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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5章 不詳的預感

  洛陽城皇宮附近的含嘉倉,南面含嘉門的城樓簽押房內,值守了一夜的李寶臣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他緩緩起身出門,便看到了旭日東升的景象。只不過這壯美的景色不但沒讓他心情舒暢,反而蒙上了一層陰霾。

  寶臣大帥自從進入洛陽以來,就一直被人造謠說什么納妾五十房,直接翻了十倍。

  他也不過是納妾五房而已嘛!

  而且又不是到處亂搞,每個玩過的女子,李寶臣都將她們收入房中為妾,那算什么好色如命嘛!

  不過最近一段時間,他已經不敢回屋舍睡覺了。

  李寶臣很迷信,有一天他讓兩個妾室陪睡后,就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在夢中,他來到一面等身的銅鏡面前照鏡子,卻發現鏡中的自己居然沒有了腦袋!

  醒來后滿身冷汗,那恐怖的夢境嚇得他魂不守舍的!

  冷靜下來以后,李寶臣認為這是上天給他的警示。無頭,顯然是一種不詳的預兆,說明他很可能會有危險。

  李寶臣暗暗思索,那些危險到底會有哪些呢?

  他思來想去,感覺危險無非是內外兩方面。要么就是洛陽城內有人想暗害他,要么就是關中,或者汴州有人要派兵攻打他。

  洛陽城內沒什么好說的,李寶臣認為別人沒什么機會。那些不服自己的人,當初入主洛陽的時候,就在第一時間處理了。

  倒是外線的危險不可忽視。

  洛陽所處的地形,便如同一只老鼠,被夾在一個狹長的老鼠洞里面,兩頭都被人堵死了。

  西面是沿黃河南岸的一條窄路,東面則是虎牢關。

  要是不能打出去,被人困死是遲早的事情。看來,攻略河南的事情必須按計劃執行,明年春天一定要辦。

  心里想著這些煩心的事情,李寶臣一只手扶著女墻,一只手抬起來擋著刺眼的陽光。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事一樣,卻又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

  “大帥,李史魚求見。”

  李寶臣身后傳來一個親兵的聲音。

  “帶來見我。”

  他轉過身,隨口吩咐了一句。

  親兵走后,李寶臣這才回過味來,想起他忽略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了。

  史思明啊!

  這狗賊手里起碼還有五萬幽州老兵!現在若是再擴編一下,十萬兵馬那是輕輕松松啊,搞不好實力根本就不在自己之下。

  不一會,李史魚來了,他剛剛抬起手,準備對李寶臣叉手行禮,沒想到這位大帥就迫不及待的問道:“史思明怎么說,他是不是投靠關中朝廷了?”

  聽到這話李史魚一愣,隨即苦笑道:“他若真是投靠關中,倒也罷了。史思明是想自立為王啊,他連個傀儡都不愿意立起來,一個勁的在幽州厲兵秣馬呢。”

  果然如此!

  李寶臣狠狠的握緊了拳頭。

  他也算是看出來了,史思明這廝極為陰險,看到苗頭不對,就回幽州老巢補血了。史思明若是帶兵進擊中原,現在河北叛軍的局面,肯定大不一樣。

  不過話說回來,即使史思明這么做,也有個實際問題:那就是形勢大好的河北叛軍,到底誰當老大,誰來聽誰的指揮呢?

  史思明也不會對李寶臣稱臣啊!

  反過來也是一樣!

  所以現在的局面,與其說史思明是在處心積慮,倒不如說他是順勢而為,把李寶臣推到前臺,讓他去消耗敵對勢力,自己躲在后面伺機而動。

  “你有什么想法么?”

  李寶臣看向李史魚,小聲問道。

  后者面色糾結不吱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直接說嘛!痛快點!”

  寶臣大帥變得不耐煩起來,忍不住呵斥了一聲。

  “大帥,下官的建議,就是從河內方向撤軍到鄴城,放棄洛陽退守河北,跟李歸仁合兵一處。

  然后往河北縱深略地自保。

  現在我們的處境有點危險,洛陽兵多地狹,這是要被人夾成肉餅啊。”

  李史魚小心翼翼的規勸道。

  他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一下子就看出洛陽地形的不利之處。

  李寶臣麾下的兵馬確實不少,但有個問題就是…在洛陽這塊地方無法展開兵力,無法執行各種戰術操作。

  就算含嘉倉里面糧秣充足,這么多軍隊也就只能困守城池而已。

  那樣又有什么用呢?

  但退回鄴城就不一樣了,在黎陽這里屯扎重兵,進可攻退可守,怎么玩都可以。

  還可以往河北縱深掠地,前后左右,東南西北,哪里去不得?

  拉扯的空間一展開,敵軍勢大可以誘敵深入,敵軍弱小可以聚而殲之。

  那樣不好么?

  李史魚感覺寶臣大帥簡直就是個木魚腦袋!

  “失去洛陽,本帥就失了根基,不可取也。”

  李寶臣搖搖頭,顯然不同意李史魚的建議。

  當然了,這也不能怪李寶臣腦子不清醒。其他人坐他那位子,保不齊也是一樣的。

  比如說,世人都說酒色傷身,好酒好色的人通常比較短命,這也是人盡皆知。

  那為什么還有那么多人喜歡酒色,以至于不能自拔呢?不就是因為這些對身體不好的玩意,實際上用起來卻很香很過癮嘛!

  這富庶的洛陽城,這花花世界,誰又真的舍得?誰又真能放得下呢?

  李寶臣覺得李史魚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史思明還說了什么沒有?”

  李寶臣繼續追問道。

  李史魚想了想,壓低聲音說道:

  “說倒也沒說什么。

  不過下官打聽到,史思明庶長子史朝義,似乎對其父很是不滿。

  史思明不知為何,迷戀正室夫人辛氏,娶其過門后便不再納妾,以至于現在子嗣只有庶子史朝義與嫡子史朝清二人。

  史思明子嗣不旺,將來史朝義或許有別樣心思。他麾下一眾將領,也可能會有二心。

  大帥也不必過于擔心史思明。”

  有點意思啊!

  李寶臣眼睛瞇成一條縫,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

  不算現在新收小妾有沒有懷孕,寶臣大帥目前就已經有四五個成年子嗣了。

  封建時代生產力水平低下,醫療條件也差,孩童夭折率不低。

  為了保證血脈延續,權貴們納妾是必然之選。家族為了正常延續,需要足夠數量的后代,這與好不好色無關,只是時代的需要罷了。

  而類似史思明這樣的“霸總”,獨寵正妻的情況,反倒是異類中的異類。

  史思明雖然是胡人,平日里也夠殘暴,但他對女人很專一。不能因為他平日里的囂張做派,就把“黃帽子”往他頭上扣。

  只不過所謂異類,那便是一定跟正常情況不同,也是極有可能因此出現大問題的。

  子嗣不旺,會讓手底下的小弟生出別樣心思來。

  李寶臣心中暗自揣摩,史思明這廝現在看似坐山觀虎斗,實則內部隱患重重。

  將來會發生什么事,當真不好說。

  這廝不過是看上去比較強罷了,跟我比起來似乎也沒強到哪里去。

  李寶臣一時間又迷之自信起來了。

  “你帶著五千人馬去滎陽,在那邊給尹子琦出謀劃策。讓他注意汴州方向的動靜。”

  李寶臣沉聲下令道。

  “得令,下官這便去準備。”

  “等等。”

  李史魚剛剛要走,又被李寶臣叫回來了。

  “要不你還是帶著五千兵馬去陜州,支援武令珣吧。”

  李寶臣忽然感覺,關中方向也有點危險,主要是陜州離潼關太近了。

  雖說現在關中朝廷內斗很厲害,天子弒父殺君為人所不齒,在朝中沒有什么號召力。但誰也說不好他們到底有沒有能力打出潼關呀!

  這么看來,李史魚的建議確實是真知灼見,洛陽這地方有點危險。

  一時間寶臣大帥也有些惆悵了。

  洛陽不僅富庶,而且還是很多大唐官員養老的地方,城南郊區莊園無數,風景優美,是個養生的好地方。這里的水利設施也很完備,更是有大片的果園。

  洛陽好啊!好地方啊!

  不僅具有極強的政治意義,可以作為都城,更是物產豐饒,自東周便開始開發至今有千年積累,一切設施都已經配套完備。

  再想去找,哪里能找到一個同樣條件的老巢啊!

  想到這里,李寶臣哪里舍得走。

  哪怕他知道李史魚說的是對的,也不肯放棄洛陽這塊最大的肥肉。

  “大帥,下官建議部署的時候還是前輕后重比較好些,不如讓尹子琦與武令珣各調回三千人到洛陽,不,到河陽三城屯扎。

  然后在滎陽城廣樹旗幟。陜州之兵回撤到新安縣屯扎。河內之兵龜縮到河陽三城屯扎。

  全面收縮防御。到時候一旦有事,可以集中部曲應對各種情況。”

  李史魚苦苦勸說道。

  現在李寶臣是把自己的勢力當做國家一樣,兵馬外出鎮守四方。看似面面俱到,實則破綻極多。

  這種情況若是換別處還好。若是換成是洛陽,那是萬萬不能的。

  本來就地域狹小,還要分散兵力,這不是取死之道是什么?

  “陜州兵馬不用回撤,把滎陽的兵馬撤回來,廣樹旗幟以為疑兵。

  反正明年春天本帥也會去找那方清討教討教的。

  至于河內之兵…不能收回來,本帥還指望著河內那邊的財帛,退回來就收不到錢了。”

  李寶臣有些惋惜的說道。

  李史魚的建議不是沒有道理,可是他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

  養兵是要錢的呀!地盤不是說放棄就能隨便放棄的!都放棄了,軍費從哪里來?

  至于滎陽嘛,那邊距離汴州太近了,不太安全,是李寶臣隨時都準備放棄的。

  所以把兵馬撤回來也無所謂。

  李史魚嘆了口氣,對李寶臣叉手行了一禮,心中五味雜陳。

  該說不說,這位寶臣大帥,確實不像是外面傳言的那樣,什么夜御七女,什么納妾五十房,什么見到別家的漂亮夫人就要搶之類的好色如命。

  甚至可以說他還挺講道理的,比如說那五房妾室,也都是“自愿”跟他的。

  再比如說李怡看到李寶臣就煩,寶臣大帥也沒把她軟禁,還是想著將來直接迎娶過門,跟李唐宗室聯姻。

  現在那些關于李寶臣的不好傳言,都是韋堅那幫人,故意在私底下派人散播的。

  李寶臣的私德,沒有外人想的那么不堪,他就是個正常人罷了。

  但同樣的道理,李寶臣說話辦事,總是透著一股尋常人都有的小家子氣。

  喜歡算計些許細節,不顧整體。他缺乏戰略眼光,也缺少大氣魄。

  沒有人主之相。

  簡單點概括,就是缺少了一方統帥所必須的豪氣和霸氣。在李史魚看來,寶臣大帥身上的氣勢,還不如那種見到美女,就下定決心要將其霸占的色魔呢。

  這不是能夠成大事的人啊!

  李史魚在心中暗暗感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悄然退下。

  等李史魚離開后,李寶臣卻又后悔了,又覺得還是分兵比較好,因為一旦集中兵力,就會被對手看出虛實來,這樣造成的后果有可能會更加嚴重。

  可惜李史魚已經去傳令了,李寶臣無奈之下,只得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這樣一來,搞得他一連好幾天都是提心吊膽的。

  寶臣大帥還在猶豫到底是要分兵還是要收回兵馬固守。

  但他的敵人已經開始磨刀霍霍了!

  汴州府衙大堂,方重勇端坐于主座,其麾下文人與武將分列兩旁,商議出兵洛陽之事。

  “顏杲卿帶著顏真卿的親筆信來了。

  他們會在二十四節氣的大雪這天,正式出兵。

  諸位以為如何?”

  方重勇環顧眾人詢問道。

  這里多了兩個本不該出現的人。

  一個是亳州刺史封常清,一個是青州刺史劉展。

  他們先行來到汴州參加軍議,麾下各有兩千團結兵已經在路上,尚未抵達汴州。

  換言之,作戰方案的前奏部分,方重勇早就安排下去了。這兩個州的團結兵,之前都經過了長達數月的訓練,屬于半脫產武裝里面,比較精銳的那部分。

  這次作戰兵力稍顯不足,需要有兵馬防御側翼,方重勇只能矮子里面拔長子。

  李璘派出三子李偵前來列席旁聽,也不知道這位十來歲的毛頭小子能不能聽懂。永王倒是很想派次子來聽,只可惜因為之前宇文氏的事情,次子李儹來了,只怕要跟何昌期打起來。

  李璘現在也希望跟方重勇精誠合作,不想計較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了。

  “節帥,此番的勝負手,其實在坐鎮鄴城的李歸仁手中。特別是他還有一支五千人的精銳騎兵,冬天黃河結冰后,可以來去自如。”

  嚴莊對方重勇抱拳說道。

  大堂內眾人頓時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誰也沒想到,嚴莊會說這個話,但細細想來又不無道理。

  此前方重勇、嚴莊和李筌等人秘密商議軍略的時候,就得到了一個重要共識。

  此戰若敗的話,其要害便在側翼。也就是說,只要能守住側翼,基本上就不太可能會輸。

  側翼是哪里?

  黃河對岸的李歸仁部。

  而對于從洛陽方向而來的李寶臣部兵馬,銀槍孝節軍可以先拿下滎陽城,然后在滎陽以西不遠處布防,一個河北叛軍都沖不出來!最差也能打成對峙的局面!

  看到大堂內眾人都是頻頻點頭的模樣,方重勇大聲問道:“誰愿意去鄴城規勸李歸仁?”

  這話如同石破天驚,本來滿是嗡嗡聲的府衙大堂頓時安靜了下來。

  去勸李歸仁啊,那要怎么勸?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緊,這活計可不是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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