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太子李建成摔門而走,李秀寧反而更糾結。此時她若是立即離開陳府,反而會給人一種做賊心虛的想法,可是如此不走,難免又會給人留下口實。
所以,此時的李秀寧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陳應看著李秀寧心情低落,就默默轉身。不一會兒,陳應端著一杯茶水遞到李秀寧面前。
“公主殿下,喝點茶吧!”
“不喝!”
陳應將端著的茶水,直接走向院中,只聽嘩啦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響起。
陳應不急不躁,再次端著碗碟和筷子走到平陽公主面前:“公主殿下,您也餓了這么久了,吃點東西吧!”
“不吃!”
李秀寧氣鼓鼓的吼道:“不吃,就是不吃!”
陳應端著碗筷走到院中,不一會兒,就傳來嘩啦一聲碗碟摔碎的聲音。
李秀寧俏眉一挑,走出前廳,來到院中,發現陳應正將一堆破碎的瓷器,撿起來摔在地上。
陳應仿佛像自言自語的說道:“人的負面情緒就像氣球,越積越多,總有一天會被稱破的!”
李秀寧道:“真是莫名奇妙!”
陳應道:“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如果是實在氣不過,不如發泄一下,比如像現在一樣,將這些瓷器全部打碎。”
陳應依稀記得在后世好像是在看過這樣一段文字:“若她涉世未深,則帶她看盡世間繁華,若她心已滄桑,則帶她去做旋轉木馬。”
陳應知道,別說旋轉木馬,就算是真的戰馬,同樣無法打動李秀寧。可是也可以用一種既經濟又實惠的方式,幫助李秀寧發泄心中的憤怒。
陳應將一柄小錘子遞到李秀寧手中:“心里若是不痛快,就把這些瓷器砸碎,砸碎了,心里就會舒服多了。”
李秀寧下意識的接過錘子,突然發現這些碗碟都有裂痕?
“這是?”
“哦,瓷窯出的次品,二十錢買了一大車,不夠還有!”
“叮叮當當…”
隨著李秀寧揮動錘子,狠狠砸向這些瓷器,慢慢的她的心境發生了不經意的變化。
蘇護返回萬年縣衙,就把自己關進書房,等到了掌燈時分,蘇護一直沒有出屋,也沒有叫人傳飯。
皇甫敬遠小心翼翼的來到書房前,輕輕叩響房門。
“是敬遠嗎?進來吧。”
皇甫敬宗進入書房內,用眼睛的余光,打量著書房。出乎他的意外,蘇護居然沒有大發雷霆,也沒有氣急敗壞的摔打書房內的陳設,而是靜心的揮毫潑墨。
看著桌邊放著足足一疊寫滿字的宣紙,似乎蘇護這大半天都在練字。皇甫敬遠期期艾艾的道:“明府的書法越來越精湛了,學生望塵莫及…”
“你啊,這張嘴,真會說話!”蘇護不咸不淡的道:“你以為本府為方寸大亂?”
皇甫敬遠誠惶誠恐的道:“學生不敢。”
“你跟我多久了?”
“自大業四年,至今有十年了!”
“十年了,時間也不短了!”蘇護笑瞇瞇的道:“你不會真以為本府就這點能耐吧?本府若只是這點本事,早就讓人吃得渣都不剩,老夫也早已變成荒冢朽骨了!”
皇甫敬遠低頭傾耳傾聽。
蘇護淡淡的道:“這做官啊,最難的莫過于長安和萬年兩縣的縣令,身在天子腳下,隨便拎出一個人來,非富既貴,惹不起的人太多了。”
“明府所言極是!”
“可是本府自大業十二年任萬年縣令以來,歷任三朝天子,本府卻依然不動!”蘇護道:“本府不動如山,靠的就三樣,識大體,顧大局,知進退。這三樣,說起來容易,要想做到,還真不容易…話題有點遠了,讓你辦的事,辦得怎么樣了?”
皇甫敬遠遲滿臉羞愧,疑了一下,怯怯的道:“只是…只是”
“莫要吞吞吐吐,有什么話盡管說,咱們不是外人!”
“夫人大發雷霆,死捂著錢庫,還說區區一個賣屁股的免兒爺,只要竇家出手,定叫他有多遠,滾多遠。”
“哼,真是頭發長見識短,婦人愚見!”蘇護冷冷的道:“送錢給陳應小兒,還真以為本府怕了他不成?”
皇甫敬遠道:“明府,還請慎重,平陽公主既然大張旗鼓的護住陳應,若與其為敵,頗為不智!”
“欲讓其亡,必先讓其狂!”蘇護道:“陳應小兒,不是要本府給他送一千貫嗎?給他三千貫,先從府庫調撥,再從我府上拉回來平帳,試目一待,且看陳應小兒張狂到幾時。”、
皇甫敬遠心中一驚道:“府君是想借柴駙馬之手對付陳應?”
“不是借,咱們什么也不用做!”蘇護微微一笑道:“等著看好戲吧。柴駙馬可不是李孝廣那個廢物,挑撥只會適得其反…”
皇甫敬遠道:“那柴駙馬豈會知道陳應與平陽公主…”
“你啊,還是不懂這些世家門閥!”蘇護嘆了口氣道:“這些門閥的能量大著呢,長安城里,無論哪個犄角旮旯發生的什么事,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柴駙馬除非是假裝不知道,否則此事,遲早會傳到他的耳朵里。柴紹可不是李孝廣那個空頭侯爺,他可是擁有實權的光祿大夫。”
自太子李建成走后,平陽公主也隨后離開。陳應甚至沒跟平陽公主多說一句話,然而到了坊門快要關閉的時候,陳府門前出現十數輛裝滿大箱子的大車。來人沒有說一句話,徑直將這些大車停在陳應府門前,然而悄悄離開。
陳應聽到消息,來到前門的時候,將這十數輛大車全部推入陳府。此時陳應將一千貫錢送給了長廣侯李孝廣,他的錢庫已經徹底空了。
別說三兩年,如果不發俸祿,恐怕陳應府上下個月都揭不開鍋了。可是看著太子李建成那暴怒的模樣,他這個剛剛到手還沒有捂熱呼的右率衛勛二府折沖都尉的官職,就要飛走了。
陳應親自上前,打開其中一個大拓木漆成紅色的箱子,只見里面滿滿當當的裝滿銅錢。粗略估計,這一個箱子足足三百余斤。
別看滿滿當當三百多斤銅錢,事實上并沒有多少。大唐立國之外,戰爭不止,現在還沒有完全替換掉大業五銖錢。以大業五銖錢為例,一貫錢就是十四斤重,一個箱子裝滿了頂天也就二十余貫。
陳應暗暗數了數,每個大車上裝三個箱子,這總共是十七輛大車,共五十一個大箱子。
陳懷仁、趙遠橋、梁贊、李初七和其他仆人累得滿頭大汗,才把這些整整沉重的錢箱,共計一萬五千余斤銅錢,抬進錢庫。不出陳應的意料,這些箱子里裝的基本上都是銅錢,三千貫只多不少。
看著堆得幾乎要滿的錢庫,陳府上下人人興高彩烈,簡直跟過年一樣興奮。然而陳應臉上不僅不見任何笑容,他的眉頭反而越皺越緊。
梁贊喘著粗氣道:“這是誰送的錢?”
“蘇護,除了他沒有別人。”
“看來蘇大縣尊也認慫了!”
“未必!”陳應眼中閃過一絲恨意,淡淡的道:“他是這么容易認慫,就不是蘇護了。”
“他一個縣令,敢掃平陽公主的面子嗎?”梁贊道:“他還敢駁了平陽公主的面子不成?”
陳應搖搖頭道:“這可不見得,送這三十四箱錢,不是認錯,而是麻痹我!正所謂上帝欲讓人滅亡,必先令其瘋狂。”
“不會吧?”
梁贊頓時感覺自己的大腦不太夠用了。
陳應道:“蘇護若是真的想與我化干戈為玉帛,就算不親自登門,至少也要寫一封言辭誠懇的信,這樣如此大張旗鼓的讓人送錢過來,表面上看是他蘇護向我服軟了,實際上則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梁贊轉念一想,還真是這么回事。他曾是街面的混子,經歷的這種類似的彎彎繞多了,蘇護此舉無疑是將陳應推到風口浪尖。
陳應正是看得明白,這才感覺蘇護的用心歹毒。
自己現在是一個既無門閥背景,也無家世,偏偏不僅掃了大唐開國侯的面子,還逼迫堂堂萬年縣縣令花破財免災,就憑“以下犯上”這四個字,這個消息只要傳揚出去,陳應瞬間身敗名裂,就會成為整個長安,乃至整個大唐的公敵。
梁贊拱手道:“郎君,咱們現在怎么辦?”
陳應道:“來而不往非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