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留守總管府府邸大堂。李世民與眾秦王府文武齊聚一堂。杜淹看著眾人到來,馬上迫不及待的將紙條上的信息向眾人公布。
長孫無忌滿臉喜色的道:“殿下,若是需要,封德彝的管家可以幫著傳話。”
李世民冷眼瞪著長孫忌道:“你是說,交好封德彝?”
房玄齡皺眉道:“這時候是不是太晚了些?就算殿下和封公互通往來,說些什么?”
杜如晦道:“還能做什么?曉之以理,動之以利。”
長孫無忌搖搖頭道:“咱們能拿出什么利?封德彝已經是郡公,如今宰相的位置馬上就拿到手,位極人臣。難道許以王位?就算我們敢許,他敢接嗎?”
房玄齡想了想道:“封家素來不寬裕,家中子侄出門,都寒酸得很。若是許之以利…”
杜如晦望著長孫無忌道:“咱們能拿出多少萬貫?”
李世民對長孫無忌的信任已經到了毫無保留的地步,不僅讓百騎司讓長孫無忌掌握,就連秦王府的小金空也讓長孫無忌掌握著。如今秦王府內庫是由長孫無垢掌管,而外庫則長孫無忌掌管。
若是長孫無忌兄弟想做管秦王府,連李世民也沒有辦法。
封德彝和一般朝臣不一樣,他是中書侍郎僅次楊恭仁這個中書侍中,是中書省第二把手,想要收買他的話,代價必須夠。當初李世民收買裴寂一口氣送出了十萬貫,那么對于封德彝也不能太小氣,否則收買不成,反而會結仇。
長孫無忌一臉苦澀和猶豫的道:“五萬貫…五萬三千貫…只有這么多!”
杜如晦一臉不甘的搖搖頭道:“這點錢哪里夠。”
侯君集卻搖搖頭道:“沒用,封德彝家里窮,那是他不愿意伸手撈錢,給錢未必能收買他。”
侯君集撓了撓頭,苦笑道:“說起來也是可憐,秦王府這些年,東征西討,打下多少諸侯,繳獲多少珍寶,卻沒留下什么,都上繳給朝廷。現在想交好大臣,連個像樣的東西都拿不出來。”
房玄齡突然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若是…”
李世民急忙望著房玄齡道:“什么辦法?”
房玄齡笑道:“秦王世子年方六歲(虛),若是讓世子娶封公之幼女,想必他定然同意!”
李世民遲疑了一些道:“會不會年齡不合適?”
封倫的小女兒其實已經九歲了,比李承乾大了三歲。
程知節哈哈一笑道:“女大三抱金磚!”
李世民走到案幾旁坐下,攤開紙開,始寫字。
眾人面面相覷。
李世民寫好后將紙遞給侯君集。
侯君集接過紙,眾人湊過來觀看。
紙上寫著一行字,‘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
李世民道:“把這個,送到封公府上。”
長安城封府,封德彝的兒子封道言一臉晦氣跪在地上。
封德彝怒氣沖沖地質問道:“是哪個讓你出去的?”
封道言委屈地抬頭辯解道:“爹,不就是出去和幾個朋友吃吃飯,這算什么?”
封德彝用戒尺敲了一下封道言的頭,咆哮道:“混賬東西!現在是什么時候,還想著出去胡混?你那些狐朋狗友,都是長安世家有頭有臉的子弟,這個時候和他們湊在一起,你也不想想,旁人會怎么看?”
封道言不服氣的硬著腦袋道:“阿爹,如今蕭相同因河北之事,惹怒陛下,相位空懸著,大家都說愿意助阿爹一臂之力,宰相之位,唾手可得,如此大好機會,阿爹為何藏頭縮臉?”
封德彝冷笑一聲道:“你懂什么?皇帝畢竟是皇帝,太子勢大,令皇帝心中不安,故此才要借秦王來壓制太子,若是有朝一日秦王勢大,讓皇帝感到威脅,局面就要反過來,借太子制約太子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這個時候,一步都不能走錯。誰若是按耐不住亂出頭,誰就是死得最快的那個!”
賀邏施可以向蒼狼神發誓,他自從娘胎里出來,加在一起的日子,沒有今天一天跪的次數多,然而此刻他的膝蓋已經血肉模糊,別說跪了,就連走動一下,都痛入骨髓。
可是,賀邏施卻不敢停下。
因為那些殺氣騰騰的陌刀就停在他的額頭一尺的位置,他真不害怕那些唐軍士兵會一不小心劈下來,他可是清楚的知道,這種陌刀之下,從來沒有完整的尸體,人馬俱碎,一刀兩斷…
賀邏施的喉嚨早已冒煙了,他此時卻用力最后的力量,用意志堅持著,他更清楚,只要他表露一點那么投降不堅定的意思,面前的陌刀手就會把陌刀劈下來。
當然,最可怕的還是那種帶著鉤子的馬槊,在那個時候,死的不光是他一個人,而是整個西突厥突騎施海東部。
看著眼前的大帳遙遙在望,賀邏施終于松了口氣,然而就在這時,一面黑紫色的戰旗迎風飄揚,驍騎軍騎兵們那黑色的甲胄,熟極而流利的排成騎兵墻,每行一百騎,每一騎與另外一騎之間沒有留下任何空隙。在平時的訓練中,他們騎兵與騎兵之間,需要兩腿夾著一個蘿卜,如果蘿卜掉了,不好意思,訓練量加倍,如果再掉,那更不好意思,飯也不用吃了。
每一排與排之間,相距三丈,既留下了充足的揮舞鉤鐮槍的空間,又沒有留下太大的可供回旋的間隙。
望著這足足五千余騎的騎兵墻,賀邏施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哪怕最精銳的突厥騎兵,如果試圖從兩名騎兵中間穿過,十有八九是被兩面刺來的鉤鐮槍刺入肋部,一命嗚呼。
就在這個時候,賀邏施的尿意盈盈,他很想找個地方解決個人問題。然而與此同時,唐軍的戰鼓兵敲響了戰鼓,隨著蒼涼而渾厚的戰鼓聲中,五千余名鉤鐮槍騎兵隨著鼓點,整齊的邁開馬蹄。
五千余名騎兵齊聲高呼:“萬勝!萬勝!!萬勝!!!”
他們不約而同的策動戰馬往前沖去,每一行都整整齊齊的,一萬余只馬蹄同時抬起,又同時落下,地面為之震動,初時不甚明顯,但隨著戰馬加速,那動靜可就大了,仿佛戰鼓狂擂!在震天動地馬蹄聲中,一股黑色洪流朝著賀邏施席卷而去!
與此同時,磅礴的殺氣,陡然出現。
面對這股駭人的殺氣,賀邏施兩腿一軟,一陣臊氣透了上來,這位海東部的啜竟是尿在了褲襠里。
鉤鐮槍騎的速度越來越快,距離賀邏施也越來越近,賀邏施感覺眼前一黑,徹底昏迷在地上。
“吁…”羅士信趕緊勒緊韁繩,極力控制著戰馬,戰馬距離賀邏施不過三五步遠的距離上停止了下來。
羅士信跳下戰馬,伸手探著賀邏施的鼻息,感覺著賀邏施呼出來的熱氣,羅士信松了口氣道:“還好,有氣,沒死!”
不過瞬間,一股騷臭味撲鼻而來,羅士信厭惡的捂著鼻子罵道:“還他娘的勇士,居然嚇尿了!”
賀邏施足足過了兩個時辰這才悠悠轉醒,他醒來的時候,身上的尿液已經被空氣蒸發了,這也不是幸中的萬幸。
當賀邏施悠悠轉醒的瞬間,他第一感覺就是壞了。他下午的時候開始來唱名而入,然而在這個時候,天色已經黑了,周圍的唐軍士兵也不知去向,他甚至擔心,自己的族人會不會因為見不到自己跟唐人拼命?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問題可就大了。別說他們一個海東部,就算突騎施的五個啜全部加在一起,恐怕還不夠一萬鉤鐮槍騎兵一個沖鋒。
然而,賀邏施努力的在空氣嗅嗅,并沒有聞過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這讓他松了口氣。如果自己的族人發動了進攻,恐怕早已被唐軍殺得片甲不留,那個時候,早已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可惜,賀邏施想多了,他的部曲就像小貓一樣溫順,在唐軍監視的范圍內,別說主動進攻,就連吃喝拉撒,都是就地解決,他們恐怕貿然舉動,引得唐軍的進攻。
當賀邏施努力站起來的時候,感覺到自己的膝蓋火辣辣的疼痛,他咬著牙向前一步一步爬向陳應的大帳。在這個過程中已經沒有唐軍的鉤鐮槍騎兵以及陌刀軍擺下陣勢恐嚇他了。
只是見到陳應的瞬間,賀邏施感覺傳言絕對有誤。
陳應白白凈凈,皮膚細膩,一臉和顏悅色的笑容,仿佛如同鄰家大男孩。然而,卻沒有人敢小看陳應的樣貌,因為誰都知道,陳應是大唐的鎮國大將軍,西域大都護,梁國公,西州道行臺尚書左仆射,十萬安西軍將士的最高統帥,主管著西域一百五十余萬人的生死大權。
賀邏施站不起來,也跪不下去,他爬在地上,向陳應挪動著,沙啞著嗓子道:“突騎施海東部首領賀邏施向上國大將軍投降!”
陳應一直注意著賀邏施的神情,看著他臉上卻沒什么變化。
賀邏施看著陳應不置可否的樣子,緊張的道:“我部久畏大唐威德,又受阿史那家族的畜生欺壓。只是阿史那家族勢大,我們這些貧苦部落也是敢怒不敢言,如今幸而唐軍從天而降,殺統葉護,敗西突厥,為海東諸部出了一口惡氣,自今往后,我部愿以唐軍馬首是瞻,每年春秋二季,都會到陳大將軍帳下納貢問安,以表我部之赤膽忠心。請陳大將軍接納。”
這一段話,分明是突騎施海東部自請為藩屬了,張士貴等聽了都忍不住面露喜色。
陳應倒是呆了一呆,終于說道:“你們愿意歸附于我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