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陳應推辭了冠軍縣公之爵,陳應越是謙退,李淵越不能借坡下臺,畢竟大唐朝廷還是要臉的,不可能薄了陳應這個功臣。
事實上,對于陳應的賞賜,李淵也非常頭疼。以陳應之功,官升一級并不過,賞爵增一級也說得過去,關鍵是陳應的年齡,實在是太年輕了。
本來陳應作為靈州總管、兼管六州軍事,已經屬于中軍都督級別的從三品下階官員了,再往上升至少是正三品,正三品官已經部堂級了,在整個朝廷里哪一個部堂級別的官員不是活了大半輩子才熬到這個位置上?
如果讓陳應與這幫足足當陳應爺爺的人同殿同臣,而且陳應的官職還要后來居上,讓這幫老臣作何感想?
李淵剛剛開始下旨封爵冠軍縣公,就是想試試陳應到底識不識大體,懂不懂進退。如果陳應不懂進退,那么他就會重蹈他祖父侯莫陳崇的覆轍。
然而這一番試探,李淵非常滿意,陳應還知道進退,識得大體。李淵道:“朕治世以文,戡亂以武,爾有鼎定河東亂局之功,褒有德,賞至其財,無賞,何以示朕之公平?”
陳應道:“封侯非我意,惟愿四海靖。”
李淵聞言,如遭雷殛,一時愣在那里。
“封侯非我意,惟愿四海靖。”這本是著名民族英雄戚繼光十九歲時學習兵書時無意間所作,不過陳應臨時給他改了三個字,將海波平,改成了四海靖。
此言既出,滿朝皆驚。
淡泊名利是古代人仁人君子的崇高追求,可是事實上誰都沒有真正做到這一點。而陳應卻做到了,他拒絕了李淵冠軍縣公的封爵,陳應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形象在眾臣心中瞬間如同巨人一樣高大起來。
李淵眼睛望著群臣,壓低聲音在陳應耳邊輕聲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陳應深吸了一口氣,也低聲道:“請陛下將平陽公主賜于陳應為妻!”
李淵聽了這話,臉上卻古波不驚。不過李淵的目光卻凌厲起來,如同刀子一樣刺向陳應的眼睛。
“休想,此事絕無可能!”李淵臉上掛著笑,從喉嚨里發出壓抑的聲音,很顯然李淵此刻恨不得將陳應千刀萬剮。
陳應坦然相對,毫不畏懼:“請陛下成全!”
“太常寺少卿!”李淵緩緩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陳應道:“陛下,臣若是接撐武器監,年產精鋼至少一千萬斤。”
李淵聽到這話,微微一愣。
一千萬斤鋼鐵不過五千噸,也就是一個稍大一點工程的使用量。然而在大唐時代,卻是一個難以想象的天文數字。長安的武器監現在別說一千萬斤鋼鐵了,就連一百萬斤鐵都難以做到。一瞬間,李淵心動了。然而他卻不愿意這樣被自己的一個臣子要挾。
“秘書監。”李淵的臉抽搐起來。
陳應知道秘書監是一個非常清貴的官職,做這個官職,將來基本上都可以執掌相印,可惜,陳應對于大唐的相國之位毫無窺視之心。
陳應道:“請陛下成全,臣為迎娶公主殿下,準備千里之地,只要陛下允許,臣為陛下將李軌擒來。”
李淵突然想起,陳應是侯莫陳崇的孫子,侯莫陳崇在平定六鎮之亂的時候,封臨涇縣侯,食邑八百戶,在侯莫陳崇升任驃騎大將軍的時候,改封為彭城郡公。李淵想到這里,便沉吟道:“當年你祖父是彭城郡公,朕就命爾承襲汝祖父彭城郡公之爵。”
李淵也玩了一個文字游戲,承襲。
這樣以來,陳應在朝中就不顯眼了。畢竟承襲的爵位,別說郡公,就算是國公,也有黃口小兒承襲的。況且,為了照顧關隴貴族和山東貴族,很多隋朝或北周時期遺留下的爵位,李淵基本上都予以承認了,最多改封而已。
陳應此時反而聽得一頭霧水:“彭城…郡…郡…公?”
李淵看著陳應驚訝的神情,淡淡的道:“彭城郡公,食邑三千戶。”
“恭喜彭城郡公!”
眾臣一起向陳應賀喜。
直到走出太極殿,陳應依舊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郡公?就這么輕易到手了?可是為什么李淵不同意李秀寧嫁給陳應?
要說起來,其實還是因為柴紹的父親柴慎。在楊廣時期,柴慎是楊廣的太子右內率,柴紹則是太子伴讀。將李秀寧嫁給柴紹,其實是李淵為了在楊廣時期兩頭下注,麻痹楊廣的心思。可是柴慎是一個聰明人,在李淵成了晉陽宮副留守的時候,就發覺李淵在暗中招兵買馬,柴慎便聯絡奔走,以清河崔氏、太原溫氏等共同出資一百七十五萬貫(舊唐書),柴慎就是居中聯絡人。
如今天下未定,河東雖然大局已定,可是河北仍在竇建德手中,如果李淵在這個時候與柴氏決裂,那么意味著李淵失信。失去崔氏等七宗五望的支持,等于李淵與山東貴族集團決裂,那么后果就嚴重了。除非李淵不像統一天下,縮居關中,偏安一方。
李淵偏偏也不是這樣的人,他想統一天下,成就王圖霸業,所以,哪怕明明知道李秀寧與柴紹的婚姻明存實亡,他也要咬著牙齒,認了這個結果。
如果陳應不是要求與李秀寧明媒正娶,哪怕與李秀寧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關系,李淵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是他絕對不會同意與柴氏決裂,更不會允許這種事情出現。
所以,李淵寧愿給陳應一個彭城郡公的爵位也不同意李秀寧與柴紹合離,除非陳應一個人的力量可以大過七宗五望。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七宗五望在整個大唐一朝的實力,不亞于后世的羅斯柴爾德家族。雖然在唐朝初年,七宗五望的實力也可以輕易左右天下大勢。
其實,陳應并不清楚,爵位在大唐還真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李淵封下的國公就不下幾十個,至于郡公就更多了,當然李淵最大的本事還不是封爵,而是翻臉比翻書還要快。
內史令竇威與光祿大夫侯莫陳虔會聯袂而出,突然望著陳應,原本古波不驚的侯莫陳虔會情緒激動起來。
竇威低聲道:“會不會這么巧合,陳應是汝堂弟?”
“當真不會錯!”侯莫陳虔會一臉激動的道:“看到那張臉,就不會錯了,我們侯莫陳家的都是貌比潘安,竇相國莫不是以為老朽老了,想當年在大興城(隋時長安舊稱)我也是…”
不等侯莫陳虔會說完,竇威笑道:“就你還是算了吧,膽子小的人看了你,肯定會嚇哭!”
陳應突然回頭,看到了竇威身邊的侯莫陳虔會,隨即轉身過來躬身施禮。
侯莫陳虔會嚇了大跳,他原本并不準備讓陳應認祖歸宗,可是看李淵的意思,分明是已經知道了陳應不姓陳,而是姓侯莫陳。
相認呢?還是不相認呢?侯莫陳虔會頓時糾結起來。
侯莫陳虔會驚訝的道:“你認識我?”
陳應搖搖頭道:“陳應并不認識前輩,但是先前得前輩提醒,陳應這才沒有鑄成大錯,前輩有此心,就是恩同再造。還沒有請教前輩高姓大名?”
“老夫姓侯莫陳名虔會!”
陳應聽到“侯莫陳”這個怪異的姓氏時,還以為是胡姓,可是看著侯莫陳虔會,卻根本不像胡人,與漢人無異,微微一詫異。
“侯莫陳使君再會,陳應先行一步!”
“哎…”一聲嘆息,道不盡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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