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千戶大人,小的一定竭盡全力,讓那紀九郎交出他父親的百戶空缺。”
林碌好歹也是凝聚氣脈的二境武者,生命力頑強。
挨了一掌口吐鮮血,依舊掙扎著爬起,不敢有半分怨言。
南北兩座鎮撫司衙門,平日都由百戶輪流點卯主事。
至于那幾位千戶要么坐鎮在黑龍臺,隨時聽候督主的調遣;
要么領了差事,外出活動,巡視天下府州,監察百蠻、招搖山的動向。
“你可知道,太醫局的一顆換血大丹就要賣萬兩白銀,若沒有朝廷官身作保,登記造冊,有錢甚至還買不到。”
陰鷙青年眼神冷漠,若非這頭肥豬生財有道,辦事還算得力,剛才就下殺手了。
“我不管那紀九郎有什么天大的能耐,也不在乎他是生是死——我只要銀子,懂了嗎?”
氣血武道,最重資糧。
太醫局的換血大丹,一年只會放出六十顆。
刨除掉那些王公貴族,將種勛貴,落到外邊的沒多少。
若不抓緊一些,恐怕會耽誤自個兒的武道修行。
“小的明白,萬年縣的藍大管家已經付了一半定金,那兩千五百兩銀子,小的分幾次存進通寶錢莊,兌換成寶鈔,明日就給大人送過來。”
林碌用近乎匍匐的姿勢,跪伏在地上。
他的一切都是陰鷙青年給予,倘若沒有這位千戶大人撐腰。
什么百戶、飛魚服、宅子妻妾,一樣也保不住。
“這銀子什么時候也不嫌多,什么時候都不夠花。”
陰鷙青年靠在那張黃花梨木椅子上,看似松松垮垮,卻有種餓虎撲食的兇悍氣息。
“藍老二答應用五千兩換一個百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看來余家莊的身家頗豐。
林胖子你最會來事兒,等藍老二那個侄子補了百戶,多跟他親近親近,挖點東西出來,即便沒有,也要做個局,拿些把柄。”
林碌立刻明白,千戶大人這是盯上萬年縣余家莊了,他趕忙順著話頭道:
“余家手里頭的田地、染坊、布行,一年流水十幾萬。余家老少死的死,病的病,靠山倒臺,關系用盡,如今全靠姓藍的撐場面,只要拿捏住了他,錢財要多少有多少,絕對能供奉大人武道修行所需。”
陰鷙青年輕輕敲打扶手,感慨道:
“你知道我的心思就好,官場上的路跟武道一樣,出身不好,很快就到頭了。
我憑著幾分際遇,坐上千戶位子已經是頂點,敖景那個老匹夫一時半會退不下去,加上周行風、徐應求幾個人都盯著那身指揮使的麒麟補子?
想要壓住他們,得到督主的賞識,只有靠突破境界,更進一步!”
林碌不敢出聲,南北鎮撫司各有一位指揮使,正三品的官位。
可以說是督主之下,權力最大的兩人。
“九變龍王”敖景,便是北鎮撫司的指揮使。
其人武功深不可測,常年待在黑龍臺中安心修行,不理外事。
至于周行風,徐應求,都是出挑的千戶。
要么年紀輕武骨好有潛力,要么資歷深根基厚有人脈。
與他們相比,陰鷙青年的底子略顯薄弱。
北鎮撫司,周、徐、宋、王四位千戶。
各個都巴望著敖指揮使何時退位,讓他們補上去呢。
“起來吧,你剛說是被那個不識好歹的小小緹騎打傷的?他什么境界?”
陰鷙青年擺了擺手,略過這個話題。
“回稟千戶大人,紀淵這人心機深沉,平時表現出外煉層次,實則早已把筋骨皮膜練到大圓滿。
一身體魄強悍,許獻領了七八個總旗一擁而上,都沒奈何得了。”
林碌艱難地站起身,恨恨說道。
“…我本想借著這個由頭,將其一舉擒拿下進詔獄,只要做實謀害上官,誰也挑不出毛病。
可是千算萬算,沒料到紀九郎那廝入了講武堂,拉攏到一個三境換血的厲害教頭,讓我陰溝里翻了船。”
陰鷙青年越聽眉頭皺得越緊,露出幾分不爭氣的怒意,冷聲道:
“我說過多少次,做事最忌諱瞻前顧后,你支使許獻去害那緹騎,就應該確保萬無一失,結果前后兩次都無功而返,一個外煉大圓滿的螻蟻,你若早些出手,一腳就踩死了。
至于他那個南鎮撫司的二叔,無非給點銀子,威逼利誘,若是不從,照樣弄死…值得費這么多功夫?”
在陰鷙青年看來,跟幾個沒出身、沒靠山的泥腿子,哪用得著設計什么。
偌大的天京,權貴是人,賤民如草。
殺人才要償命,割幾株雜草根本無人在意?
“千戶大人說得對,是小的弄巧成拙了。”
林碌低頭彎腰,不敢多做辯解。
“入了講武堂,確實就不好辦了,你拿捏不了。”
陰鷙青年眸光變化,嘴角忽然勾起,輕笑道:
“但是,一個遼東泥腿子跟那幫子將種勛貴爭功名…無須咱們動手,自會有人收拾。
旁的不說,就涼國公那個義子,生有狼顧之相,被欽天監說是大材的楊休,就在太安坊那座講武堂。”
林碌心頭一突,想到幾年前把天京鬧得雞飛狗跳的煞星:
“楊休?那個桀驁不馴的武瘋子?我記得涼國公不是把他趕到西山府去剿匪了?”
陰鷙青年感慨道:
“他是個沒腦子的,怎么會剿匪?因為殺人太多,差點引起民亂,又被涼國公調回來,準備掙個武舉人的功名。
剿匪屠了一個莊子,老弱婦孺都沒放過。換做沒靠山的,這般兇殘早就被軍法處置了,可惜楊瘋子有個好干爹…國公義子,令人羨慕。”
林碌點頭道:
“撞到楊休手里,紀淵無疑是找死!”
陰鷙青年撫掌道:
“你手底下那個許獻,他腿不是斷了么?干脆將其貶為小旗,把藍老二的侄子提拔上來,帶進北鎮撫司做總旗。
姓紀的小子,暫時不動他,楊休那瘋子會是一把好刀。”
林碌遲疑了一下,忍不住問道:
“萬一紀九郎爭到了功名,給北鎮撫司長臉,驚動上頭,那百戶…可就真的歸他了。”
陰鷙青年像是聽到什么滑稽的趣事一樣,失笑道:
“楊休三年前就是內煉層次,如今只怕服氣大成,殺過人,見過血,更把涼國公傳下的那門龍虎大擒拿練到精深之處,別看天京城中那么多家將種勛貴,能比得過他的,沒幾個。
一個小小緹騎,仗著筋骨強壯,跟國公義子打擂臺?他若能贏,那我倒是要道一聲佩服了。”
聽到陰鷙青年這么肯定,林碌鼻青臉腫的豬頭浮現笑容,附和道:
“千戶大人說得沒錯,氣血武道消耗資糧,紀九郎無權無錢,哪里追得上家世顯赫的將種勛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