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筋板肋!
第四條青色命數!
紀淵眸光一動,心神勾選。
皇天道圖抖動出萬丈光華,十顆熠熠生輝的命數星辰齊齊搖動。
白若天光的鋼筋鐵骨,好似隕星墜地,崩落而下。
換成青氣噴薄的虬筋板肋,凝作一團懸掛高空之上。
“筋骨如龍,身似神象,容納巨量的氣血…”
紀淵直接把這條強氣力、壯體魄的命數納為己用。
與此同時,他體會到了被抽筋拔骨的酸爽感覺。
當虬筋板肋加持于身,寸寸血肉陡然暴動,好似活物劇烈起伏。
頭顱、胸腹、腰跨、四肢…一層層死皮緩緩脫落,像是蛇蛻。
肌體并未充氣膨脹,反而收縮緊實了幾分。
毛孔更為細小,幾乎無法看清。
人身如白玉一般,顯出瑩潤光澤。
嘶嘶嘶!
皮膜下的大筋瘋狂掙動,彷如千萬條小蛇鉆動擰纏,最終化為一條兇戾的虬龍。
咔嚓、咔嚓,銼刀摩擦的牙酸聲中,紀淵感到身內的十二對肋骨連接胸椎、脊柱。
宛若連環鎖扣,牢牢合為一體。
五臟六腑受到擠壓,大泵也似噴薄濃郁血氣。
“這…便是虬筋板肋?
自古以來的陷陣猛將,蓋世武圣所必備的一種上乘武骨!”
紀淵心思浮動。
他曾聽說過,凡持有虬筋板肋者,皆為天生神力。
譬如百家尊武之前,橫空出世的那位霸王!
少時便能扛鼎,力壓天下群雄。
一千八百年前的大盛朝,有個姓楊的郡馬爺,傳聞也是如此。
以贅婿之身,獨占武道鰲頭,憑的正是虬筋板肋帶來的無匹氣力!
“存心太陰星神,觀想玄武真君…”
紀淵心無外物,冷峻面孔漲得赤紅,像要滴出血來。
憑借皇天道圖鎮壓心神,他默默體會內里翻天覆地的可怖變化。
肉身五心朝天,端坐不動。
十萬八千毛孔吐納呼吸,彷如巨大的風箱飛快拉動,迸發出陣陣轟鳴。
深夜寂靜的南門胡同,似有悶雷炸響。
驚得左右鄰舍駭然不已,推門查看動靜。
西邊廂房的殺生僧張開渾濁眼眸,漆黑的屋子像打過一道烈光。
虛室生白,神意內斂!
“才到通脈二境,就能降伏龍虎,氣血不漏。
這份橫練體魄的修持功夫…同輩之中,實在罕見!
不愧是老衲的徒弟!”
枯瘦和尚眼中掠過一抹贊賞。
道門之中,有斬赤龍、降白虎的說法。
意為清心寡欲,自身圓融。
避免精氣外泄,阻礙日后修行。
一旦大成,做到氣血不漏,精力時刻保持巔峰。
無論凝聚氣脈,亦或者換血伐骨,都會快上幾分。
是一種武功修持精深的象征。
即便六大真統的天驕種,也未必能有。
“虎嘯,龍吟,金鐘罩,鐵布衫,兩道勁力統合為一!”
紀淵并不知道外面變化,血氣透出皮膜,變成一層層粘稠的赤紅氣浪包裹全身。
整個人好似一座巨大的烘爐,散發灼目烈光。
猶如血火縈繞的太歲煞星,分外懾人!
筋骨如龍,皮肉似虎,兩者撞在一起,好似水火相濟。
令自身體魄更上一層樓!
“心為神之居、血之主、脈之宗…”
紀淵默念三陰戮妖刀的法訣。
借著虬筋板肋成形之機,傾力搬運內氣、血氣,打算凝聚第二條氣脈!
咚咚!
咚咚咚!
心跳似擂鼓,每一次震蕩,大股濃郁的血氣便如江河奔流。
順著心臟,猛烈沖刷四肢百骸。
這是極為兇險的行為,倘若體魄不夠堅固,最后只會心神碎裂,脫力而死。
但紀淵的外煉、內煉皆為大圓滿,加之龍吟虎嘯的橫練武功。
簡直像是赤銅、沉鐵鑄造的筋骨肉身,強硬無匹,撼動不了。
“貫經,通脈!”
不知過去多久,絲絲縷縷的銀白細線遍布胸口,凝實成一道氣脈。
紀淵倏然睜開雙眼,明明是深秋天氣,露水幾乎成冰,寒風仿若尖刀。
可他這一次吞吐,猶如火爐炸開,炙熱滾燙之意吹散冷意。
“生命力至少強了數倍不止,難怪古代的大將、猛將,身披十幾處箭傷、刀傷,也能繼續作戰。
心脈一成,氣血不漏,除非斬首斷頭,否則一時半會絕死不了!”
紀淵眸中閃過明悟之色,經過數次呼吸,肌體表面暴突的血管,蜿蜒的大筋,悉數隱沒于皮肉之下。
等他坐起身,那張飽經折磨的硬木床板轟然破碎。
腳下的石磚當即往下一陷,脆弱如水豆腐一般,顯出一個深重腳印。
“身子變沉了,骨頭更重了,心跳更慢了…床都塌了,是時候該換宅子了。”
紀淵仔細感知,粗略評判,完成命數進階之后,他應該能打五個以前的自己。
“打十個藍弘更不成問題!”
沒了睡覺的地方,紀淵輕嘆一聲,灑掃地面,盤坐下來。
雙目閉合,繼續搬運氣血。
他定下一個小目標。
明年春日之前。
凝聚第三條氣脈。
次日一早,一輛華貴的馬車停在南門胡同口。
幾個健仆目光銳利,掃過圍觀過來的閑雜人等。
他們個個灰衣勁裝,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一看就是權貴府邸的護院家丁。
“那紀九郎都是太安坊講武堂頭名了,即將升任北鎮撫司的百戶,怎么還住這樣的腌臜地方?”
楊娉兒輕掩小嘴,皺眉不悅。
在她看來,只容得下一輛馬車通行的長街,簡直狹窄不堪。
更別提排水的溝渠,菜葉、糞水、各種臟污之物,散發出臭烘烘的氣味,讓人作嘔。
“這與豬圈有什么區別!”
楊娉兒眼底掠過嫌惡之色,旋即又恢復成言笑晏晏的可人模樣。
越是這樣出身貧寒之輩,只要稍微給予幾分尊重和欣賞,就能讓其心生感激。
再桀驁的性情,見到美色、富貴、一步登天的大好前程,也要化為繞指柔。
相信,紀淵也不會例外。
“你們在這候著吧。”
楊娉兒捏著一塊絲巾,小心翼翼繞過坑洼之處,來到那處破落院子。
“九郎可在家中?”
僅這甜膩的聲音,便能讓人感受到其人的活潑纖柔,落落大方。
“大清早的,真他娘晦氣。”
換上一身云鷹袍準備出門的紀淵聽到叫喚,開門一看,卻是涼國公府家的三小姐。
“九郎怎的不迎進去?”
楊娉兒眉眼彎彎,好似脈脈含情。
“笑得這么甜,我一拳打過去,她應該會哭很久吧?”
紀淵眉頭一沉,無來由閃過這樣的念頭,搖頭道:
“家中僅我一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恐怕有損三小姐的清譽。”
真是迂腐的泥腿子!
楊娉兒捏著絲巾的力氣大了一些,臉上莞爾笑道:
“還是九郎想得周到,難怪洛三郎常說你心思細,是個會體貼人的。”
洛與貞吃飽了撐的,才會這樣講!
紀淵心里頗為不耐煩,表面保持平淡語氣問道:
“三小姐上門所為何事?”
楊娉兒先是低頭抽泣兩聲,兩眼淚花閃爍,再望向身量高大的紀淵,面露哀色道:
“不瞞九郎,我那位老父親聽信了小人讒言,認定你是殺害我義兄楊休的兇手,前些日子在家中大發雷霆!
即使我諸般勸阻,也無濟于事!”
紀淵“哦”了一聲,靜待下文。
如此冷淡的反應,弄得楊娉兒微微一怔。
這人是根木頭嗎?
涼國公的名頭莫非嚇不到人?
“九郎千萬別不當一回事,我父親領兵帶軍久了,向來有些…霸道,一旦確信絕無更改的道理,更容不得別人辯解。
他說要拿你是問,誰也攔不了!”
楊娉兒似是無可奈何,繼續說道:
“他現在年事已高,頤養天年,不可能親自動手,只派了國公府中的一位換血高手前來。
我知道九郎你性子桀驁,可情勢如此,不妨避上一避,讓我再勸幾天,等父親氣消了,自然也就風平浪靜過去了。”
倘若紀淵不清楚楊娉兒的命數,興許還有可能上當。
畢竟這番話乍聽起來,處處都為他著想,毫無半點不妥。
佳人當面,軟語輕泣。
心腸再硬的漢子,怕也要栽個跟頭。
而且,當楊娉兒說完之后,紀淵立刻有些精神晃動,心里不由生出幾分親近。
隱隱之間,他看見一條青竹大蛇橫空吐信。
“楊娉兒命中的那尊兇神!妄想迷惑我的神志!”
紀淵心頭一凜,連忙勾動皇天道圖鎮壓雜念。
他命格當中,并無吉神、兇神護體,一時不慎,差點中招。
察覺之后,十條命數大放光芒,斗大的星辰凝聚武曲騎龍之相!
只見青白二色流轉不休,流溢而出,猛然震開那條纏繞過來的青竹蛇。
“唔…”
楊娉兒莫名之間,感覺憋悶無比,頭昏腦漲。
像是受了冷氣,感染風寒一般。
紀淵眸光淡漠,嘴上回道:
“三小姐覺得該往哪里避?”
“拙園甚好,有通寶錢莊洛家做擋箭牌,誰也不敢亂闖。”
楊娉兒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做出梨花帶雨,臉若桃花的嬌媚樣子。
“我也會常去,看望…九郎,免得你悶。”
紀淵心下感慨,按照帶顏色的話本走向,怕是看望幾天,就要干柴烈火了。
以洛與貞的性子,說不得還要含淚戴綠帽子,默默獻上祝福。
牛頭人的濃度委實有點高了!
可惜,兇神蠱惑一被破去,便再也起不到效用。
紀淵收斂心思,神色淡淡道:
“多謝三小姐提醒,我自會注意,請回吧。”
兩扇木門“砰”得一關,把人攔在屋外。
三番兩次遭拒,楊娉兒兩條柳眉豎起,胸口起伏不定。
她自恃美貌,家世出眾,歷來對待男子都是予取予求,無往不利。
縱然是楊休那樣的兇狠之人,也被治得服服帖帖。
沒成想遇上紀淵,冷得像冰,硬得像鐵,完全不解風情。
“真是怪了,我為何會忽然心神不寧?莫非剛才演得不夠好,所以被紀九郎看出破綻?”
楊娉兒玉手捏著絲巾,起了疑心,渾然不知入命的那條青竹蛇蜷縮哀鳴。
嘎吱。
木門又被拉開。
“終究是憐香惜玉…”
還未等楊娉兒表露欣喜,一個皮肉干癟的枯瘦和尚手持破缽,踏出門檻。
嚇得她連忙躲閃,一腳踩進污水坑里,弄臟了衣裙。
“女施主,敢問一句,涼國公府的高手會從哪個城門進?”
殺生僧慈眉善目,和藹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