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通利錢莊在關中經營狀態良好,發展非常迅速,如今通利錢莊已經擁有三百多個分點,遍及關中、陜東、河南、劍南道還有一部分隴右道。
可是在西域卻陷入了一個困難,西域的商業主要是對付,大唐可以接受錢票這個東西,可是西域胡商卻只認真金白銀,對于錢莊開據的錢票根本不感冒。
貨幣體系的建立,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更需要國家或地區的信用做背書。關鍵是西域這個地方太過特殊,千百年來,西域罕見和平安定,都是城頭變換大王旗,這座城池今天還姓李,明天說不定就姓張,再或者姓禿發或木骨。
就算沒有陳應去推動,再過上些年頭,在收租棧、印子錢、貨棧飛票的基礎上,商品流通進一步的繁榮,與錢莊性質類似的機構也會自發的出現。不過,這種出現以地域商號為組織,比如在唐朝開始崛起的徽商,以茶馬古道興盛而起的蜀商,以鹽鐵牟利而興的淮商。
陳應決定推動西域錢莊的大力發展,除了牟利之外,最主要的還是達成一個利益同盟,用錢莊吸引西域貴族和各部首領,以及從朔州跟隨他而來的朔州豪強,結成一個利益同共體。
陳應在后世市場經濟條件下洗禮,非常清楚,經濟對于一個政權的作用。只要大唐通利錢莊在短短時間內成長為左右大唐經濟命脈的龐然大物,李淵或李唐皇帝們才不至于拼著兩敗俱傷的結果,去為難陳應。
就在陳應在西域布置的時候,負責稽查假圣旨來源的魏征終于順藤摸瓜摸到了源頭,在相州檀香寺中的一間清舍內,一名中年文士模樣的人在與凌敬秘密交談著。
凌敬望著這名中年人道:“秦王的意思,你最好還是閉上嘴…”
中年文士冷冷的望著凌敬道:“你到底是東宮的人,還是秦王府的人?”
“這個重要嗎?”凌敬輕輕吹著茶杯里的茶葉,淡淡的笑道:“我和你一樣,誰的人都不是,在夏王慘死的那一刻起,我與李唐,不共戴天!”
凌敬的神情非常激動,眼睛微微紅了。
事實上,當初如果不是竇建德服罪而死,死的人肯定是他,而不是竇建德。只是竇建德看出了李淵舞劍,意在對付竇建德,竇建德在被緝拿入獄之后,引火自焚,而李淵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還是偽造了竇建德的罪狀,找了一個與竇建德身材相近的人,拉到菜市口斬首。
中年文士苦笑道:“這么說,你是來殺我滅口的!”
“哼…殺人滅口!”凌敬苦笑不得的道:“這是秦王最希望看到的,但是,我為什么要讓秦王如愿?”
中年文士啞口無言。
凌敬道:“我故意留下一些破綻,魏征是一個聰明人,他很快就會找到這里!”
中年文士道:“某知道怎么做了!”
“你不知道!”凌敬道:“你不需要隱瞞,魏征問什么,你就答什么。”
中年文士非常疑惑的望著凌敬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凌敬起身,走到中年文士面前,悠悠的笑道:“魏征知道真相,想必李建成也會知道,讓他認清李世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難道不好嗎?”
就在這時,一名侍從敲響了香房的門,低聲道:“魏征帶著東宮的人已經來了!”
凌敬放下茶杯,隨手將茶水潑在地上,又拿起蒲團蓋在濕了的地板上。凌敬一邊處理自己來過的痕跡,一邊道:“我該走了,你不妨趁機向魏征要些好處,他一定會給你!”
就在凌敬離開香房不久,魏征果然帶人來到這里。
魏征望著一臉鎮靜的中年文士悠悠的笑道:“如果魏某所料不差,你應該是第一個看到這份圣旨的人!”
中年文士點點頭道:“魏先生真有耐心,居然能找到這里來。你怎么知道在下沒死?”
魏征挑眉一笑道:“這個世上,總有些問題,可以用財帛或者官職來解決。巧的是,魏某暫時不缺這個。
中年文士眼中閃過一絲精芒,露出的貪婪之色,盡數落入魏征眼中。中年文士喜道:“不知魏先生,能出什么價錢?愿意出什么價錢,換取這個真相?”
魏征一臉豪氣的道:“閣下這半年,東躲西藏,想必過得很辛苦,財帛、官職,任你挑選。
中年文士起身拿起一個明黃色的卷軸,微微笑道:“若是我兩樣,都要呢?”
魏征一副奸商的樣子道:“那就要看你,拿出來的東西,夠不夠分量了。”
中年文士道:“既然敢開價,我手中的東西,肯定不會令你失望。”
魏征伸出一把手,在中年文士臉前晃晃道:“五百金,一個七品散秩。”
文士沉思半響,咬牙點頭道:“成交!”
中年文士放下明黃的卷軸,然后又從懷中掏出一張折疊起來的紙,遞給魏征。
魏征打開紙,看清上面的文字,不禁神色一凜。
中年文士笑了笑:“貨真價實!”
魏征拿出一張空白的赤牒隨手扔在中年文士面前道:“自己填上你的名字!”
說著,魏征拿起卷軸和紙,扭頭就走。
不一會兒,兩名侍抬著一個箱子,放在中年文士面前。
箱子打開的瞬間,金光逼人。中年文士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
魏征騎上駿馬,帶著侍衛快速奔上遠方。
魏征風餐露宿,一行馬不停蹄,終于追上了李建成。
剛剛靠近李建成的行轅就有侍衛喝道:”什么人,站住!”
“本官東宮洗馬魏征!”魏征高舉自己的令牌道:“太子何在,帶本官請見太子殿下!”
黃河,孟津渡,一塊高大的巖石上。李建成獨坐在巖石著,望著滔滔黃河水發呆。
魏征拿著包裹,走到李建成身邊道:“太子殿下,這是那份圣旨!”
李建成拿起敕文仔細觀看起來。
魏征上前解釋道:“這份內敕的帛布、軸卷乃至用印,都是真跡無疑,但上面的敕文卻是偽造的。
李建成滿頭霧水的道:“何人能用陛下的內敕帛書來偽造?難道是…”
魏征道:“這個,還真是多了,陛下的內敕帛書,太子殿下在用,秦王府也在用,就連齊王殿下,平陽公主殿下手中都有這種帛書,而且數量不少!”
李建成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道:“玄成,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魏征撓撓腦門兒,笑道:“其實,殿下不必揣測,幕后之人,已經查出來了。”
李建成不安地看著魏征。
魏征放下手,冷然的道:“主筆偽造敕書的是秦王府的褚亮,負責此事的就是杜淹。”
李建成嘴角抽搐。
魏征苦笑道:“河北之亂,三分歸咎劉十善,七分源于秦王。”
李建成一臉痛苦的道:“二郎為何要這么做?
魏征語氣更加冰冷的道:“太極殿上,那一方御榻,就是最大的理由。”
“二郎,真是太讓本宮失望了!”李建成憤憤的道:“這個天下若真是交到他手里,真不知道會弄成什么樣子!”
魏征在這個時候,又掏出一封密信。
李建成疑惑的問道:“這是什么?”
魏征詭異地笑了起來,道:“太子殿下,看過便知。”
李建成掏出信箋閱讀,看到最后,面露驚駭道:“這怎么可能啊!”
魏征道:“這是魏征在追查偽詔一案中無意間截獲的一份密信,居然是陳大將軍寫太子殿下的密信。”
密信的內容簡直駭人聽聞,居然是陳應寫給李建成,請李建成早登大寶,若是李建成同意,他既刻發兵,攻下長安,請李建成回長安主持大局!
李建成皺起的眉頭,態度異常肯定的道:“這封信是假的!”
魏征不置可否的點點頭道:“不錯,肯定是假的,但是這封信既然來了河北,難保長安不會出現,只怕在這個時候,密信已經到了陛下手中!”
長安城,太極宮武德殿內的李淵睡眼朦朧,一臉不忿的道:“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說?”
“下臣不敢!”裴寂急道:“陛下,茲事體大,須得盡快,讓陛下知曉。”
說著魚彥章將密信遞給李淵,李淵揉著惺忪睡眼強打精神湊在燭火下觀看。
然而剛剛看了一眼,李淵倏然驚覺,睡意全無,失聲尖叫道:“這是陳應,寫給李建成的?”
“半分不假,京兆府公事房抓獲一名慣偷,據慣偷交代,他是在右扶風驛站中偷了送信的人包裹,無意間發現這封密信!”
李淵皺起眉頭道:“單憑此信,也難斷定,陳應真的要謀反。”
裴寂卻笑道:“陛下,可希望削弱東宮?”
李淵不悅道:“裴三,你這是什么意思?”
裴寂一臉從容的道:“陛下若想瓦解東宮,臣有一策,獻于陛下。若是殿下,不在乎安西軍坐大割據,臣告退。”
李淵擺擺手道:“先說說你的計策。”
“可行離間計,離間陳應與太子,令二人生出嫌隙!”裴寂道:“如今東宮勢大,陳應一人就是東宮中流砥柱,若是太子與陳駙馬生出嫌隙,東宮勢力必定分化瓦解,陛下廢除行臺,便不再困難。若是安西軍失去東宮照拂,必然失去朝中支持,一旦陳應不滿,甚至扯旗造反,他就不再是大唐功臣,而是罪人。”
李淵凝眉道:“陳應,我們又何必苦苦相逼?”
裴寂凝視著李淵的眼睛道:“陛下若是,還想坐得住太極殿上那一方御榻,若想大唐社稷萬年永固,就不可再有絲毫的婦人之仁。時勢造英雄,大勢所趨,無論什么手段,陛下都可使用…”
李淵悚然一驚,臉冷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