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應有些吃驚,沒有想到侯莫陳虔會會派出他的心腹虞慶連夜趕至函谷道的北塬上。不過,看到虞慶到來,陳應也知道看來他向侯莫陳虔會所求的事情有門了。
否則,侯莫陳虔會根本就不用派出虞慶前來,甚至可以隨便找一個借口將他打發了。陳應也知道,侯莫陳虔會幫他算是人情,不幫他也是本份。畢竟洛陽是王世充的老巢,肯定早已被他經營得風雨不透。執行營救單雄信家眷的任務,無疑就是虎口拔牙,哪怕可以出奇不意,成功將單雄信的家眷偷出洛陽城,一路上向關中進發,肯定也會受到王世充所部的圍追堵截。
執行這個任務,無論成功于否,損失都不會輕。
陳應看著虞慶直勾勾的望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陳應訕訕笑道:“我知道此事說來有些強人所難,若是侯莫陳氏沒有能力辦此事,我也理解。即然你來了,大兄的意思,我也明白了,說吧,此行需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絕無二話!”
虞慶輕輕一笑,依舊沒有說話。搞得陳應都有些莫名奇妙,不明所以。
良久,虞慶嘆了口氣道:“魏永安二年(公元五二九年),青州暴發流民之亂,十數萬流賊,如同蝗蟲過境,一路毀村滅寨,屠城無數,當年令祖隨太宰元天穆平定青州之亂,青州齊郡歷城數千人追隨令祖,凡戰數十陣,終平青州之亂。幸存三百眾,成為令祖親隨義從,從此縱橫天下,征竇泰,復弘農、克沙苑,戰河橋,平稽胡縱橫天下。后令祖于大統十五年(549年),升任為柱國大將軍,轉官少傅。令祖的親隨義從,從原來的三百余人擴充至三千人…”
聽著虞慶娓娓道來,陳應漸漸明白了。
有道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大致上就是這個道理。侯莫陳崇成為柱國大將軍之后,將名下產業和田地賜給這些幸存下來的義從將士,侯莫陳氏猶存,猛虎義從永固。
也就是說,只要侯莫陳氏還在,那三千余義從將士,就無需擔心生活上的問題。這固然有感激之意,但更多的,則是一種收買人心的舉措。
只是后來,侯莫陳崇被殺,這些義從也舍身為侯莫陳崇報仇,將宇文護一家老小,全部或明或暗全部弄死。不過在宇文邕和楊堅時期,侯莫陳氏就漸漸復起,這些義從的后代,也成了侯莫陳氏的家臣,世代追隨。
雙方算是結成了利益同盟同進共退,可是隨著楊廣上位,大力打壓門閥,作為世代將門的侯莫陳氏又被新一輪打壓,這些年侯莫陳氏的產業逐漸縮水,而且侯莫陳氏又沒有擅長經營的人才,所以日子過得越來越艱難。三千義從家眷,三千多個家庭,經過數十年的發展,雖然經過戰亂減少,但是如今這三千義從,所有人口加起來,在全國各地也有四萬余人,翻了十倍不止。
在這個時候,這四萬人馬的供養已經成了侯莫陳氏最大的負擔,特別是陳應想見那座塢堡,又控制了周圍那么多的土地,侯莫陳虔會就想著,將這個負擔轉給陳應。
看著虞慶期期艾艾的道:“不知…五郎,你意下如何?”
四萬余人,相當于唐朝四個上縣的人口,而且大部分還是以老弱病殘居多。這么多人口,每年就需要吃掉四十多萬石糧食,加上油鹽醬醋,每年消耗差不多五六萬貫錢(平民百姓一貫多點就夠花上一年了。)別說日暮西山的侯莫陳氏,就算是弘農楊氏這樣的門閥,也負擔不起。
可是,陳應不僅不怕,反而為自己人力短缺而發愁。這一仗打下來,陳應知道接下來一段時間內大唐的內部矛盾就會越來越尖銳,陳應準備退出朝堂,在清林里好好經營他的商業帝國。發展經濟固然不錯,可是人力短缺,卻是陳應的短板,有四萬多名忠誠可靠的人,陳應有信心在玄武門之變之前,建立好他的商業帝國。
看著陳應遲疑,虞慶還以為陳應不想接這個沉重的包袱。他緩緩收起那枚金虎令牌,步履蹣跚的向著外面走去。
“虞叔,你怎么走了?”陳應故作驚訝的問道:“你打算將這些人怎么安置?”
虞慶原本就是八面玲瓏的人物,聽著陳應的意思,似乎不是像要拒絕的樣子。虞慶大喜道:“五郎你是愿意接手金虎令?”
陳應道:“大兄所言不差,義從當初為侯莫陳氏流過血,現在侯莫陳氏就算再難,也不能讓他們再流淚。這樣吧,金虎令你先拿回去,但是這三千多戶,四萬余人,我負責了!”
“可是,五郎如今名下不過五萬畝田,這恐怕還不足以安置這么多人!”
“不錯,那些田最多兩三千人就可以打理得過來,而且還是精種!”陳應輕松的笑道:“可是誰說這個世界上只有種地這么一條路?”
“不種地,他們吃什么?”
“不種地,可以做工!”陳應道:“我現在在長安有一個馬車作坊,一個馳道作坊,一個高炭鋼作坊,一個高錳鋼作坊,還有一個彈簧鋼作坊,無論是高炭鋼、還是高錳鋼,哪怕彈簧鋼也是供不應求,若是有足夠的人力,我準備把產能提高十倍甚至二十倍以上,每天看著大把大把的銀子,嘩嘩地從眼前流走,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痛。虞叔你就放心吧,我現在就命葛通設計莊子,開春立即開工建造,在陳氏塢堡外圍,東西南北建造八座莊子,每個莊子各安置五千人,用不了多久,你就會發現,在長安城外出現一座城。”
此時的大唐,在關中耕地也不是太少,而是人太少,根本就種不過來。然而大量的土地掌握在世族門閥手中,每當天災人禍的時候,這些門閥就使用各種手段,或是強奪或是豪取,總之他們先會逼得這些百姓家破人亡,然后再以極低的價格,收購農民手中的土地。
陳應創立各種工廠,目的其實并不是為了斂財,而是給這個時代的門閥和世族另外一條路,發展工業經濟,讓他們明白,土地的產出值,遠遠低于工業制造,這樣以來,也可以延緩土地兼并。
最終虞慶還是留下了金虎令走了,不過臨走的時候,虞慶告訴陳應,他會親自出洛陽一趟,準備親自指揮洛陽的暗樁,辦理此事。
在虞慶走后,陳應立即召集背嵬軍的四個校尉,前來中軍大帳聽侯命令。
雖然武德三年正月初一這一仗打得讓陳應損失挺慘,不過王仁則也沒有占到便宜,如果比較起來,還是王仁則吃了大虧。
損失麾下單雄信與郭慶這兩個大將,一萬五千余人馬,王仁則的實力已經大損。
正所謂趁他病,要他命。
陳應自然不會對王仁則手軟。陳應看了看麾下的四名校尉,目光最終落在了劉統身上:“劉統!”
“末將在!”劉統出列應道。
陳應道:“本大將軍現在擢升你為背嵬軍左副尉,統領背嵬軍四團一千兩百兵馬,讓尋相為你后援。你馬上東進,沿黃河河道冰面而下,伺機取函谷關,封死王仁則退往函谷關的后路。”
劉統很是驚訝,他是陳應的心腹不假,可是背嵬軍的都尉由陳應本人兼任,而他這個名義上的副都尉,事實上就是背嵬的執行都尉。然而這個都尉卻比其他折沖都尉高兩級,與左右衛率的副率相平級,陡然間讓劉統成為陳應麾下高級將領,這讓劉統非常不適應。
不過,他并沒有欣喜若狂,而是一臉擔憂的道:“大將軍,這王仁則雖然在敗,士氣低落,可是他還擁有一千五千余人馬,只用這一千二百余千兵馬,兵力恐怕有所不足。”
陳應輕輕一笑,并不作答。
劉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良久,陳應仰望天空,一臉淡漠的道:“敵進我,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明白了嗎?你只要做到十六個字,王仁則只能留在函谷道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