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些年的發展,唐王朝不只是軍事上的強盛。
政治經濟上的發展也沒有拉下。
尤其是現在的李隆基并沒有后來的奢靡,在生活上不但不鋪張浪費,還異常的節儉。
他特別規定三品以下的大臣,以及內宮后妃以下者,不得配戴金玉制作的飾物,又下令全國各地均不得開采珠玉及制造錦繡,一改武則天以來后宮的奢靡之風。
當然經濟的發展,不是依靠節省省出來的。
李隆基掌握實權至今,共修水利二十六處,還在全國各地大興屯田,農業生產的發展使各地官府倉庫了的糧食堆積如山。
手工業也尤為發達,絲織業花色品種多,技術高超。陶瓷業也出現了景德的青瓷、邢窯的白瓷和唐三彩,琳瑯滿目。
根據朝廷的最新記載,各地物價米斗至十三文,青齊谷斗至五文。天下無貴物,便是兩京米斗亦不至二十文,面三十二文,絹一匹二百一十文。
足見此時此刻糧食布帛產量豐富,物價低廉,商業繁茂。
天下百姓只要不是傷殘懶惰,皆能衣食無憂。
這富裕的生活,提高了百姓自身的思想覺悟,開始關心起國家大事。
便如孔圣人所言“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亦如管仲的名言“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
長安作為唐王朝的國都,整個帝國的核心,盛世的景象更加鮮明。
百姓也更加樂意贊頌這樣輝煌的王朝,由衷的為身在這個時代而自豪。
這突騎施的可汗蘇祿給雄赳赳的河西隴右兵送達長安的時候,熱情洋溢的百姓自發的組織起來圍觀。
他們即看英雄一般的大唐兵士,又看如小丑一般的突騎施可汗以及一眾部落首領大將。
激動的百姓,高呼著大唐萬勝。
人群中各種夸贊議論,此起彼落。
一文人帶著幾分激昂的道:“我太宗朝有衛公,滅蕭梁,破輔公祏,滅突厥,定吐谷渾;高宗朝有邢國公,前后滅三國,皆生擒其主;而今大唐又有裴國公,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不但收復了失地,還將突厥、突騎施的可汗擒到了長安,誠乃天佑我大唐!”
旁邊一位素不相識的魁梧大漢,高聲附和:“確實如此,想想多年前,吐蕃謀我河西九曲之地,常年入寇。突厥居心叵測,犯我邊境…還有突騎施、葛邏祿、回紇等族,也對我大唐天朝虎視眈眈。但裴國公棄文從武之后,西北大安。吐蕃連戰連敗,龜縮高山,就如夾著尾巴的斷脊之犬。葛邏祿、回紇更是搖尾歸順,成為我國附屬。至于突厥、突騎施,嘿嘿,可汗都要給擒到圣人御前跳舞了…哈哈,想想就是痛快,當浮一大白。”
又有人道:“衛公乃我大唐軍神,邢國公是我大唐戰神,裴國公又是什么?”
他這話音一落,立刻就有人叫道:“天下無雙的劍圣!”
在一群人附和之際,又有人道:“應該是天下無雙的劍圣元帥。”
聽著周邊百姓對裴旻的贊美,在一輛華貴馬車里的一個士,忍不住親哼了一聲:“愚人之見,一群什么也不懂的愚民,但真可笑。”
在士的身旁有一個少年,他長得很是清秀,有著一雙靈活的眼睛,但臉色尤為蒼白顯得有些陰冷。
少年聽了士的話,輕聲道:“確實是無知的愚民,裴旻有今日成就,全是我父皇的支持。沒有我父皇,豈有他裴旻今日?他們只知贊美裴旻,不知贊頌父皇,委實愚昧。父皇就是太過信任裴旻,才會造成今日局面。若是孤為天子,絕不許此事發生。”
少年一口一個父皇,一口一個孤,自然是皇室中人。
他正是李隆基的三子,李嗣升。
李嗣升命中多舛,在娘胎里差點就讓李隆基弄死。
李嗣升的母親是關隴地區的名門望族出身于弘農楊氏,她嫁給李隆基的時候,李隆基剛剛被冊立為太子不久。
那個時候,李隆基與太平公主關系緊張。
李隆基怕極了太平公主,他擔心太平公主會借題發揮,像隋文帝時太子楊勇、唐太宗時太子李承乾一樣,借口太子耽于女色難當大任而行廢立。于是命人找來了墮胎藥,打算將懷孕的妻妾都來個人流,扼殺于母腹之中。
那個時候,楊氏正好懷孕不久,成了用藥的對象。
不過好在李隆基沒有下最后的決心,李嗣升得以保全。
因為太子妃王氏無后,楊氏僅是太子姬妾。楊氏自覺班次在王妃之下,不敢獨享為人母的喜悅,便將李嗣升交由王氏撫養。
王氏即是后來的王皇后。
王皇后賢良淑德,對于李嗣升也尤為鐘愛。但是武婕妤的專寵,讓王皇后自顧不暇,尤其是誣告事件后,王皇后與李隆基再無半點夫妻情分。
李嗣升自小離開生母,養母生父又有各種各樣的原因,感情不和。
李嗣升性情也是冷漠孤僻,大有憤世嫉俗的感覺。
他身旁的士則是他的恩師,一代名士皇甫彬。
皇甫彬在長安極有名望,故而得以在集賢院任職。
他早年師從李邕門下,受李邕指點學問,方有今日成就。
然而李邕因倚老賣老,怒懟桀驁的李白,令得李白聲名狼藉。
裴旻為徒弟出面,做了一篇千古文章,使得李邕自取其辱。
李邕那些不為人知的陳年往事也因曝光率的大增而抖露出來。
李邕因此從一代名儒而成為了一個沽名釣譽的貪墨之徒,為世人不齒。
因故皇甫彬對裴旻極為痛恨敵視,見長安百姓這般推崇裴旻,忍不住的鼓噪了幾句,卻不想令得李嗣升起了相同心思,甚至說出了“孤為天子”這樣有雄心壯志的話來。
他人說此言是大逆不道,但是李嗣升是李隆基的三子,也是王皇后的養子。
是唐王朝第二順位的繼承人,他說這話卻不算是大逆之言。
皇甫彬帶著幾分震撼的看著面前這個十三歲的少年,眼中閃過一絲絲的驚喜。
便在這時,周邊的歡呼聲更加隆重。
皇甫彬掀開了車簾向外眺望:一位英武的少年將軍走在隊伍的最前頭,他身著白袍騎著紅艷的戰馬,手中持拿著一柄碩大無朋的方天畫戟,領著精銳的兵士壓著俘虜從他們的面前經過。
李嗣升好奇的看著那個不滿弱冠的少年將軍,道:“他就是那位以四千兵士,抵御五萬吐蕃的王忠嗣?果然一表人才…”
皇甫彬只恨裴旻,對于王忠嗣倒是沒有多余的遷怒,說道:“虎父無犬子,不外如是。昔年其父王海賓一戰成名,而今他的虎子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此子當年就深得陛下疼惜,將之譽為霍去病,甚至動了收他為假子的念頭。只是因為其母尚在,不忍心見他方剛喪父又離開母親,便囑咐裴旻照料。而今陛下聽說他年紀輕輕,以立下赫赫功勞,親自下旨命他入京見駕。”
頓了頓,他試言道:“此子年不及弱冠,以有這般成就,未來前途無可限量。若能得他相助…”
他話還未說完,李嗣升驀然橫了一眼。
皇甫彬的聲音戛然而止,只覺得脊背都是涼的,那一眼滿懷警告陰寒之意,煞氣極重,不免毛孔悚然,李嗣升這小小年紀何來這般煞氣?
李家人,又出了一個怪物?
皇甫彬心底發寒的念叨著。
李嗣升淡然的說道:“孤王雖年少,萬事卻自有主張,容不得他人鼓噪。先生是孤王學業恩師,孤王自是敬重。但先生要是將孤王與我那愚蠢的太子二哥相比,那就大錯特錯了。”
皇甫彬趕忙跪伏于地,道:“屬下明白!”
他心底還真動了這個念頭,現在的太子的秉性,早已讓眾人摸透了。
一個實在人,特容易信任他人,對于自己授業恩師的話,深信不疑。
要是李嗣升成了太子,也如現太子一樣?
這干起這個念頭,就給李嗣升打消了。
王忠嗣領著俘虜一路來到了承天門,面對城樓上的大唐天子,王忠嗣將一眾俘虜獻上。
李隆基最是好大喜功,見縱橫大西北的突騎施可汗跪伏在自己的面前,那種虛榮心無限滿足。
他對著身旁的高力士,笑道:“朕終于體會到了高宗皇帝的感受了!”
相比李世民這位馬上皇帝,李治無疑是一個腹黑的文治皇帝。
但是憑借蘇定方、薛仁貴這些戰將,李治深居宮中,各種武治功績滾滾而來。
現在李隆基也是同樣的感覺,高居深宮,似乎沒干什么,邊境之事,一有異樣,只需一道調兵之令,裴旻自會處理的妥妥當當。
對此李隆基并沒有半點的擔憂,一方面他確實對裴旻尤為信任。
另一方面也是他個人的天性。
李隆基好大喜功的本性,遠勝李世民、李治甚至是唐朝的任意一個皇帝。
他對于能夠立功的邊帥,能夠給他長臉的邊帥,有著極大的包容性,甚至因為這種放縱,使唐朝個別邊帥經常不顧大局,殺良冒功,肆意作威作福。
裴旻又得他信任,又能給他帶來無上的帝王榮耀。
兩者加在一起,李隆基對他的信任比之歷史上對王忠嗣的信任更勝一籌。
高力士是李隆基肚子里的蛔蟲,知道這位大唐天子此話的含義,回應道:“那是陛下洪福齊天,擅于識人用人,才能夠在將不過薛訥、郭元振的情況下,提拔起一個個戰無不勝的將帥。”
李隆基輕捋著胡須,讓高力士拍的極為舒服,說道:“朕提拔了那么多將帥,真正讓朕滿意的還屬靜遠。張守珪固然捷報頻繁,幾乎月月皆有喜訊傳來。可東北傳來的二十份戰報,比不上靜遠的一份。打吐蕃,斬殺其元帥,打突厥,生擒其王,打突騎施亦是生擒其王。日后跟大食國較量,指不定將大食國的國王給朕擒來,那可給朕長臉了。”
他心滿意足的接收了俘虜,特地將王忠嗣請到了武德殿的偏殿說話。
“臣王忠嗣拜見陛下…”
王忠嗣恭恭敬敬的向李隆基作揖問安。
李隆基長生大笑著快步來到近處,指著這四周問道:“可記得這里?”
王忠嗣道:“末將記得,這里是武德殿的偏殿,是臣第一次與陛下會面之處。”
李隆基感慨道:“不錯,朕也記得清清楚楚,應該是開元二年,武德殿舉辦著慶功宴會。那時你父親剛剛去世,朕便在這偏殿見了你,記得當時你還是這么大吧…”他比劃了一下,在自己的小腹,然后看著已經與之一般高,較之更為壯碩的王忠嗣道:“現在都要超過朕了,當初你父親因奸佞所害,朕今日都難以釋懷。而今你有這般成就,朕也深感欣慰。”
王忠嗣想起自己的父親,心底也生出一絲悲傷,說道:“父親大人能得陛下掛念至今,臣相信他亦無憾了。”
李隆基越看王忠嗣越是欣賞,問道:“你現在身居何職?”
王忠嗣恭敬的道:“子亭守捉!”
李隆基嘆道:“太小了,以你現在的功績,焉能屈居一子亭守捉?朕提拔你為軍使,命你創建捷勝軍。此次安西軍損失慘重,你可愿意調往安西?”
“謝陛下恩賜!”王忠嗣其實并沒有那么高興,相比李隆基的重賞,他更希望聽到裴旻的口頭嘉獎,哪怕什么也不賞賜也好。
只是李隆基一封詔書,將他招來長安,未能與裴旻見面。
不過王忠嗣性子沉穩,對于朝堂上的一些忌諱,還是懂得一些的,很高興的接納下來,同時亦道:“末將希望繼續鎮守子亭!”
李隆基怔了怔道:“這是為何?”
王忠嗣恭敬的道:“陛下,裴帥用兵謀遠,遠勝末將百倍。他布局長遠,子亭地理位置關鍵。正是因為裴帥特別安排,末將才能獲得今日之功。臣更愿意在關鍵之處,為大唐為陛下效力。”
李隆基頷首道:“不錯,有當年靜遠不計較個人得失,一心為國之風,朕就應允你了…”
“對了,朕要考考你,你對西域的局勢,有什么看法?”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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