…遼東紀氏還能指望我一個人開枝散葉?
除非我去拓印金槍不倒和夜御十女這兩條命數,不然身子怕會被掏空。”
紀淵先是抹了把臉,又用牙粉漱口。
等他捯飭干凈,換上玄色勁裝。
步出正房來到庭院,拉開拳架錘煉氣血。
招式走得很慢,好似每一次推動都會遭遇無窮阻力。
條條氣流化為道道白浪,隨之轉動翻涌,彷如層層堆疊的龐大浪潮。
隱約之間,肌體泛出淡淡光澤。
似有龍吟虎嘯的余音回蕩,攪弄周遭風云激變。
這樣猛烈的勢頭,駭得那些婢女縮在回廊角落,杏眼里冒著小星星。
第五條氣脈二十二天換血三境兩百零五天 紀淵一邊沉心練拳,一邊勾動左眼旳赤龍眸,數行古拙字跡浮現于前。
“氣脈凝聚的時日少了二十天,晉升換血的時日少了六十二天,
一方面是因為我的勤奮努力,從未在練功習武上懈怠過,
另一方面是十五天命數加持之下,以及武道資糧充足,極大地提高修煉速度。”
等北鎮撫司賞賜的兩顆凝脈大丹到手,他就可以嘗試沖擊第五、第六條氣脈。
打通身脈和沖脈,做到內氣覆蓋全身,猶如鐵衣包裹,尋常利器刀槍不入。
這便是通脈大圓滿!
十五歲的年紀。
武道攀升第三境。
當得上蓋世奇才的名號。
“好徒弟,幾天不見,你的武功似乎又有精進,不愧是為師的關門弟子。”
許久未曾露面的殺生僧不知何時回府,右手仍舊持著那口破缽,立在門廊之下。
那身僧袍略有風塵,好像趕了很遠的路一樣。
“大師去哪里化緣了?府中從來不曾短缺大師的吃食,何必每日出門求一餐齋飯。”
紀淵收住拳腳,巨大烘爐似的強盛氣血,逐漸被收入皮膜肉殼當中。
“老衲本是出家人,又豈能待在家中一步不出。”
殺生僧打了一句機鋒,笑呵呵道:
“那一晚靜極思動,出城尋訪幾個認識的老友,沒料到沿途當中,遇見幾個兇惡的匪徒。
老衲為了度化他們,耽擱了回程的時日。”
紀淵輕輕頷首,也不計較話中真假。
殺生僧身為開辟氣海、凝練真罡的四境大高手。
天下之大,多數地方盡可去得,哪里用得著自己過多操心。
“大師何曾用過早食?不妨一起?”
紀淵主動邀請道。
他正好還想詢問幾個橫練武功的修行難題。
片刻后,兩人坐在花廳。
幾個下人端上一鍋皮蛋瘦肉粥、兩碟開胃酸菜、十幾張卷了牛肉的酥油面餅。
紀淵腹中正覺饑餓,抄起兩張厚實的餅子。
蘸著清粥、就著酸菜,大快朵頤吃了起來。
殺生僧也沒講究什么細嚼慢咽,枯瘦干癟的身子活像個無底洞,怎么也填不滿。
兩人真有幾分師徒像,皆如風卷殘云一般,迅速把桌上食物掃蕩干凈。
看得一旁的紀成宗咂舌不已,連連招呼讓后廚繼續烙餅。
他心想著,自家侄子究竟從何處撿來這樣一個老和尚。
如此駭人的飯量,換成以前只怕養不起。
“大師,我自覺地已經把龍吟鐵布衫,虎嘯金鐘罩練到大圓滿,
橫練之體接近極限,進無可進。
敢問可有什么法子突破?”
紀淵吃飽喝足,大方問道。
他如今積累一萬兩千點白色道蘊,五千點青色道蘊。
完全可以直接進階功法。
“過日子要精打細算,絕不能錯失任何白嫖的機會。”
考慮到勤儉持家是良好品德,紀淵決定不恥下問。
畢竟殺生僧再怎么野狐禪,眼界和見識也比自己高深得多。
“好徒弟,武功細分打、殺、養、煉四種,
且因各自境界不同,分出諸多篇章。
像你練得金鐘罩和鐵布衫,原本應該是懸空寺的武僧錘煉氣血之法,只涵蓋外煉、內煉。
你這功夫雖然要更精深一些,但終究脫不去外功、硬功的窠臼。”
殺生僧抹了抹嘴巴,仔細說道:
“通脈乃是養氣、運氣、凝氣的門道,把內息養的精純,運的隨心,凝的深厚。
你的金鐘罩、鐵布衫再怎么錘煉氣血,做不到由外及內,橫練自然遇到瓶頸,難有寸進。”
紀淵聞言好似醍醐灌頂,腦中思緒一片清明。
他所修習的幾門武功,三陰戮妖刀是打法、殺法。
對自身的體魄和心神,并無增益加持,只提升自身的殺伐戰力。
虎嘯金鐘罩、龍吟鐵布衫是養法、煉法,配合虬筋板肋、龍象大力等數條命數,造就遠超通脈二境的堅固體魄。
“隨著功力日漸提升,我的養、煉武功有些跟不上了。”
紀淵眼中閃過明悟之色,正好他為黑龍臺立下大功,得到一萬五千點功勛。
足以兌換更合適的上乘武功。
“好徒兒,為師有一門橫練之法,喚作《不動山王經》。
因極其看重筋骨,入門者寥寥無幾。”
殺生僧心下輕嘆,他本來是個云游四方的行腳僧。
若非偶然撞見紀淵,彼此有了師徒緣法。
早就離開天京,去往其他地方。
現在多了幾分牽絆,難以脫離抽身。
“大師,我剛立功準備升官,仕途大好,前程光明。
因而,剃度出家是真的不行。”
紀淵搖頭道。
他當然眼饞所謂的《不動山王經》,卻也不想欺騙殺生僧。
“老衲想了一想,既然咱們這一脈不忌葷腥,不忌酒色,不忌殺生。
那俗家和出家又有何區別,你若愿意接住老衲的衣缽。
師徒之名,其實也不…”
殺生僧還沒說完,余光瞥見花廳外面出現一位青白官袍的練氣士。
正是欽天監的晉蘭舟。
“九郎啊,這一轉眼你的官位比我都要高上幾級,以后卻得尊稱一聲,紀秋官。”
晉蘭舟興沖沖地大步走來,拱手笑道:
“這是官袍、常服,還有出入社稷樓的腰牌,
以及你昨天問過的那幾本手抄命書,皆是元天綱所作,全部給你拿來了。
對了,你被監正大人收為弟子,這是可喜可賀的大好事、大喜事,定要請上一桌,好好慶祝…”
這位社稷樓中的秘書郎話還未完,便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氣息。
好似龍象行于陸地,散發莫大的威懾,震得他笑意微凝。
晉蘭舟偏頭一看,只見坐在紀淵對面的那個枯瘦老和尚。
其臉色黑如鍋底,語氣頗有幾分幽怨:
“你…何時認了別人做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