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問得突然,就連陳應也沒有料到新軍之中還有人敢質疑他?陳應回頭,順著聲音望著,看到一名年愈四旬男子,他白面清瘦,頷下短須黑密,也算是儀表堂堂,有一股子讀書人的清儒氣度。
陳應并不認識此人,疑惑的望著魏文忠,魏文忠負責整編部隊,十個團校尉肯定會全部認識。
看著陳應疑惑的目光,魏文忠解釋道:“這是七團檢校校尉孟則臣!”
魏文忠話音剛剛落,新軍陣中又有一名年越三旬,黑面虬須,身材高大漢子指著“孟則臣”道:“賊你娘,劉統,你娘的頭縮褲襠里了,藏頭露尾,算什么東西。”
陳應指著黑面漢子道:“你又是誰?”
“卑下畢信,原梁賊偽朝左統軍司馬!”畢信道:“此人根本就不姓孟也不叫孟則臣,他就是梁賊偽朝左統軍劉統。”
孟則臣一臉訕然的出列躬身道:“稟告總管,下官靈州劉統!”
陳應倒是理解劉統為什么改名換姓,無論如何他已經投降了梁師都,現在投降大唐,日后若有人秋后算帳,他身上的污點根本就洗不掉。不過人一語叫破來歷,他還是相當尷尬的站著。
魏文忠看著沉默不語的陳應,小聲道:“總管,咱們在城內只有不到一千兵馬,還有兩萬余突厥人,若這三千余人趁機作亂,楊長史根本彈壓不住,弄不好咱們會腹背受敵!”
陳應并不是一個固執已見的人,聽到魏文忠說得在理,就點點頭道:“如此也可!”
梁師都物資匱乏,部隊裝備極差。但是右衛率裝備卻非常好,陳應從長安城出發的時候,又攜帶了大量的軍械甲胄,此時換上了唐軍制式甲胄服飾的梁軍士兵。此時與唐軍一般無二。
陳應自從從軍以來,根本就沒有機會建立自己的嫡系部曲,一直在為他人作嫁衣,無論是涇州折沖府也好,勛二府也罷,只需要一紙詔命,陳應就得乖乖的讓權。此時陳應也有了一些小心思。
梁軍降軍與唐軍將領并沒有瓜葛,除了依靠自己,他們沒有任何出路。不如趁機培養成嫡系部曲。
想到這里,陳應道:“這十團,按制需要至少建立兩府,可是咱們目前也沒有這么多軍官,把勛一府、勛二府、翊一府、翊二府各調入一團三百人。”余下六團,再調一團并入親衛團,另外五團組成親衛府折沖府。以張懷威為親衛折沖都尉,梁贊為親衛果毅左副尉、劉統任果毅右副尉兼親一團校!”
陳應的決定,右衛率眾將領臉上都浮現喜色。唐軍建制分為上中下三等。上府一千二百人(有時增至一千五百人),中府一千人,下府八百人。雖然同為折沖都尉、卻分為從五品下,正六品上,和正六品下不等。由于東宮右率衛級別稍高,所謂的折沖都尉都是正五品下,然而陳應將各折沖府的越騎團抽出來,集中使用,每府只轄三團步兵,他們只有九百余部曲,如果陳應不將部曲劃歸建制,他們都只能順位降一階,為從五品下階。陳應此時給他們增加一團兵力,朝廷一般都會默許,那么他們的品階就會保持不變,為正五品下。不過連番大勝,朝廷述功,他們肯定有所升遷。
將部隊在戰場上朝廷整編,估計也只有陳應才能干出來的事情。然而,阿史那·什缽苾自始至終,都沒有命令部隊進攻。
而唐軍士兵將一萬五千突厥人當作無物,心中甚是自豪,士氣在不自覺間居然提高了不止一點半點。
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陳應這才完成部隊的整編。在這個時候,陳應這才發現魏文忠這個助手實在太周道了,居然把陳應改裝的床子弩雪爬犁車帶過來了。足足六十輛床子弩爬犁。陳應很自然的將這六十輛床子弩爬犁,劃歸了親衛折沖府建制中。
陳應大喜道:“親衛府出擊,先用重弩伺候他們!”
張懷威指揮六十輛雪爬犁床子弩在野豬嶺下一字排開,而果毅副尉劉統,則表現出了大唐步兵作戰經典的方式。以強弩拱衛床子弩,形成以床子弩、強弩、硬弓組成的遠、中、近三層防御手段。
看到唐軍開始布置弩陣,阿史那·什缽苾再也不敢等下去了。草原大多數時間都沒有文字,但是卻留下了口口相傳的傳說。這個傳說非常短只有四個字“列陣不戰!”
意思是說,只要漢人軍隊已經列陣了,那就干脆不要打了,有多遠跑多遠。當年李陵率領五千漢軍,轉戰兩千余里,十數萬匈奴人都沒有把李陵啃下來,就是足以可見漢軍的弩機到底有多么兇悍。
在部分影視劇中,騎兵弓箭射擊,也可以射死敵人戰馬,這純屬扯淡了。以突厥人的騎兵弓為例,區區七斗拉力,射程五十步,有效射程三十步,對付皮甲尚且勉強,對付奔騰的駿馬,除非放在二十步之內。二十步的距離,也就是戰馬瞬間的沖鋒的時間,一箭射出去,敵人的戰馬就撞過來了。
但是強弩卻不一樣,可以輕易的射穿戰馬堅硬的頭蓋骨,甚至可以將戰馬穿胸而沒。
就在阿史那思摩率領突厥騎兵沖下山坡的時候。
戰場上響起了“嗚嗚”的凄厲嘯叫聲,一百八十只如同小孩手臂粗的巨型弩箭如烏云一般朝他們籠罩而來。
被床子弩箭擊中的突厥軍士卒,無論他們手持什么樣的盾牌,無一例外洞穿身體而亡,強勁弩槍有時會穿透兩三個突厥人的尸體。
原本密集而整齊的突厥騎兵沖鋒隊形,被六十輛床子弩,一百八十只巨型弩箭攪和得混亂不堪。
損失五六百騎之后,突厥騎兵終于沖進唐軍陣前二百步左右的距離,就在這時。
“咻咻咻…”的破空聲響起,那種破空的刺耳的聲音,刺激得人耳膜生疼,令人頭皮癢甚至抓狂。
阿史那思摩麾下的軍隊,就像被放到的麥子,成片成片的倒下。強弩的穿刺力讓它即使射不中人,釘到了馬匹亦足以重創敵人。
阿史那思摩不愧為突厥年輕一輩的良將(此時十五歲),他麾下的騎兵盡管損失慘重,卻沒有半點停留,死去的人絲毫不被憐惜,墜落戰馬的人唯一的命運就是在后來戰友的馬蹄下變成一灘肉泥!
甚至就在強弩還沒來得及射第二輪,騎兵已經沖到了弓兵的射程之內。
“強弓伺候!”
這次對付突厥騎兵的卻不止親衛折沖府了,而是勛一、勛二、翊一、翊二四個折沖府,近三千只強弓密集的攢射。
強弩只可以直線,但是弓箭卻是拋射,當箭矢飛到最高點的時候,逞拋物線下落,依靠強大的動能殺傷敵人。
就在陳應準備下令槍騎兵出動的時候,不可思議的一幕居然出現,突厥人距離唐軍陣前,此時不足五十步,他們居然調轉馬頭,扭頭沒命的朝著野豬嶺沖去。
“我草,三輪箭雨居然射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