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悲壯而渾厚的牛角點號響起,右衛率士兵拉著祭旗的牲畜到戰旗前,李建成手起劍落,完成祭旗儀式。
李建成將關防印信和魚符交給陳應。然后語重心長的道:“此行艱難,以保全為要,斃敵尚在其次…”
陳應聽懂了李建成的意思,支援靈州,只是為了應對最糟糕的狀況。能不打則不打,因為這個新生的大唐,實在沒有實力跟突厥對抗。
“末將會見機行事,不會讓太子殿下蒙羞!”陳應鄭重的道。
李建成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陳應道:“你去靈州,將這封信交給靈州長史楊則,楊則為弘農楊氏之后,與本宮有舊誼,楊則會看在本宮的面子上,給你多加扶持!他有什么需要你幫助的地方,你也要盡力幫助他!”
“這是自然!”
李建成拍拍陳應的肩膀道:“一切好自為之,本宮等你回來給你慶功!”
陳應返回校場,下令開拔。羽絨被服之事,最終還是不了了之。借李建成之刀除掉蘇護的計劃,最終還是落空了,這讓陳應很是遺憾。
不過此事倒沒有出乎陳應的預料,蘇護之妻竇氏,怎么著也跟李淵掛著親戚,對于這種小小不然的事情,李淵肯定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李建成請出李綱,彈劾各大門閥壟斷羽絨謀利,朝廷里的清流聞風而動,一日之間,彈劾奏折多達上百。關隴貴族和山東貴族集團迫于輿論壓力,向李淵作出讓步。
每一家拿出壟斷的羽絨,或是數百數十,總之,最終交出了莫約七千斤羽絨。這七千斤羽絨對于右衛率府而已,無疑是杯水車薪。陳應也貢獻了陳府先前收購的羽絨,總算勉強做出了一千套羽絨睡袋。
不過,李建成還是在職權許可之內,給了陳應極大的便利。李建成調給五千六百張羊皮,平均每可士兵至少可以獲得一張羊皮,雖然一張羊皮不足以抵擋如此嚴寒,盡管仍有大部分缺口,不過這也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居廟堂則憂其君,陳應也理解李建成。李建成雖然是太子,不過所有的事情卻也不盡率性而為。李建成還讓陳應攜帶了上萬斤藥材,當然以外敷居多。
陳應以右衛率親衛團作為部隊先導,開出城外。從西華門出,當先導部隊走到西三十里鋪時,翊二府才堪堪出長安城。這次支援靈州,陳應所攜帶的物資非常多,林林總總居然不下上千輛大車運輸。
長安周圍官道上的積雪早已被京兆府差遣民夫清掃一空,至少京西五十里范圍內,雪爬犁是沒有什么用武之地。
也幸虧陳應做了兩手準備,所有的雪地之舟都是裝上輪子可以當作馬車,有積雪的地方就可以拆下車輪,成為雪爬犁。這次陳應支援靈州,戰兵是四府十六團,不過隨軍民夫則多達五千余人,有五十多名里正率領。
這些民夫的成份非常復雜,有種田的農民,也有鋪子里的學徒,也有作坊里的雇工也有周圍的獵戶。不過擁有各自的里正率領,倒少了陳應不少事。
大軍長安后一路向西,行至盩厔縣時,隊伍隊形已經散亂,清點一下人員,居然超過三分之一的將士沒有跟上來。眾將士叫苦連天,唯一保持成建制齊裝滿員的只有陳應的老部隊勛二府表現得可圈可點。
陳應并沒有命令部隊進駐城內,盩厔縣是一個下縣。不足千戶人口,城不過八百余步,如果讓全軍將士進駐城內,那可真是沒有下腳的地方了。
越盩厔縣十六里的沙梁子,是一處避風的凹谷。陳應命令部隊在此扎營。天氣寒冷就有天氣寒冷的好處,扎營的時候,根本不用打樁,將砍下來的木樁放在地上,一鍋熱水澆下去,一刻鐘后,凍得如同鋼鐵一般堅硬。
部隊從申時四刻開始扎營,直到酉時三刻,掉隊的士兵仍舊沒有全部趕上來。陳應將四輛打造好的中軍指揮爬犁組裝在一起,形成一個龐大的指揮車。在指揮車上升起火盆,車內溫暖如春。
等右衛率府中軍諸參軍、左右副率以及四個折沖都尉、八個果毅副尉抵達后,陳應單手按在刀柄上,眼神銳利的盯著眾人。
陳應臉色陰沉如水,在場的眾人感覺一陣發虛。實在不怪陳應惱火,事實上勛一府、翊一府和翊二府的表現非常差勁,甚至連民夫都不如。民夫被他們各自的里長用鞭子督促著,反而按時抵達營地。
“對于爾等之前如何,本將軍不想追究!然而爾等的表現,實在讓本將軍失望”陳應的聲音陡然抬高八度,厲聲喝道:“四個折沖府十六團,不足五千士兵,八十里路,居然跑丟上千人…”
眾將領大氣都不敢喘,如果沒有勛二府作為比較,他們也好推脫,畢竟理由很多,像什么天氣寒冷,道路不暢啊,可是勛二府是他們的同時出發,走一樣的路,卻比任何一個府來得都要早。
關鍵的是,勛二府居然沒有一個人掉隊。
“錄事參軍事何在”
紀同躬身而出,抱拳道:“下官在!”
“諸府、諸團失期該當何罪,不用本將軍交待你吧?”
錄事參軍,雖然名為參軍,事實上他的職責可不是參議軍務,也不是像參謀長一樣,為主將的輔佐型官員,而是像御史一樣,擁有舉彈善惡的職責。紀同就等于是右衛率府的監軍。
一聽這話,勛一府、翊一府、翊二府的將領都大驚失色,若是像這種事事記錄彈劾,他們恐怕都會被彈劾成篩子。
高允權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巴。這個時候,求情恐怕只會適得其反。
“求將軍開恩!”右副率何月京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開口求饒道。
這也不怪何月京大急,他本是翊二府的折沖都尉,積功升到右副率的位置上,此時都數他的部曲最嚴重,直到現在翊二府還有三百余人沒有歸隊。而翊二府的四個團校尉心腹,恐怕會仕途暗淡。
陳應卻不喜不怒,看不出他的心里想法。
司馬陸德操也單膝下跪,拱手道:“求將軍開恩!”
眾將領不約而同的下跪,齊聲道:“請將軍開恩!”
唯有駙馬都尉段倫不急不躁。
陳應道:“本將軍可以開恩,可是突厥人會開恩嗎?現在第一天行軍,就出如此紕漏,若是到了戰場上,那成何體統?你們也不看看勛二府,同樣的軍隊,同樣的裝備,這差距怎么這么大呢?”
右衛率本來就是不是一支可以打仗的軍隊,雖然將士個個長得人高馬大,然而他們卻粗于訓練,而且沒有經過戰場的洗禮,到了戰場上不放羊就不錯了。
“本將軍奉命支援靈州,軍情十萬火急,靈州危于累卵,若長此以往,非但沒將軍要負責,爾等也難逃干系,最好的結果不過是我們一起罷官去職,削職為民!”
說到這里,眾將領也都沉默了。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可以糊弄的事。沒打仗已經這樣了,要是打仗,突厥人絕對不會跟他們講情面的。
高允權喃喃的道:“這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