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化!
三陰戮妖刀!
紀淵心念一起,猛地攫取那口兇戾暴烈的狹長黑刀。
五百點白色道蘊投入其中,化為一團焰火騰起。
如同上次那般,整個心神被吸扯進去。
識海內的皇天道圖抖動展開,蕩出萬丈光華,演化無邊景象!
一座山城、紅巾義軍、大旗長槍!
斜陽西沉,灑落金光。
紀淵睜開雙眼,見到一方黃泥夯實,百步見方的演武場。
風聲烈烈,向北而吹,把赤紅色的旗幟扯得筆直!
蘊含節奏的呼喝之聲連成一片,自有一股抖擻精神!
紀淵偷偷觀察,周圍扎馬步,打拳架子的各色臉孔。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約莫四五十人左右。
個個頭戴紅巾,短打褂子,草鞋短褲。
多半為面黃肌瘦,氣血并不強盛。
一看就是鄉民村夫!
“順…天…行道?”
紀淵目光望向飄動的大旗,費了老大力氣才看清上面繡著的斗大黑字。
“天下大亂!彌勒降生,明王出世!”
演武場上,身著錦袍的中年人背著雙手,行走于眾人中間,聲如洪鐘道:
“我等今日焚香聚眾,起義抗擊百蠻,捍衛中原正統,此乃順應天道!”
此人說話半文不白,其大意無非就是自家主人韓世洞乃明王轉世。
可以帶領受苦受難的中原百姓驅趕蠻夷,再造乾坤,重定山河!
這種仙神降生的荒謬言論,也就哄騙一下沒什么見識的愚夫愚婦,未必能糊弄到多少有心人。
但那個紫袍中年人末了,又補充一句:
“明王圣子說了,凡入我紅巾義軍,即為兄弟姐妹,都是一家人!
韓家堡內,有我張千一口吃喝,就有你們一口!
只要跟隨主子,抗擊百蠻,割據成王,以后都能當大官!住大宅子!穿綾羅綢緞!”
后面一大段話總結起來,無非就是“包吃包住”的意思。
聽到不會再餓肚子,那些神色麻木的鄉民村夫,年紀幼小的少年少女,眼中泛起波動,出拳都有力幾分。
“這是一百二十年前,紅巾義軍席卷天下的時候?
圣人出世,當過放牛娃,做了和尚,
甚至沿街乞討,最后入了義軍,
從此,武道修為突飛猛進,還與那個韓世洞爭奪過明王圣子之位!”
紀淵恍然想起,百蠻王朝長驅直入占領中原,釀成兩百年之久的化外兵禍。
諸多豪杰天驕橫空出世,揭竿而起,割據一地。
與百蠻王朝抗爭,殺得一寸山河一寸血。
其中紅巾義軍與白蓮圣教,便是其中最有名氣的兩股勢力。
“山洞中的那人必不可能是紅軍義軍,大宗師也就能活兩百載!
這門三陰戮妖刀,它出自何…”
紀淵心緒還未浮起,眼前畫面倏然一轉。
金碧輝煌的大殿之內,面容俊美的紫袍青年坐在上首。
氣勢沉厚如山,好似鎮壓四方,威嚴氣息令人心悸。
紀淵心中油然浮現一個名字。
小明王!韓世洞!
“劉舵主,你屢屢立功,為我義軍棟梁之才!
半個月前,帶兵斬殺百蠻大統領,率先攻破南河府…本座要重重地賞賜你!”
紫袍青年斜斜依靠在雕龍刻鳳的華貴座椅上,一只手撐著下頜,輕聲道:
“今夜,本座就傳你玄天升龍道八大秘法之一,三陰戮妖刀!提拔你當左護法!”
嗤嗤嗤!
紫袍青年屈指一彈,掌心發出一道青光罡氣。
彷如一丈有余的彎月刀芒,直接轟入“紀淵”的體內。
后者只感覺渾身一震,冰涼徹骨的濃重冷意走遍四肢百骸,好似要將氣血凍僵,連口鼻呼吸都慢了下來。
紀淵以為要死的時候,耳邊傳來威嚴隆重的雷震聲響:
“三陰戮妖刀,又名玄天升龍道北宮攝煉三陰真氣化為玄刀誅戮妖邪護衛正道秘密之法!”
紀淵殘余的清醒意識,無奈想道:
“你這名字還能取得再長一點么?”
坐在上首的紫袍青年面目沉靜,繼續說道:
“凡我道中弟子輩,無分男女,修習此法,歷三甲子日(一百八十天)即可成功!
三陰戮妖刀,非金非鐵,無形無象,乃是氣兵之法!
以吾身中之神氣感應天地間三陰之靈氣,依五行生克之法而攝煉之,造就一口玄刀!
三五丈內,縱橫揮擊,無物能當!
以施于人,輕則斷其經脈、毀其神志,重則如遭雷擊當場殛命!
每日打坐,必須頌曰:玄天開辟統三才,升龍沖霄鎮九垓,大道神武北宮座,三陰戮妖安萬代…”
悠遠縹緲的道訣歌謠逐字逐句顯現于識海,化為真正的心法烙印下來。
至此,紀淵學會三陰戮妖刀第一篇,敕令攝氣入丹鼎!
下一刻。
輝煌宮殿化為飛灰。
烈日當空!
依舊是那位李姓護法的視角。
喊殺、哀嚎、怒吼!
大地震動、箭如雨下、烈火焚城!
諸多雜音擠進紀淵的耳中,為他勾勒出一座尸山血海般的修羅殺場!
“李不負,何必頑抗!
韓世洞慘敗于白大哥之手,猶如喪家之犬倉皇而逃,拋下你們不管不顧!
如今紅巾義軍改換旗幟,皆歸于白字頭下!
皇覺寺,真武山,白蓮圣教…這幾股勢力都與我家大哥結為同盟!
整個南方二十七府,盡在掌握之中!
我大哥惜才,覺得就此殺了可惜。
降了吧,未來也算是從龍之臣!”
遠處城頭之上,一道腰背挺立,如劍如槍的雄偉男子橫槍立馬。
槍是烏沉沉、暗金色的龍首大槍!
馬是半龍之身,頭角崢嶸,腳踏烈焰,吞云吐霧!
“楊洪,你好歹也是名門之后,破軍作命的天驕種,威震北地八府,頭一等的兵家種子!
白重八什么人物?一個當過和尚、做了乞丐,最下賤的泥腿子。
你左一聲大哥、右一聲大哥,叫得不害臊么?”
紀淵聽到這里,頭皮發炸。
楊洪?
景朝廟堂之上,位極人臣的涼國公!
白重八?
他恍惚記得,圣人幼年家貧。
眾多兄弟之中排行第八,故而起了這么一個賤名。
后來加入紅巾義軍,改成了白重器。
“你懂個什么!白大哥乃真龍天子,注定要做玄洲天下的至尊圣人!
破軍入命,抵得過龍飛九天么?”
橫槍立馬于城頭的雄偉男子勒動韁繩,赤血龍王馬仰天嘶鳴。
“李不負,既然你執意要找死,那就讓某家見識一下,玄天升龍道的三陰戮妖刀究竟有多厲害!”
煌煌大日之下,楊洪周身竅穴氣血勃發,好似滾滾狼煙沖天而起!
赤血龍王馬四蹄猛地一踏,踩塌半面城墻,跨越百丈長空!
那桿龍首大槍撕裂大氣,猶如隕星墜地,攪得天地轟鳴!
剎那之間,無比鋒銳的森冷殺意撲面而來。
萬事萬物像被凍結,逐漸變得緩慢。
唯有一槍,橫擊殺至!
避無可避!
“若換成是我,這一槍還未到就要死了!”
紀淵被驚得汗毛倒豎,好似一個血色“死”字赫然浮現。
但他并非本尊,無力反抗。
那位名叫“李不負”的紅巾義軍頭領,玄天升龍道護法,顯然武道境界不低。
只見他雙手一搓,舌綻春雷:
“玄刀在此,萬靈回避!”
第一個字音,甫一吐出。
血氣便如江河決堤,透出筋骨皮膜,化為巨大的烘爐。
李不負眼神平靜,右手捏陰刀訣。
精純內息化為冰冷、肅殺、酷寒的至寒之氣,收縮凝練成一團團虛無勁力。
輕輕一揮,絲絲青光化為無形刀芒,拉扯成一輪圓月,斬殺出去!
霎時間!
天上地下!
三十六口玄刀縱橫揮殺!
“好刀法!好武功!”
楊洪爆喝一聲,魁梧的身形暴漲三分,猶如魔神一般!
胯下赤血龍王馬四蹄彎曲!
幾乎要被壓得跪下!
只這一下,人借馬勢!
大槍舞動狂風漫卷,形成一條張牙舞爪的暴烈風龍!
呼嘯氣流震得房屋倒塌,樹木斷折。
凡有人靠近五十步以內,血肉瞬間炸成齏粉!
一個彈指之后!
刀槍相撞!
迸發出強絕音波!
轟的一聲,整座城池都抖動了一下。
紀淵的視線模糊,不知道這場死斗打了多久。
等到心神恢復,紀淵努力地睜開雙眸,血紅光芒遮住了一切。
他只聽到老鴉盤旋聒噪尖叫,眼珠子努力轉了轉,往下一看。
是蒼蠅飛過,驅蟲爬滿!
是人頭堆積如山,筑起一座京觀!
“‘我’被砍頭了?”
紀淵有些愣住。
他看到不遠處,一面黑底金紋的“白”字王旗橫亙天地。
其下,隱約有一道高大背影負手而立。
他就站在那里,卻仿佛高踞九天的至高神王。
宰執日月星辰,腳踏萬里山河,自有無邊氣度。
“好一手三陰戮妖刀,好一個玄天升龍道!
陰陽交匯,凝聚內氣,硬生生化出一百零八口玄刀。
難怪能重傷三弟!
韓世洞,這等人才為你所用,可惜了。”
那高大男子淵渟岳峙,恰如龍飛九五,有股子隱而不發的可怕氣勢。
他聲音很輕,卻十分清晰傳遍八方。
似悶雷滾走,轟隆響徹。
直至此刻,紀淵才猛地驚醒。
“‘我’真的被砍頭了!”
恍然之間,他看到那高大男子似乎回身望了一眼。
與此同時,皇天道圖的演化結束,場景破碎。
“太真實了,這種感受!
生死之間的大恐怖,真如孤身行于萬丈懸崖,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紀淵心有余悸,好似真切死過一次。
那種可怕、痛苦、煎熬的滋味,瞬間浮上心頭。
煉化失敗 四個古拙文字清晰呈現。
“再來!”
紀淵吐出一口濁氣,眸光凝定,繼續投入五百點白色道蘊。
這門三陰戮妖刀,他學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