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教頭曾提及過七字真言,生死之前爭一線!
洛與貞身邊的老管家,也有類似的說法。
武道三重天,換血之下,一切武功都未脫離拳腳指掌、擒拿兵器的巢臼藩籬。
近身搏殺,刀兵互斗,拼的就是膽氣與應變。
天京外城幾十家武館師傅,他們最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便是,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
“心若生怯,拳腳就沒有力量。
招式死板,只按套路,便是花架子。
爭一線,爭得是生機、勝機!”
紀淵心頭淌過魏教頭的指點,若有所悟,眸光一凝。
即便沒了掌中刀,仍是不退反進,腳下跨步前沖。
那口含住的內氣帶動血氣,剎那間走遍全身運轉周天。
好似烈火烘爐沖破蓋頂,轟然釋放出來。
“好深厚的氣血!這泥腿子哪來的底蘊?哪來的根基?”
滾滾熱力撲面,宋云生心驚不已。
要知道,他前后服用三枚大丹。
加上那枚尸骨舍利純化內氣,增進功力。
這才能于半年之內,凝聚第一條氣脈!
可這紀九郎才入服氣多久?
十天?半月?
如今不僅貫經通脈,而且底子扎實!
難不成真有什么際遇?
心念電閃之間,宋云生臉上獰色更顯,布滿磷火內氣的兇悍一掌當空落下!
紀淵沒有閃!
兩人相距太近,近乎挨著,沒有騰挪的機會。
退一步,便是受傷、甚至身死的下場。
只能以硬碰硬!
洶涌血氣帶動筋骨皮肉,挺拔的身子橫移一寸。
宋云生的右掌落在紀淵肩膀上,發出悶響!
只感覺抓住一塊堅硬金鐵,扯之不動!
“橫練外功!”
宋云生臉色一變。
換成旁人,磷火內氣腐蝕血肉。
再用擒拿手法按住關節,當場就能把這條手臂撕裂下來!
可惜,紀淵早已把虎嘯金鐘罩修煉大成。
加之兩條命數加持,筋骨之強硬,外人難以想象。
體內氣血奔流,震得筋骨齊鳴,有如虎豹雷音回響山谷。
這一下,皮膜拉伸繃緊,堅韌如犀革。
莫說撕扯,連撼動都難。
“大威天龍!”
紀淵心下爆喝,右肩筋肉隆起,不停彈抖,用力往上一頂!
宋云生掌心吐出的磷火內氣,頓時如沸湯沃雪,被打散澆滅。
爾后,有種握住火紅炭塊的灼燒感。
手掌猛地一疼,連忙縮了回來。
具備降魔之力的虎嘯金鐘罩,天然克制陰煞功法,使其威力大減。
纏頭刀!金鐘罩!
兩次對拼,牢牢占住上風!
紀淵眸光亮若大星,心氣拔升,趁勢追擊。
拳如大槍扎出,直刺一線之間!
手脈貫通凝聚,其氣力猛烈,快若電閃。
猝不及防之下,宋云生胸口如遭重錘。
沉雄勁力如火藥爆發,幾乎塌陷下去。
遍布上身的條條血色大筋瘋狂扭動,好似即將繃斷,
一口黑綠色的鮮血噴出,落在地上,腐葉枯泥立刻鍍上一層鉛灰色澤。
磷火內氣,蘊含尸毒!
“白骨道秘法,不過如此!”
紀淵內氣強盛,龍行虎步,宛如跨風而行。
身形閃動,拉扯氣流,宛若猛虎下山惡風景從!
剎那之間,拳隨人至!
只見他右臂屈起,氣脈纏繞,一記頂心肘剛猛轟出!
咔嚓嚓!
宋云生吃了一拳,身子動彈不得。
只能勉強提起一口氣,護住胸口。
爾后,“咚”的一聲,高大身軀如騰云駕霧飄飛出去。
連著砸斷大片鐘柱,死狗一般摔在石壁上。
身子貼緊,過了片刻方才滑落。
武經有云,寧吃十拳,不挨一肘!
這一記勢大力沉的頂心肘,差點沒把宋云生的心窩子給搗爛震碎。
又是大口鮮血嘔出,混合著臟腑碎片。
“懸空寺的橫練路數!
紀九郎你藏得好深!
虧那涼國公府,還以為你是服氣一境,沒把你放在眼里!”
宋云生捂住胸口,面色慘白如紙,心中那股得意之情磨滅大半。
他想不通,一個北鎮撫司緹騎,哪里學來的上乘武功?
更想不通,哪里學會這么兇煞狠戾的殺伐打法?
“束手就擒,尚可留條生路。
等入了北衙,自有人去審問你。”
紀淵呼出一口熱氣,泛紅的面皮漸漸恢復。
他其實很想說,自己的確突破通脈沒多久。
從一境跨到二境,攏共半月有余。
但考慮到宋云生吃了一記百步崩拳,內氣已被打散。
又挨了一記頂心肘,半條命都要沒了。
這時候,再說刺激他的凡學之語。
恐怕會讓這位宋家玉麒麟氣血攻心,當場暴斃。
到時候,自個兒的功勞就要少上幾分。
畢竟活人比死人強,能夠生擒更好。
“北鎮撫司是什么地方?你當我沒聽說過么?
朝堂之上,誰人不知道那句話?
寧下刀山,不入詔獄!”
宋云生慘然一笑,似是認栽。
艱難地直起身,忽然擠出一下笑意道:
“紀九郎,單打獨斗,我不是你的對手。
可這處積陰之地,卻不止你我二人。”
怪風呼嘯鬼神哭嚎的洞窟之內,一道龐然黑影踩著沉重腳步,步出陰暗。
那雙暴戾瞳孔死死盯住紀淵,散發殘忍、嗜血的惡意氣息。
通脈層次,六臂魔猿!
“周子安,周兄呢?不愿現身一見么?”
紀淵語氣輕松問道。
“大郎,傷得厲害么?”
一道輕柔聲音傳來,周子安從六臂魔猿身后轉出。
他看也不看紀淵,直奔宋云生而去,臉上帶著關切之意。
相比起官道之上,兩人爭鋒相對的故意作態。
此時真情表露,反倒有種兒女情長的膩味之感。
“無妨,子安。
只要殺了紀九郎,借他一身血氣補足自身,我功力還能再進一步!”
宋云生深深忌憚,眉宇間盡是邪異陰狠。
他所學的白骨道秘法幽磷尸魂氣,面對紀淵十成威力只能發揮六七成。
大為不利!
周子安練的是奪心大法,操弄精神,迷惑心智,發動于無形之間。
他雖然只有服氣境界,卻能馴服控制通脈層次的六臂魔猿。
整個比較起來,戰力反而超出宋云生不止一籌。
“好!我為你殺了他!
取他的心頭血,為你練功之用!”
周子安雙眸呈現灰暗之色,大手拍出,奪心內氣如同絲線迸射。
六臂魔猿狂吼一聲,欺身而上。
左右兩條手臂揮動如輪,劈殺下來!
這等精怪猛獸,皮糙肉厚,生命力強悍。
同境界之間,廝殺起來很占優勢。
“兩人一獸,正好給我練練手!”
紀淵心如平湖,右手五指化出陰刀之形,隱而不發。
他并非自大狂妄,適才于皇天道圖內投影宗平南,煉化三陰戮妖刀。
期間,十年軍鎮服兵役!
心神沉入無窮幻象之中,不知道斬殺多少招搖山的妖魔!
一頭精怪猛獸、六臂魔猿,又算得了什么!
“正好給我祭刀!”
紀淵默默運轉三陰戮妖刀的法門,觀想肉殼如一座丹鼎,容納冰冷肅殺的三陰內氣。
受到激發,氣血拔動大筋,撐開皮肉!
拳經有云,筋長一寸,力大十分!
此時的紀淵,何止長了一寸,大了十分!
他整個身子好像變高、變壯,有種頂天立地的雄渾氣勢!
三陰內氣滾走之下,他只感覺前所未有的強橫無敵!
力氣、血氣、精氣凝練聚合,毫無花哨,左手五指捏緊,一拳轟出!
那頭被奪心大法馴服控制的六臂魔猿,猙獰兇惡的氣息陡然一滅,彷如遇上了比它更可怕的精怪猛獸!
“這個人…”
蒙昧的念頭還未升起,泰山壓頂般的沉重一拳便砸擊下來!
氣流被打爆,一圈圈實質般的狂瀾漫卷!
內里錯綜復雜,犬牙交錯,暗道密布的洞窟地穴,如龍翻身!
抖了一抖、顫了一顫,沖出無邊煙塵!
潮濕陰暗的粘稠陰氣,頃刻間就被掃蕩一空!
周子安身軀劇震,面如金紙,五臟六腑翻起驚濤駭浪。
奪心內氣化出的無形絲線,倏然繃斷。
他承受不住反噬之力,張口噴出一道精血 “不好!大郎!快…”
重傷之后,這位周家公子瞬間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一把抓住宋云生的手臂,雙眸赤紅,幾欲滴血。
旋即,艱難擠出那個字:
“逃!”
“逃?”
宋云生眼中浮現疑惑,著緊問道:
“子安你怎么…”
洞窟風聲烈烈,似鬼神哭嚎!
煙塵彌漫的中心,仿佛長鯨吐氣,吹散沙石泥土,顯露出駭人的一幕。
那頭龐然大物似的六臂魔猿,左右三條粗壯手臂紛紛抬起,交疊于頭顱之上。
硬如鐵柱的兩腿彎曲,重重地跪倒在地,砸出坑洞。
兇惡猙獰的漆黑獸臉,不由自主浮現恐懼之色。
它口中發出“嗬嗬”聲音,似是求饒!
“按照景律,凡妖魔食人,當梟首示眾,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紀淵眸光冷厲,有股子陰寒肅殺的可怕意味。
恍如太陰星神,玄武真君。
舉手投足之間,宰執生死。
三陰戮妖刀一經練成,整個人的氣息都會發生改變。
“孽畜,饒你不得!”
看到六臂魔猿強自架住如錘重拳,紀淵嘴角扯動,化為陰刀的右手五指輕輕彈動。
絲絲青光蕩漾灑落,凝成深寒刀芒!
隨心而動,斬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