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軍在前面潰逃,唐軍在后面窮追猛打。橫刀揮落,刀光閃過,鮮血四濺,不過由于大雨實在是太大,雨水將血水,瞬間就沖掉了。
那些落在后面的鄭軍士兵一個接一個人頭落地,抽搐著倒下。高錳鋼打造的橫刀鋒利橫刀,真是太好用了,彎刀矛桿什么的一刀就斷,鄭軍將士的皮甲或鐵甲,高錳鋼橫刀面前跟一張薄紙差不多,一刀就開。
殺得性起的唐軍士兵,像比塞似的,長矛、長戈、鉤鐮槍、長槍紛紛當投槍一樣,一股腦的往朝投,哪怕跑得快過隊友,依舊免不了橫尸當場的下場。
看著唐軍將士越來越緊,這些鄭軍將士也開解紛紛丟盔棄甲,減輕負重,加快逃跑速度。與是非常壯觀的一幕出現了,數千上萬名光著膀子的男人,在雨地里快速奔跑。
王仁則此時跑得兩腿發軟,四肢無力,沒有辦法,他身上的甲胄重達三十余斤,重量足,防御能力自然好,可以說王仁則的精鋼鐵甲僅此于唐軍的陌刀軍明光鎧甲,基本上可以無視弓箭的射擊。
凡事有利必有弊,防御能力雖然好了,可是重量太重,僅僅跑出十數里,王仁則就跑不動了。
無奈之下,只好也脫下鎧甲。
那些實在跑不動的鄭軍士兵,紛紛跪地求饒。
北邙山下的廝殺動靜驚天動地,北邙大營中的李元吉與屈突通也接到了報道,只是當初北邙大營的斥侯,看到都是一群光著膀子的人在雨幕中撕殺,他們根本分不清是怎么回事。
屈突通道:“調集人馬,殺向山…”
不等屈突通說完,李元吉陰陽怪氣的道:“殺殺…屈突大將軍要殺誰?”
屈突通道:“當然是殺鄭軍!”
“哼!”李元吉冷笑道:“這萬一是鄭軍自編自演的大戲呢?他們目的就是引誘我們下山,此時屈突大將軍下山,恐怕正中他們下懷!”
“這…”屈突通轉念一想,李元吉所說的情況也并非沒有可能。現在北邙大營的唐軍殘部已經沒有能力突破王仁則的包圍了,可是同樣,王仁則也沒有能力攻上北邙大營,如果此時王仁則假意制造唐軍來援的假象,吸引他們下山,一旦他們走出大營,再想回來那就難了。
屈突通想了想道:“齊王殿下,會不會陛下派到的援軍到了?”
“想法雖然美妙,但是絕無這個可能!”李元吉道:“現在洛陽就是一座空地,如果咱們的援軍來了,根本就不需要進攻王仁則的大營,直接佯動洛陽,王仁則必然收兵回援洛陽,邙山之圍不戰自解。更何況,長安城還派出得出來援軍嗎?陛下就算想調兵支援,恐怕也有心無力,更重要的是,竇建德二十余萬大軍猛攻河東,河東的局勢比咱們這里更加危險,就算救援,恐怕也會先救援河東。”
李元吉所說的也是實情,雖然屈突通被包圍的在北邙山,然而大部隊突圍或支援,是辦不到的,可是信鴿王仁則也沒有辦法攔住,事實上兩天之前,他們還收到李建成在汾河河畔,大敗竇建德的戰報,此役李建成斬竇建德大軍莫約五千余人,傷敵無數。
李秀寧擔心李世民的安危,同時也擔心李小四李元吉的安危,畢竟李建成兄妹四人,李元吉最小。
就在屈突通下令嚴守營門,不得擅自出戰的時候。房玄齡突然道:“齊王殿下,屈突大將軍,會不會是陳大將軍率部過來了?”
李元吉毫不客氣的道:“昨天晚上我們還收到陳大將軍的消息,他還被擋在偃師城外,這一半天的功夫,怎么可能?”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前來稟告道:“平陽公主來了!”
李元吉大笑道:“我就知道,三姐會來救我的,快打開營,迎接平陽公主殿下到來!”
屈突通道:“齊王殿下,我親自帶一支人馬出城,跟平陽公主大軍里外夾擊,就算不能擊潰王仁則,也要將他們攆退幾里,好讓平陽公主從容上山…”
“不用了!”李秀寧人未至,聲音先到了。她接著笑道:“這個時候,戰斗應該結束了,陳大將軍所部已經去攻打洛陽了!”
王仁則終于跑到了洛陽城城下,然而他跑到洛陽城下看到的不是緊閉的城門,也不是大開的城門,而是密密麻麻的士兵,這些士兵手持粗劣的武器,殺氣騰騰的望著王仁則。
王仁則身邊士兵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露出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現在他們已經跑不動了,也不想跑了,洛陽城都被敵人占了,還打個屁啊,他們哆哆嗦嗦的跪了下去。
武德三年四月二十一日,王世充組建的河洛右軍三萬余名將士,自王仁則以下,向陳應麾下將領劉統和尋相投降,與此同時,劉統和尋相占領了洛陽城。
原本劉統和尋相在接到陳應命令后,立即全軍男女老少全部飽餐一頓,冒雨前進。事實上,洛口倉距離洛陽城只有三十余里,劉統比陳應抵達洛陽的時間還要早。
如果是平時,劉統根本就沒有機會靠近洛陽城,由于暴雨視線太差,劉統和尋相所部六七千名流民軍士兵反而輕易靠近了洛陽城。就在劉統和尋相商量著怎么破城的時候,突然發現大量光著膀子的鄭軍潰兵涌向洛陽城。
看著這些潰兵,劉統和尋相計上心來,他們也讓礦工和背嵬軍將士脫掉甲胄,光著膀子隨著潰兵涌向洛陽城。這樣時候,鄭軍事實上已經亂套了,根本就沒有人注意這些潰兵,王玄應還想著收王仁則麾下的潰兵,利用洛陽城的庫存甲胄和武器,武裝一支自己的軍隊。
結果,劉統和尋相他們剛剛涌進城門,立即發難,背嵬軍打亂戰的本領相當強,趁亂之戰,尋相又俘虜了王玄應。
這些剛剛逃到洛陽城還沒有來得及喘口氣的鄭軍潰兵一看這個情況,乖乖的放下了武器。
陳應也非常意外,洛陽城居然以這種情況拿下來了,不過能減少傷亡也是他樂于見到的,陳應一邊收攏潰兵,接受俘虜,一邊救治傷員。
忙起來的陳應,居然忘記了向李世民稟告這個巨大的消息。在陳應想來李秀寧肯定會向李世民通報這個消息,而李秀寧也以為陳應會向李世民通報這個消息,結果倒好,李秀寧也好,李元吉也罷,包括屈突通在內的人,都沒有向李世民通報消息。
終于,在天色擦黑的時候,這場豪雨終于停了。
陳應麾下的大軍接管了洛陽的城防,陳應的軍隊軍紀嚴明,洛陽城倒沒有受過什么亂兵摧殘,特別是整個皇宮,在陳應想來,王世充的小金庫應該有不少錢,他派出心腹部隊,在洛陽城一邊審問王玄應和王世充的子侄等核心成員,一邊安撫百姓。
這場戰斗,陳應斬首并不算多,不過六千余級,也就是說王仁則麾下僅僅只有五分之一的人陣亡,整支大軍就崩潰了。
新安龍潭山頂上,密林深處,侯莫陳旭遙望遠處李世民的大營,現在豪雨初歇,霧靄蒙朧,仿佛李世民的大營被水霧籠罩著,侯莫陳旭的雙眉緊鎖,面色十分沉重。
由于侯莫陳旭想著在最后關頭,給李世民雪中送炭,所以侯莫陳旭陸續調過來的侯莫陳氏部曲,都藏印在龍潭山谷內。
原本這里是王世充準備伏擊李世民的伏擊地點,可是李世民沒有上當,所以這個山谷就被王世充忽視了,不過這些日子以來,為了避免被王世充發現,侯莫陳旭調集的侯莫陳氏部曲五六百人,全部吃冷飯,吞干糧,喝生水,過得如同乞丐。
就連侯莫陳旭本人,一身勁裝戎服也在密林中已經刮成了絲縷布片,再加上多日不曾梳洗,蓬頭垢面,若不是他腰間的佩劍仍在,看起來就像一個叫花子。侯莫陳旭喃喃的說道:“李世民還真是命大,沒有想到老天爺都會幫他的忙,要不是這場豪雨,李世民恐怕大營早已被攻破了!”
就在這時,虞慶疾步而來,如果不是虞慶滿臉皺紋,溝壑縱橫,根本看不出他的年齡。虞慶臉不紅氣不喘的道:“七郎,五郎已經攻下洛陽,不日就會引軍前來解除李世民之圍。”
侯莫陳旭也知道這里不比嶺南,他能運用的人手有限,五六百人想要給李世民雪中送炭,簡直就沒有那個可能。侯莫陳旭知道,王世充在攻破李世民大營的時候,警惕性肯定會松懈,而且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王世充當時身邊也不會有太多的護衛,所以那個時候,侯莫陳旭就有機會摸到王世充身邊,實施擒賊先擒王。
那一刻唐軍的傷亡必也十分嚴重了,而最最重要的一點是,待到李世民的大營即將被攻陷的時候,鄭軍將士紛紛殺進李世民的大營,擒一國藩王之功,任何一員將領,誰不想搶?到時候所有王世充各營的兵馬都以最快的度擁擠入營,就算李世民已完全喪失了抵抗的力量,十數萬大軍瘋狂入營,也必混亂不堪,帥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也絕難再保持命令的通達。
這個時候,本來置在前軍之后的皇帝行營將是防御力量最薄弱、也是警覺性最松懈的時候,再加上鄭軍大營的防御措施主要置于前方,他這支突然從后方殺出來的大軍將可以如入無人之境,直入中軍,斬殺或生擒王世充。只要王世充被俘虜或殺死,鄭國各軍互不統屬,有河洛軍、江淮嫡系軍隊,也有地方軍,還有與王世充貌合神離的田瓚、楊慶所部,他們要說沒有暗懷異心,恐怕他們自己都不相信,鄭軍大營必然內部大亂,無心應戰。縱然有百萬大軍,到時也已完全喪失了戰力。
尤其重要的是,皇帝一死,關乎江山社稷、關乎官員自身前途命運的,肯定會混亂。
侯莫陳旭苦笑道:“看來如今只有提前動手了!”
虞慶搖搖頭道:“現在可不是動手的好時機。”
“沒有辦法,趕鴨子硬上吧!”侯莫陳旭道:“這是我投效李世民最好的辦法,要么沒命,要么拼命,現在只能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