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李嗣業此時像瘋了一樣,用肘、膝、拳、腳向阿史那思摩展開狂風暴雨一般的進攻。
“以己之長,攻敵之短!”
李嗣業深得其中真味。
他明明知道,阿史那思摩的實力。馬術精絕,放眼大唐能和阿史那思摩比馬術的人,屈指可數。
箭術,更是阿史那思摩的強項,如果不是他手中沒有弓箭,李嗣業根本就不會與他比箭。
馬戰、刀術、槊、槍,阿史那思摩都出類拔萃,唯一的弱項,其實偏偏就是地面拳腳纏斗。
別看李嗣業力量上弱于阿史那思摩,戰斗經驗更是望塵莫及,偏偏這一輪搶攻中,把阿史那思摩弄得手忙腳亂,狼狽不堪。
不過,阿史那思摩還是依靠著自身的戰斗經驗,慢慢扭轉了局面。
漸漸的,李嗣業落在了下風。
對于這個結果,陳應早有預料。
畢竟,阿史那思摩在歷史上可是做到了右武衛大將軍,十六衛大將軍中,排名第五。這個官職,沒有能力絕對做不下去。
看著李嗣業苦苦掙扎,李道貞心中暗暗著急。
陳應安慰的拍著李道貞的胳膊,柔聲道:“阿史那思摩識得輕重!”
李道貞嘴里說道:“我不擔心!”
可是,她的擔心除非瞎子看不出來。
陳應也沒有解釋。
對于一個將領來說,陳應自然希望自己的部曲,都可以在絕境中,爆發自己生命的所有潛力。
然而,作為父親而言,陳應卻又非常希望,自己的兒子可以快快樂樂,平平安安。
建功立業,封妻蔭子。
最終的目的,其實還是希望可以讓自己的兒子更好過一些。
突然,陳應心中一緊。
李嗣業右腿發力,帶起一道疾風,一記側踢,正中阿史那思摩暴露出來的左肋!包著鐵皮的靴尖重重踢在明光鎧甲的甲葉片上,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阿史那思摩往右沖出兩步,面色蒼白得像一張紙,不敢置信的瞪著李嗣業。
這一招,讓阿史那思摩陡然暴怒起來。
作為陳應的家臣,阿史那思摩非常清楚,陳應與其他勛貴不一樣。在其他勛貴眼中,只有嫡子,沒有庶子。
可是陳應偏偏不一樣,他的兒子、女兒、無論嫡庶,陳應都是一樣的疼愛。
畢竟陳應的思想觀念,還沒有完全融入在這個時代中,比如,陳應可以不重男輕女,不重嫡輕庶。
阿史那思摩在與李嗣業對戰的時候,保留了三分的實力。可是就是這三分的保留,讓他吃了兩個虧。
如果說第一次,他是因為輕敵。
可是現在,他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然而,還是被踹了一腳。
他受傷了。
“大郎小心!”
阿史那思摩揮舞著拳頭,朝李嗣業沖去。
就在阿史那思摩快要沖到李嗣業面前三尺的時候,陳應大喝道:“住手!”
陳應的功夫雖然算不上太好,充其量也是二流末尾。不過,他的卻有一流的眼光。
陳應早已看出李嗣業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他雖然傷了阿史那思摩,卻沒有給他造成致命性的傷害,反而成功激起了阿史那思摩的兇性。
再打下去,哪怕阿史那思摩手下留情,李嗣業也會被揍成豬頭。
沒有一個父親愿意看著自己的兒子被揍成豬頭,所以他喝止了這場戰斗。
阿史那思摩緩緩了,緩緩來到陳應面前,躬身道:“主上…”
陳應手上并沒有什么飾物,不像其他勛貴一樣,喜歡穿金戴銀,佩玉戴香。陳應無意間看到李道貞的頭上插著一根步搖。
隨手取下來,然后遞到阿史那思摩面前道:“你的夫人戴上這個,一定會光可鑒人!”
阿史那思摩連連拜謝。
隨著阿史那思摩離開后,李嗣業怯怯來到陳應身前,小心翼翼的道:“阿爹…”
陳應看著一臉緊張的李嗣業笑道:“行了,別硬撐著了!”
古泰拳雖然犀利,攻擊力極強,不過那是指在后世的拳臺上賽場上,可是李嗣業與阿史那思摩卻是穿著鎧甲比拼,不僅靈活性要差,而且李嗣業的胳膊、肘、膝蓋全部都受傷了。
陳應給李嗣業解開鎧甲,看著李嗣業的胳膊紅腫一片。
當陳應背著他來到屋中時,陳應讓人拿來跌打損失的藥,替李嗣業擦藥。
李嗣業怯怯道:“阿爹,對我是不是很失望!”
如果說小時侯,李嗣業不懂嫡庶之間的差距,可是現在他已經完全明白了。
陳謙已經是安西國王了,爵位比陳應這個老爹還要高。
畢竟,陳謙的舅父是李建成,而他的舅是李道宗。
出生以來,就讓李嗣業矮了半截。
“傻孩子,你想多了!”陳應嘆了口氣道:“阿爹在你這么大的時候,還在蘇護門下當雜役呢!”
陳應腦袋中依稀喚起了那些久遠的記憶。
陳應并非在第一時間成為蘇護的書童,而是以雜役的身份進入蘇護府上。作為雜役,陳應不僅瘦,而且力量極弱,拎一桶水都會氣喘吁吁。
在蘇府這樣的門第中,雜役也分三六九等,年齡小,身體弱,肋骨可以數清一根一根的陳應,一直都是被欺負的對象。
好在陳應天賦不錯,嘴也甜,跟著蘇護府上的外院管事識得一些字,這個外院管事陳應已經記不得他的樣貌了,不過卻依稀記得他是一個鰥夫,本想讓陳應給他養老送鐘,只是后來身體實在不行了,就花光了積蓄,讓使錢讓陳應成為蘇護的書童。
在那個環境中,陳應非常渴望改變自己的命運。后來,陳應第一次在戰場上的時候,何嘗不是抱著死就死吧的心態去搏命?
不過,現在不同了。
陳應已經官居一品,除非他愿意入閣,成為相國,否則他的官職只能這樣了。
更何況,陳應還是大唐首富。
別看七宗五望,或者關中四姓,江左豪門比他的底蘊后,可是論起現錢,還真比不上陳應,陳應可以在一個月內弄到三五百萬貫的現錢,哪怕天下巨富的清河崔氏,他們一年也不見得能籌集到三百萬貫。
陳應一邊涂抹著傷約,一邊勸著李嗣業道:“你很不錯,比阿爹強多了,這輩子你還是安安份份當一個紈绔子弟吧!”
李嗣業搖搖頭道:“不,我不要…我要像阿爹一樣,成為大唐的大將軍!”
“當大將軍有什么好的?”陳應此時一點兒不像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反而像一個絮絮叨叨的祥林嫂向兒子灌輸著能快活一天是一命的墮落思想。
其實,陳應并不知道。
早在他給李嗣業擦傷藥的時候,李建成已經來了。
當陳應道:“我最大的愿意望并非封侯拜相,也非權傾天下,而是當一個小地主,田地不需要太多,幾百上千畝足矣,除了春種秋收,其他時間可以釣釣魚,養養花,也可以去游玩一下,看看大唐的錦繡河山。”
李嗣業非常不解的問道:“阿爹,當大將軍不好嗎?”
“哎…好個屁!”陳應笑道:“你真以為阿爹真喜歡吃軍中,那比豬食還難吃的戰飯?你真以為我喜歡天不亮就起床,風雨無阻,刻苦訓練?”
李嗣業實在難以分清哪一個人才是自己親爹。
陳應其實內心里是希望過著安逸的生活,正如他所說的那樣,能做著,絕對不站著,能躺著,絕對不做著。
能吃能肥死,也絕對不會為了自己的身材而刻意節食。
陳應接著道:“我真不喜歡那樣的生活,我都是做得別人看的,你老爹這么拼命,還不是為了你們?”
站在窗外聽著墻根的李建成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沒有想到陳應真實的內心是這樣的。
當陳應繼續灌輸墮落思想的時候,李建成實在忍不住的道:“想三十五歲致仕,絕無可能!”
陳應急忙起身,躬身道:“不知陛下駕臨,有失遠迎,請恕罪!”
李建成擺擺手道:“行了,別這么客套了。”
看著李嗣業掙扎著起身,李建成趕緊讓他躺下來。
在打斗中,李嗣業可以忘記疼痛,可是現在他混身都疼。
李建成與陳應走了后院,來到陳家堡的鼓樓上。
周圍沒有其他人的時候,李建成這才壓低聲音道:“不是朕難為你,現在還懈怠不得!”
接著,李建成將扶桑大唐的情報與陳應聽。
原本,李建成對于李世民在扶桑大唐的事情,半信半疑。不過隨著李承乾被救走以后,李建成趁機讓人左監門衛的細作,化妝成流民,打入了李世民內部。
這也算是李建成吃一次虧,學得精了。
李世民打入李建成身邊的人數不少,甚至連李建成最為信任的廚房,也有李世民的人在。現在扯平了,李世民絕對不知道,他身邊早已有了李建成的。
而且還知道李承乾去了扶桑大唐,并不是為了繼承李世民的皇位,而是為了培養李承乾。
李世民知道一個皇帝絕對不能不知兵,所以他把李承乾放在程知節身邊為記室參軍,同時也跟著程知節進行大規模清繳行動。
這次,李世民學習了江左孫氏。
其實在三國時期,江左地區核心只有徐揚八郡七十二縣,其他地方全部都是未開發的處女地。不僅沒有基礎建設,而且都是百越蠻族。
當時,孫堅、孫策、孫權父子三人,都堅決執行對百越的政策,進行強制性同化。
對于內部,李世民需要一個聲音,一個信仰。
異端堅決毫不留情的打掉。
李世民一旦像孫堅孫策孫權父子三人一樣,用了二十多年的時間,就可以真正統一扶桑大陸,形成一個對大唐有著致命威脅的扶桑大唐。
面對李建成的擔憂,其實陳應心中早已有數了。
其實李世民的今天,完全是依靠陳應的推波助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