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應并沒有理會洛陽城,也不管洛陽城鄭軍軍隊如何反應,如果他們敢出擊,陳應不介意給鄭軍一點顏色看看。這并不是陳應盲目的自信,而是因為,他有這個底氣和實力。
陳應麾下的兵馬沿著泥濘的官道,緩緩前進。似乎并沒有對洛陽有攻擊的架勢,王世充望著陳應大軍遠去的背影,心中長長的松了口氣。
“好險,我們還沒有從大敗的陰影中走出來,一旦暴發激烈的戰斗,后果還真難以想象!”王世惲心有余悸的道:“這個時候,陳應帶著這么多人馬向東干什么?”
“那只有一個可能!”王世充愁眉不展的道:“李世民肯定已經得到夏軍西進的消息了!”
王玄應憤憤的道:““真是可惜,若是李世民晚幾天得到這個消息,到時候李世民肯定會措手不及!”
王世充看了一眼王玄應,真的很是無語。
王世惲躬身向王玄應解釋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夏王統領二三十萬精銳西進,大國連營數十里,聲勢驚天動地,要想瞞過唐國的眼線和細作,斷無可能。”
王玄應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孤受教!”
“受教個屁!”王世充不耐煩的道:“也不知道你把這么書年的書,都讀到哪里去了,難道都讀到狗身上去了?”
王玄應委屈的道:“父皇,兒臣是大鄭國太子,您多少給兒臣留點顏面!”
“顏面,你還知道顏面?”聽到這話,王世充的氣不打一出來。王世充氣得破口大罵:“生頭豬也比你強…”
話剛剛出口,王世充這才意識到他現在罵王玄應,也把自己罵進去了。
王世惲卻道:“陛下,這未償不是一個機會!”
“哦!”王世充被王世惲這么一打岔,頓時不再理會王玄應。王世充望著王世惲道:“什么機會?”
“事實早已證明,李世民小兒不足為慮,唐營之中,唯一所慮者,就是陳應小兒,如今陳應小兒肯定是要去旋門關,或虎牢關阻擊夏軍!”王世惲悠悠的笑道:“如今,李世民小兒僅剩幾萬老弱病殘,他還拿什么來跟我們斗?”
王世充一聽這話,喜上眉梢:“走回宮,咱們好好商議商義…”
就在王世充與王世惲等商議著如何對付李世民的時候,陳應率領前鋒部隊則浩浩蕩蕩行軍。剛剛出了洛陽地界,陳應就進入四輪馬車內。
自從前來龍門營救李世民,陳應這幾天連續作戰,實在累壞了。枕著松軟的枕頭,披著狐裘,陳應很快就進入了夢鄉之中。
也不知道陳應睡了多久,陳應突然被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驚醒,陳應趕緊起身,掀起車簾,沖車外問道:“前面怎么回事?”
阿史那思摩策馬奔馳而來,他翻身下馬,利落的跳上馬車道:“回稟主上,前面有一群逃難的百姓。”
陳應踏下馬車,定眼一看官道盡道涌現大批老百姓扶老攜幼,拖家帶口由東向西方跑來。
在古代難民是敵軍來襲的預警信號,難民總是可以搶先敵軍一步涌入己方的防線。陳應皺起眉頭道:“現在哪了里?”
阿史那思摩伸手指向東方道:“此地距離偃師還有三十里?”
陳應微微一愣,道:“竇建德的大軍來得這么快?”
望著這些老百姓肯定嚇壞了,都是沒命的逃,孩子找不到父母,母親找不到子女,老人無依無靠,一路哭聲震天。
陳應心中一驚:“難道偃師已經失守了?”
陳應急忙走向一名老人家,陳應拱手施禮道:“老人家,請問你們從哪里來的啊?”
老人一看陳應身穿甲胄,在如狼似虎的將士拱衛下走來,這名老人雖然沒有見過多大的世面,可是一看陳應的樣子就知道陳應的身份不一般。
老人怯怯的道:“我們從偃師來叻…”
“偃師怎么回事?”
老人哆哆嗦嗦費力好大一會功夫,這才用河南方言將前因后果說清楚,由于大唐在這場戰爭中出現了波折,特別是隨著李世民的戰敗,州縣官員降而復叛,偃師縣令方信伯前腳剛剛投降唐朝,后來聽說唐朝大敗,他又不愿意當一個朝秦暮楚的小人,所以自己找了一根繩子把自己吊死在縣衙中。
由于這個縣令死亡,衙役和縣丞等全部棄官逃跑,很短短的時間內偃師縣成了無政府狀態,剛剛開始有地痞流氓開始搶劫弱小,慢慢的這些惡劣案件像瘟疫一樣,快速蔓延開來,形成了連鎖反應。
偃師城已經變成火海,數十具尸體橫七豎八的躺在大街上,街道上,巷子里不斷傳來婦女的哭喊聲和慘叫聲,還有地痞流氓的狂笑聲,很多地痞流氓各幢房子里竄來竄去,搜尋著財物,不斷有人被殺死,整個偃師城都變成了地獄。
為了逃命,偃師百姓不得不向城外逃亡。
陳應一聽是這個情況下,立即下令道:“阿史那思摩,率領游騎兵立即輕裝前進,控制偃師縣城,如果遇到抵抗和騷亂,格殺勿論。”
陳應麾下的軍隊,槍尖林立凜然生威,這些百姓看到出現一支大規模的軍隊,哭聲戛然而止,所有難民都愣愣的看著浩浩蕩蕩的開過來的軍隊。
在隋末唐初的時候,甭想軍隊的軍紀會有多好,事實上很多時候,軍隊反而比土匪更壞。不過,他們看著這些軍隊居然秋毫無犯,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們驚慌失措的閃到路邊,有幾分姿色的女子鴕鳥似的往人堆里藏,經驗告訴他們,官兵并不比土匪好多少,甚至比土匪更可惡稍不留神就會遭殃!
幸運的是,這支官兵就跟沒看見他們似的,自顧自的拔成三列縱隊浩浩蕩蕩的向前走,昂首挺胸,目不斜視,只見黑色的靴子同時抬起又同時落下,踏出奇異的節奏,整支部隊就跟在兩根拉得筆直的繩子中間行軍一樣整齊。
這種沉默反而讓人心安,等部隊過去了一半左右,老百姓的膽子都大了起來,議論紛紛:“這是誰帶的兵?軍紀真嚴,這么多人居然沒有一個開口說一句話,甚至看我們一眼的!”
一名像是書生模樣的人道:“大唐梁國公,冠軍大將軍陳!”
一名看上去像是鄉紳模樣的人笑道:“不知道了吧?他們都是冠軍大將軍的兵,冠軍大將軍陳大將軍,可不得了,在靈州率領四千兵馬砍了韃子好幾萬突厥人,受到李國主的封賞。都是他練出來的兵!”
“唐國李家的兵?”
“是啊?”
“如果每支官兵都像他們這樣就好了!多幾支這樣軍紀嚴明的部隊,我們還用得著受這么多苦嗎?”
“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打得過土匪…”
“廢話,你看他們那氣勢就知道是一支虎狼之師了,那幫烏合之眾哪里是陳大將軍的對手,你沒看到陳大將軍有多少人嗎?”
望著這些惶恐不安的百姓,陳應長長的嘆了口氣。
李秀寧不是騎馬騎得累了,而是實在看不了這些顛沛流離的百姓,小孩哭,大人叫,那一副凄慘的樣子,讓李秀寧的心情非常沉痛。
無奈之下,李秀寧只要策馬來到陳應的馬車前,登上陳應的四輪馬車。
陳應望著李秀寧一臉欣喜的道:“三娘,累了吧?快進來坐。”
說著,陳應起身讓開軟榻上的位置。李秀寧神情疲憊坐在軟榻上。
陳應急忙拿起水壺,給李秀寧倒了一杯茶。
李秀寧搖搖頭。
陳應望著李秀寧的樣子,心疼的道:“三娘,你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李秀寧道:“心里…你說像官道上這些百姓,他們的苦日子,什么時候才是一個頭?”
陳應嘆了口氣道:“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里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李秀寧眼睛里出現一抹迷離。
陳應道:“百姓的苦日子快到頭了,等咱們打完這一仗,他們就可以過上好日子了!”
“會嗎?”李秀寧心里感覺非常疲憊。
陳應道:“一定會的,相信我!”
不知不覺陳應的手緊緊的握住了李秀寧的手。李秀寧的身子一軟,輕輕靠在陳應的肩膀上。
此時,無聲勝有聲。
相州林慮山南接太行,北連恒岳。此時,林慮山中一不座不大的山峰上,濃煙滾滾,殺喊聲震天。
一面大唐河北道行臺尚書的大燾,無力的垂在旗桿上。
橫七豎八的唐軍士兵倒在山坡上,鮮血已經染紅了山巖與泥土。山下傳來燕趙男兒的肆意囂張的狂笑聲,永康郡王李神通神情慘白的望著山下越來越近的夏國軍隊。
事實上,大唐的執政者并非沒有考慮到東征王世充,竇建德這個變數,畢竟唇亡齒寒,設身處地的想想也知道,竇建德肯定不會坐視王世充被滅,否則他也將引來滅頂之災。華夏大一統實在太深入人心了,無論是哪一個帝王,除非先天不足,否則沒有人愿意割據。
為了防備夏國竇建德干涉大唐攻打王世充的戰略行動,李淵命永康郡王李神通以右翊衛大將軍、兼任山東道安撫大使,在整個太行山以東地區唐軍皆受到李神通的管制。為了抵御竇建德,大唐還在李世民出征以后,成立了河北行臺,而李神通則為行臺尚書左仆射。
不過,李神通這個行臺尚書左仆射與屈突通陜東道行臺尚書左仆射不同的是,他這個左仆射上面沒有一把手的行臺尚書令,名義上由李世民這個長安尚書省尚書令遙領,也就是說李神通是真正的一把手。
可是非常可憐的是,李神通麾下的唐軍大都是由山東義軍改編而成,無論裝備還是士氣,都與關中唐軍相差甚遠,當竇建德大軍兵臨相州(鄴城)城下的時候,僅僅三天,李神通麾下的兵馬就抵抗不住了。無奈之下,李神通只好率領殘部突圍。
一路惶惶不可終日的跑到林慮山,可是士氣如虹的夏軍部隊,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林慮山,又是火攻,又是弩箭,還有數以萬計的將士。
事實上雙方實力差距實在太大,除非是精銳部隊,否則不用打,光看著山下都是密密麻麻到處都是敵人,早已嚇得手腳發軟。
眉清目秀卻眼睛陰狠的夏國大將劉錦堂望著李神通的大燾道:“都他娘的加把緊,一定要搶在陛下到來之前,擒獲李神通。”
眾夏軍將士紛紛吼叫著,咬著牙齒向上攀爬著。隨著殺喊聲越來越近,李神通似乎像傻了一樣,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