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拓印 三個明晃晃的大字浮現識海,彷如刀砍斧鑿,深入心中。
皇天道圖抖動不已,綻出華光,好似要囊括大千世界。
揣在懷中的金鐘罩羊皮卷微微顫動,變得滾燙起來。
其上的三百點道蘊之力,直接被吸納進去,化為一團模糊的焰光。
程百戶被映照的五道命數,像是鏡中倒影浮現于其中。
“這就是…拓印?攫取他人的命數?不對,程百戶的命數并未消失。”
紀淵心下大驚,同時又有疑惑。
昨晚,皇天道圖映照了魏教頭的命數,怎么就沒有出現可拓印的提醒?
“怎么了?看你神思不屬?莫非被講武堂這條路嚇到了?”
程百戶渾然沒有察覺,看到紀淵有些發怔,打趣問道。
“魏大悶葫蘆把你說成了膽氣過人,天賦卓絕的少年英才,更以東南柱石宗平南大將軍做比較,覺得假以時日,你定能有一番大作為…
紀九郎,我認識魏揚那廝許久,從未見他這么夸過一個人!”
紀淵眸光流轉,收回視線。
宛如被驚醒一般,沉聲道:
“承蒙魏教頭看重,只希望不辜負他的護持之情。”
程百戶滿意地點頭,輕聲道:
“去吧,再過幾日就是初試,你若能過得了,武舉人功名便有三四成把握,若過不了…
我可以嘗試居中調停,把你弄到我的麾下,省得再受林碌打壓報復。”
紀淵沉默不言,拱手告退。
就目前來說,似乎并無幾個人看好自己。
無權無勢的泥腿子,真就出不了頭?
晌午時分,日頭亮堂堂,卻抵擋不住入秋后的深重寒意。
紀淵慢悠悠來到講武堂,剛邁進大門就看到上次的典吏。
“沒成想你真過了稱量武骨的那一關,氣力如虎,上等品相。
天京三十六坊的眾多考生,你也算最出色的一撮人了。”
典吏摸著兩撇小胡子,笑呵呵道:
“遼東紀九郎,如今可出名了!
連內城都知道,太安坊出了一個年紀輕輕就能倒拔千斤銅柱的厲害人物。”
紀淵瞇起眼睛,并無喜色。
消息傳得這么快?
該不會是姓林的故意推動,讓自個兒吸引火力吧?
“怎么不見魏教頭?”
紀淵沉穩問道。
臉上既無大出風頭的得意,也無木秀于林的懊惱,只有平靜。
他為的就是功名,藏拙沒有任何意義。
若非出眾表現,能得到魏教頭的欣賞嗎?
既然選了講武堂這條道,那就披荊斬棘一路趟過去就是了。
“應當在外院練功。”
對于紀淵的這份鎮靜,典吏不由深感佩服,笑道:
“一旬之后就是初試,可得加把勁啊。”
紀淵頷首,沒有多說,直奔外院而去。
呼呼!呼呼呼!
甫一踏入院門,一股強烈的氣流就掃蕩過來。
宛如颶風吹刮,烈烈作響!
紀淵定晴一看,眼中閃過震驚之色。
只見魏教頭雙手拿住那根千斤銅柱,腳下步伐連連踏動,將其揮舞起來。
速度快到,人影閃爍,難以看清。
那根千斤銅柱幾乎成了一團碩大圓球,水潑不進。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舉重若輕!手里拿著千斤之物,腳下的青磚卻沒有絲毫塌陷,完完全全的收放自如,運使隨心。”
紀淵眼力不差,立刻看出魏教頭的厲害之處。
只有對全身筋肉掌控到細致入微,方能這樣的輕松寫意。
“九郎你來了啊。”
注意到有人窺視,魏揚猛地收住身形,勃然噴發的氣血瞬間收攏。
那根足有千斤重的銅柱,“咚”的一聲立在青磚地面,濺起一圈灰塵。
紀淵步入外院,輕聲道:
“感謝教頭伸出援手,專門請動程百戶為我壯膽助威。”
魏揚豪爽一笑,搖頭道:
“同輩當中,你的膽氣已經少有,哪里還要別人幫忙。
十九年沒有再出過一個寒門貧戶的武舉人,九郎你既然有這份心,某家盡點力也不算什么。
你我之間,緣分一場,無需掛懷。”
紀淵心頭微暖。
原來,這世道也有好人。
不問出身,不看利益。
只因性情相投,就會傾囊相助。
他藏起內心情緒,并不表露出來,問道:
“講武堂怎的如此冷清?”
魏揚抹了一把汗水,回答道:
“拿到考生名額之后,很少會有人再來。
將種勛貴嘛,吃喝都是精挑細選,有大補膳食,昂貴靈藥。
家中要么聘請了槍棒教習,要么有長輩指點,怎么都比講武堂強。
換做是我,也不會來此浪費時間。”
紀淵無言以對,只得說道:
“我有些問題想要請教…”
他把金鐘罩上的內煉之法,有些不太明白的晦澀地方逐一道出。
武功秘笈,并非一看就懂。
且不說各種暗喻、代指,行氣之間也有許多竅門。
那種掉落懸崖,偶得神功,然后練成之后天下無敵。
只會在話本小說里出現。
雖然,紀淵已經內煉成功。
氣感初生,熱流竄動。
可是越往后,越感覺遲鈍,不夠流暢。
因此,特地來找魏教頭指點。
很顯然,對方早已過了服氣境界。
區區下品的武功,不可能打動得了魏教頭,讓其心生他念。
故而,紀淵也沒藏著掖著,直接開口請教疑難。
“這門呼吸法確實有幾分獨到之處,它是由內而外,借著熬煉筋骨皮膜,滋養五臟六腑,等于把兩個步驟合在一起,能省去不少功夫。
你感到內氣積蓄變慢,其實就是供給不足,需要大補,并沒什么大不了。”
魏揚乃是三境換血武者,若非受傷落下病根,怎么可能到講武堂做個教習。
“說起來,九郎你外煉根基打得深厚,打熬的方式應該是橫練硬功一流,像鐵布衫、鐵襠功、金身功這類,沒錯吧?”
紀淵點頭。
心想,
這就是高手么?
一眼就看穿了自個兒的底細。
“但九郎你有些奇怪,這等硬功之所以下乘,是因為靠著不斷擊打來強壯筋肉,通常都會留下暗傷。
到了三四十歲體力下滑,氣血衰弱尤其之快,這也是外煉不如內煉的原因。”
魏揚像是私塾里授課的先生,一板一眼說得頗為認真。
“也許是天賦異稟,你筋肉飽滿、渾然如鋼鐵,那些將種勛貴每天用膏藥涂抹,推拿全身,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
紀淵若有所思,命數改易果真強大,竟能抹除原先一切。
“若我沒有看錯,你應當才內煉不久,不過由于體魄堅固,根基扎實,筋骨皮膜反哺五臟六腑,內氣積蓄充足,所以能倒拔那根千斤銅柱,身具一虎之力。”
魏揚耐心解釋,終于進入正題:
“內煉是水磨功夫,你可以把人體看成一方池子,初時不大,通過吐納呼吸滋養五臟六腑,把內氣養得更深厚,漸漸擴寬,成為湖泊。
等什么時候填滿了,打破隔膜,使得內外如鐵板一塊,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可催動內氣,就算是服氣大成!”
魏揚一掌拍在紀淵肩膀上,見他身形未有半分搖晃,滿意道:
“內煉,某家幫不了你,這需要時日。
或者你能吃得起丹、藥,也能加快進度。
但服氣、通脈這等境界,兩人搏斗廝殺,未必全看各自層次,武功招式、臨場反應、膽氣性情,也很重要。
這個,我可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