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人也會殺突厥人,殺起來還相當猛。最先涌上來的那一批突厥騎兵身上都是斑駁的血跡,像這種滿身血跡的突厥人越來越多,似乎他們是在桑干河上搭起了浮橋。
相里氏四下眺望者,果不其然在他們官道的下游,有數百步的地方,四道浮橋都插著火把,將浮橋橋面照耀得如同白晝,密密麻麻的突厥騎兵從桑干河的北岸,通過浮橋涌向南岸。
相里氏與武氏護衛們心中都升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一名年長的護衛結結巴巴的道:“夫…夫人,咱們怎么辦?”
相里氏望著浮橋上的突厥騎兵,分明的看到了,那些往日很尋常的扁臉上,有著一種扭曲的嗜血地瘋狂!
相里氏不怕死,可是她卻害怕讓武士彟斷了香火。丈夫僅有的兩個兒子都跟著她,若是命喪在此,恐怕將來到了地府,也沒臉見武士彟。
相里氏猶自不死心,大聲的向周圍的人們喊:“找木頭!我們漂也要漂過去!咱們不能死在這兒!”
她的吼聲讓癱軟的人們精神振奮了一下,這個時候卻隱隱約約,聽到對面也有狂暴的叫囂聲響起。一大群突厥騎兵向他們沖來。
相里氏閉著眼睛拿著銀妝刀朝著自己的脖子抹去,就在這時,一名突厥騎兵手中的馬鞭就像長了眼睛,一下子將相里氏手里的銀妝刀卷到一邊。
相里氏愣在當場,她很快反應過來,相里氏擔心受辱,正準備朝身邊護衛手里明晃晃的刀刃上撞去,卻聽見熟悉的唐言:“這么好的刀子,卻用來自殺,真是可惜!”
相里氏睜開眼睛,打量周圍,發現無數騎兵肆無忌憚的望著她,然而,這些目光中不懷好意的騎兵卻沒有人上前輕薄她,也沒有跟她說話。
相里氏突然看到了隊伍中飄揚的兩面大燾。這兩面大燾上寫著一個隸書“唐”一個大燾上則寫著一個隸書“陳”字。這兩面大燾旗下,一群雄壯的騎兵,拱衛著一名臉比女人還看,眼睛非常好看的年輕將軍。
相里氏壯著膽子問道:“你們是唐軍?”
好看的年輕將軍點點頭道:“某乃在大唐靈州兵總管陳應。”
相里氏朝陳應福了一福,道:“義原郡公夫人武相里氏拜見陳大將軍,陳大將軍活命之恩,相里氏定會修書我家官人,日后再上門重謝!”
陳應一聽這些人還是一個郡公夫人,下意識的問道:“你們是從太原跑出來的?太原城如今怎么樣了?”
相里氏搖搖頭道:“妾身不知,當初妾身在家仆的護衛逃至云中山中躲藏已有三個月有余,太原城具體如何,尚不得而知。”
陳應正欲打馬離開,相里氏卻道:“元慶、元爽,快來給恩公磕頭。”
陳應一愣,猶記得剛剛這相里氏自稱是武相里氏,這七八歲,小的莫約五六歲的兒童莫非就是武元慶?武元爽?
果不其然,武元慶與武元爽一本正經的朝陳應施以大禮,齊聲道:“武元慶(武元爽)叩謝恩公活命之恩!”
陳應驚訝的望著武元慶和武元爽,猶記得這二位可都是武則天的親哥哥,因為他們二人對武則天母女相當刻薄,等武則天發跡之時,被武則天報復,兄弟二人雙雙流配致死。陳應望著相里氏道:“你夫君是應國公武士彟?”
相里氏道:“我家夫君姓武,名士彟,字信明,卻并非什么應國公!”
陳應本想與相里氏解個善緣,轉念一想,自己將來肯定可以活到武則天發跡,到時候只要是跟武元慶、武元爽兄弟太過親近的人恐怕都沒有好下場。
陳應縱馬前去,血月依舊赤紅,血月之下的殺戮依舊進行。除了一小隊突厥軍隊被正面突襲全殲之前,陳應所部靈武軍十三個折沖府與定遠第一、第二、第三、第六四個折沖府共十七個折沖府浩浩蕩蕩自桑干河向南殺去。
沿途的突厥軍隊也好,劉武周的天興軍也罷,根本沒有想到陳應會從勝州殺來。哪怕是馬蹄聲驚醒了夢睡中的突厥人或天興軍將士,他們一看排在最前來的靈武軍將士浩浩蕩蕩沖來,還以為處羅可汗又向河東增兵了。
他們誰也沒有太過在意,等發現這些突厥軍隊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他們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再想反擊已經失去了最后的機會。
這已經不是在戰斗,而是赤裸裸的殺戮。
一個個突厥軍隊剛剛從帳篷里鉆出來,還沒有來得及跳上戰馬,就被蜂擁而來的戰馬撞倒在地上,然而,萬千馬蹄踏過,與草地化為一體。
對于突厥人也好,劉武周的天興軍將士也罷,陳應并沒有留下一絲憐憫。
在這個時代,不比后世。
無所謂對錯,在世界民族之林,執行的向來都是物竟天擇,強者為尊,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每個民族的武力,當然捍衛地是自己民族的利益。叢林法則時代,永遠都是如此。
自桑干河開始,鄯陽(原朔縣)、開陽(朔城區南部)、神武(山陰、應縣境)以及招遠縣一面倒的殺戮,已經震傻了那些突厥軍隊。不知道是誰,看到陳應的大燾旗,率先丟到了手中的武器,掉頭就跑。摔了幾個跟頭,爬起來的時候嘴里的聲音已經變成了無意識地哭叫,甲胄、兵刃頓時丟了一地,所有人雪崩一樣向南就逃。方向各異,他們徹底的靈武軍和定遠軍無情的殺戮給嚇得失去了理智了!
朔州(招遠縣)已經變成了一個修羅場。原本陳應并沒有民族偏見,他軍中投降的突厥將士已經超過三分之二,然而當陳應看到招遠縣縣城的慘境,下令朔州境內不接收一名俘虜。
于是,招遠縣就變成了一個血色之地,血水泥土混合在一起,已經變成了血色泥潭,一名垂死的突厥人被這一幕嚇得大小便失禁。
然而一名唐軍刀斧將這名突厥將士砸在泥水里。只要看到招遠縣的慘景,無論靈武左軍也好定遠軍將士也罷,他們都沉默著,壓抑著自己內心里的憤怒。
成群的俘虜被靈武軍看押著,城外用手刨坑,刨得稍慢就是刀劍加身。
“兩千一百七十三名俘虜,將軍是不是再考慮一下!”劉統遲疑的道:“畢竟…殺俘不祥…”
“放屁,出了事老子擔著!”陳應咆哮道:“招遠縣光嬰兒骸骨就發現三百多具,女子骸骨上千具,說什么小兒叫和骨爛,婦人少艾者,名為‘不羨羊’,讓他們自己挖坑自己進埋,少一個人,拿你的人頭去抵數。”
陳應冷哼一聲道:“錄事參軍!”
杜善果急忙道:“下官在!”
“記錄命令!”陳應吼道:“通報全軍,收斂各地尸體,發現一被食人者,找十個俘虜,四肢釘在死者墳頭,掛三天不死者,讓他們滾蛋。發現我大唐百姓一人淫辱,抓十個就地閹割,同樣吊三天不死者,讓他們滾蛋。”
劉統嘀咕道:“大將軍,若是這樣的話,恐怕咱們就沒有一個俘虜了。”
陳應道:“本將軍就是讓他們記著,這場殺戮要讓他們記一百年。”
許敬宗想了想道:“大將軍,可…這樣會對大將軍的名聲不利!”
陳應哈哈大笑道:“那又如何?男兒當殺人,殺人不留情。千秋不朽業,盡在殺人中。昔有豪男兒,義氣重然諾。睚眥即殺人,身比鴻毛輕。又有雄與霸,殺人亂如麻,馳騁走天下,只將刀槍夸。今欲覓此類,徒然撈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