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臣,自然沒有好下場的。
然而,只要自己不犯昏,生前權臣是可以活到老死的。比如陳應,一直恪盡職守,本本分分,從來不越雷池一步。這其實是非常不保險的做法,只要是皇帝一紙詔書,可以殺死的人,那么肯定容易死。
一旦權臣強大到連皇帝都不敢輕動的時候,那么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陳應一直不擴充自己的實力,將部隊保護到一個朝廷高枕頭無憂的地步,背嵬軍如今還是陳應的黑軍,朝廷軍冊里,絕對沒有背嵬軍這么一支軍隊,而陌刀軍朝廷軍冊里只有五千人像,越騎左右軍三萬余騎,朝廷軍冊里依舊沒有。
各個州郡的主官,陳應任命的只是臨時代理性質的官員,這種官員一旦朝廷任命,就會自動下臺,只要陳應現在正式任命這些州縣官員,那么西域之地,才會真正以陳應為首。陳應自己也可以成為,事實上的安西之王,無冕之王。
這次是一次非常大的動作,也是李建成為廢除令出多門而做出的努力,以前李建成也非常刻制畢竟蛋糕是有限的,他需要考慮李世民的利益,李淵的利益,李元吉的利益,現在李建成決定做一次大規模的調整。
陳應接到李建成的密令,將西域經營成鐵板一塊,薛萬徹也接到了李建成的命令,將小涇州同樣經營得鐵板一塊,當然還有安東李世績。
陳應讓侍女將李嗣業與陳謙抱走,陳應則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陳應慎重的沉吟道:“此事,真的已經無法挽回了吧!”
李秀寧點點頭道:“我了解阿爹,他不能容人,知道杜伏威自武德二年請降,他為何可以活到現在嗎?就是因為杜伏威麾下還有十數萬軍隊,這些軍隊以他為首,哪怕他身在長安,一樣高枕無憂,父皇非常清楚,一旦杜伏威出現意外,江南必亂,朝廷就算要平叛,也需要大費周章,所以父皇可以容忍杜伏威。”
聽到李秀寧的話,陳應怎么感覺著李淵好像是一個怯大壓小欺善怕惡的人。李秀寧就是讓陳應從自身強大起來。
陳應自然清楚,對于欺軟怕硬的人,絕對不能露出半分軟弱,否則一定會被吃得連渣都不剩,最終如果陳應真成了事實上的安西之王,李淵也只能捏著鼻子去認了。西域距離長安太遠,他絕對沒有辦法發動傾國攻勢,更何況,陳應如果愿意,可以輕取涼州,與靈州連城一片。
要秀肌肉,就要搞搞演習。
陳應并沒有藏著掖著,以西域都護府的身份,下達命令,召集各州縣官員前往木蘭城(沙圖)議事,與此同時,西州道十九州各州折沖府、陌刀軍、射生軍、驍騎軍、包括身在吐蕃的背嵬軍、越騎軍等將領,全部率領向木蘭城集結。
當然由于西域的范圍實在太大,區區一道,占了將近五分之一的大唐,所以從最東邊伊州到木蘭城需要騎半個月的快馬,而最南邊的葉州也需要近一個月的時間。
在這個空閑期內,陳應也沒有閑著。他讓許二娘在木蘭城的南部山谷,開設了一個龐大的工坊。在這個工坊專門加工骨粉,就是將牛、馬、羊、以及各種動物的骨頭,有煤炭燒成粉狀,對于骨頭的價格采取十斤一文錢,或者同等價值的糧食、茶葉、絲綢。
對于這種交易,西域各部甚至西突厥人都非常樂意。游牧民族他們每年都有很多牲口冷死病死,或者是因為殺掉吃肉,骨殖對他們來說是一文不值的,能用它換到一些生活必需品,那是再好不過了。
骨粉加工廠開工之后生意興隆,這不,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就生產出了好幾百噸骨粉。骨粉是一種很好的肥料,含磷量很高,這些骨粉將極大的填補西域各州地區磷肥供應的缺口。
西域的土地幾乎很少耕種,如果施上磷肥,產量將會不弱于關中的肥田。如今西州道十九州共計六百三十萬畝軍田,至于百姓的田畝估計突破千萬畝。糧食保證自給絕對綽綽有余。如果今年豐收的話,陳應就有足夠的實力發動西征。
軍隊向來是高效的,隨著各折沖府以及各軍將領帶隊抵達木蘭城南城之外,陳應發現他的部隊有些多了。原本三個折沖府共計十六個團的陌刀軍,現在人數足足多了一半,放眼望去,烏央烏央一大片全部都是身高八尺以上的壯漢。
陳應望著張懷威道:“陌刀軍的人數不大對,你難道沒有什么要說的嗎?”
張懷威一抱拳,朗聲道:“回大都護的話,末將謹記大都護的吩附,只招身體強鍵、為人正直、家世清白的兵,但是他們都達到甚至超過了這個標準,末將實在不知道應該怎么拒絕他們!”
陳應哼了一聲,道:“我看你根本就沒想過拒絕他們,別以為我看不穿你那點心思!”
張懷威放低聲道:“這些兵個個都是力大無窮、性格耿直、家世清白的好兵,還請大都護府行行好,給他們一碗飯吃!”
張懷威與陳應認識都超過六年了,張懷威還從來沒有開口求過陳應,這是第一次。陳應龍嘆了口氣,說:“這些兵我全部收下,但是練不出來,可別怪我把他們趕走…這次就算了,下次別再自作主張,你知道培養一名重裝步兵的成本有多高的!”
張士貴的臉非常臭,西域大都護府收到朝廷的補給少得可憐,基本上都是陳應自掏腰包,養活這些兵馬,他不滿的道:“一名重裝陌刀軍那身行頭都夠養十名長槍兵和橫刀手了,他一下子超編了五千人,大都護你也不管管啊?”
陳應白了一眼張士貴道:“你也知道超編,驍騎軍六個折沖府,你現在給我看看,現在多少人?張懷威超編五千人馬,你倒好一下子超編六七千人!”
張士貴尷尬的笑笑:“大都護,誰嫌自己的兵多!”
陳應伸手指著張士貴、張懷威、郭孝恪、蘇定方、段志感等人道:“你們先別高興得太早,我每隔三個月就要考核一次,不合格的給我滾,祈禱你這些兵爭氣一點吧!”
說完,便閉上了嘴巴,腰挺直得像一支標槍,沉默的看著那兩萬余名新兵。眾將領知道下馬威來了,都神色一肅,昂首挺胸,盯著那些新兵。
兩萬新兵也打量著他們的將軍。
大營一片沉默,寂靜無聲。
太陽高高的掛在頭頂,噴著火焰,仿佛能夠聽到它燃燒時的噼啪聲。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動彈,幾千人,渾如幾千根木樁。
西域的陽光非常毒辣,如果沒有曬過西域的太陽,短短一個時辰,臉都會掉皮。不過,這個不用怕,掉著掉著就習慣了。
李秀寧與何月兒坐在半山腰的遮陽傘下,望著下面這些站著軍姿的士兵。只要站過軍姿的人都知道這樣有多難受,而陳應那種非常的癖好,非常喜歡將甲胄和兵刃的顏色,涂成黑色。偏偏黑色吸熱效果又是一流,烈日之下,一個個汗流浹背,再加上蚊蟲叮咬,那痛癢的滋味直透骨髓,讓那些新兵只想一巴掌將它們拍成肉餅。但是沒有人敢動一下,因為就在他們的對面,五萬余名頂盔貫甲,全副武裝,就站在烈日之下和他們一起暴曬。這些老兵站在草地上,那里蚊蟲更多,叮在他們臉上吸得肚子都脹開來了,卻沒有人動一動,仿佛一群沒有知覺的木頭人!
這些老兵更難受!
何月兒望著這一幕,輕輕笑道:“陳郎的下馬威還別具一格!”
“這只是下馬威嗎?”李秀寧搖搖頭道:“這種訓練軍隊的方式,恐怕就是侯莫陳氏的獨門密法,天見可憐,若是當年前隋朝重用侯莫陳氏一門,依靠侯莫陳氏的練兵之法,練出的精銳,足以以一擋十,豈會有遼東之敗!”
何月兒突然有些擔心的道:“公主,陳郎這么做,真的不會有事嗎?”
李秀寧搖搖頭道:“不會,我了解阿爹,只要他了解到陳郎手中的真正的實力,肯定不會,說不定反而會加封陳郎為太尉錄尚書事…”
何月兒道:“這有用嗎?”
“其實…沒用!”李秀寧嘆了口氣道:“阿爹無論才智還是能力,都是上上之資,只是這容人之量,未免差點。這一點,他真的不如大哥!”
何月兒苦笑道:“自己人斗自己人,真是沒意思!”
“沒意思!”李秀寧喃喃的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不斗難道要俯首認命嗎?”
頓了一頓,李秀寧一臉決絕的道:“不過,無論怎么樣,我不會認命,更不會認輸!”
氣溫繼續升高,熱得難受。老兵還是紋絲不動。
新兵在咬牙堅持,很多人已經眼前發黑,隨時可能昏迷過去了。
這時,陳應終于堅持不住了,此刻他都已經出現了幻聽,所以他開始動了,跳下了將臺,大家松了一口大氣,終于肯動一下了!
陳應道:“歡迎你們加入大唐安西軍!”
新兵中間爆發出一陣歡呼。
陳應繼續說:“你們的待遇,在入伍之前就聽了千百遍了,但是在這里本大將軍還是要強調一遍。普通步兵有一百畝軍田,五十畝丁田,二百畝草場,騎兵有三百畝草場,除此之外,你們還有的月薪,是一貫錢,驍騎軍騎兵、陌刀步兵、背嵬軍、斥侯兵的月薪是普通步兵的四倍,每個月的最后一天準時發放,你們領到的紙幣,可以直接在掛為大唐通利錢莊聯合經營的商鋪里直接花費,也可以到大唐通利錢莊去提取,軍官是無權直接向你們發放軍餉!你們的軍裝、便服、鞋襪、床被均由軍隊提供,兩套作訓服,兩套常服,每三個月發一套新的作訓服————別打把穿不完的作訓服帶回家給家人穿的主意,這樣做會讓你和你的家人都受到嚴懲,還有,一套作訓服穿了三個月還不爛,本大將軍會熊了你們的教官!”
安西軍的軍裝,用細麻布防織而成。肘部、肩部、膝蓋、臀部等重磨損部位,還用葛布加厚,看上去既好看,又結實。還真有不少人打著把穿不完的軍裝帶回家給家人穿的主意,但是老兵一臉鄙視。騷年,你們太天真了!首先,將軍裝帶出軍營是重罪,要記大過的;其次,平民穿軍裝也是大罪,重罰;最后,以安西軍的訓練強度,一套軍裝穿了三個月早變成漁網了,把好的軍裝送給家人,你就光著屁股訓練好了!
陳應接著道:“我們安西軍的規矩,萬一你們陣亡了,普通士兵的家屬可以得到四十貫的撫恤金和一百畝田;斥侯可以得到五十貫和一百二十畝田,驍騎軍騎兵和陌刀軍步兵可以得到一百貫和二百畝田。這些都是陣亡將士的家屬應有的待遇,如果沒有如數獲得,你們有權幫戰友的親屬向本大將軍請愿,甚至去告本大將軍,一旦勝訴,本大將軍將作出十倍的補償。當然,本大將軍希望這種事情永遠不要發生,萬一真的發生了,本大將軍會扒了相關負責人的皮!你們應得有福利和待遇,本大將軍會一點不少,當然,你們要敢違紀,本大將軍讓人們后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陳應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絕。
現在陳應用后世的職業軍人體系來管理和訓練安西軍,將來朝廷就算想要收買安西軍付出的代價,就算掏空整個國庫也收買不起。
也許有人會問,八萬余軍隊,一個月僅軍餉開支就超過十五萬貫,陳應負擔起得嗎?
在陳應看來,掌握著八萬精銳軍隊,還有三萬余名仆從軍,如果再弄不到錢,那不如自己撒泡尿,把自己淹死!
只要再訓練兩三個月,安西軍以后就可以姓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