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裴旻正在做著最后的交接,事情已經差不多了。
為了安全起見,他決定將自己對募兵制的認識以及應該注意的事項統統寫下來。免得自己不在,歷史上募兵制的弊端提前顯現。
“裴侍郎,你請的人到了!”
大多人都習慣的叫裴旻裴中丞,但是兵部上下都是以侍郎呼之。
“快,請他進來!”裴旻放下手中毛筆,走下堂去迎接。
“罪人江岳拜見裴中丞!”江岳一身布衣,神色有些狼狽。
他們負責運送糧草,結果所有糧草給吐蕃游騎兵燒得干凈。
責任追究下來,州刺史杜賓客都難辭其咎給撤了刺史之位。現在以知刺史的名義暫領刺史事物,等裴旻接任。
一州刺史尚且如此,何況是負責運送的江岳一行人?
江岳給判罰充軍西域,就在即將將他押送往西域的時候,突然一人帶來了兵部的命令,赦免了他的罪,將他領到了長安,帶到了兵部。
到了兵部,江岳才知道是裴旻在關鍵的時候親自上疏為他求情,才得到了皇帝的特赦。
“江隊正何罪之有!”裴旻讓江岳免禮,道:“是我應該向隊正賠禮才是,我兵部疏忽,險些錯怪良臣。”
兵部有四個部門,其中職方司負責武職賞罰。依照規定,職方主事賞罰之后會將結果交由兵部侍郎過目。
但是兵部侍郎有兩位,裴旻在例行職位交接,賞罰之事由另外一位侍郎過目決定了。待他后來看到檔案的時候,為時已晚。
諸事已定,裴旻只能向李隆基求情,求得了特赦令。
裴旻的話讓江岳有些感動,道:“不管怎么說,糧草全部給吐蕃燒毀這是事實。”
“但是跟人比起來,糧草固然值得可惜,卻也不值得一曬!”裴旻毫不猶豫的道:“我看過你們描述的辯詞,你們在黑夜中受到未知數量的吐蕃游騎兵襲擊。這有心算無心,在那種情況下,反敗為勝的可能幾乎等于零。”
“你要是不站出來,吐蕃射亂你們陣形后,再來一個沖刺,結果就不只是毀糧那么簡單了。你能指揮著糧隊以正確的應對方法,保住了七百多條鮮活的生命,這是功勞,不容抹殺。”
江岳看著裴旻,心底有著小小的感動。這罪背負的委屈,好在還有人能夠理解他。
裴旻待著幾分期盼的道:“從你的應變指揮上我看得出來你懂得兵法戰術。我現在是神策軍軍使,即將往洮州擔任刺史,眼下我正缺人手,要不要在我手中任職?”
江岳心中有些悸動,高聲道:“罪,卑職愿意。”
長安城東!
王小白懷揣薪俸回到了家里,現在還是正午,看著早早歸家的兒子,王父愕然道:“我兒今日為何早歸?”
王小白道:“孩兒剛剛辭去了御史臺的工作!”
王父大急道:“這是為何?”
御史臺今非昔比,在裴旻執掌下,御史臺為世人接受。王小白也因受到重用而得到街坊鄰居的尊敬,薪俸福利都很不錯。
在王父看來,御史臺是個鐵飯碗,可以干一輩子的職業。辭職,簡直不可思議。
王小白道:“中丞大人今日離開了御史臺,孩兒也不想待下去了。”
王父大悟,王小白有今日全靠裴旻提攜看中,跟隨裴旻也是很好的出路,道:“你是打算跟裴中丞去洮州?”
王小白搖了搖頭,堅定的道:“中丞讓孩兒去幫他,可是孩兒文不成武不就,實在無法給予中丞多少幫助,準備出去歷練一番,等孩兒有了一技之長,再去洮州。”
洮州。
一年之內,吐蕃九次入侵。如餓狼一般的吐蕃游騎兵來去如風,他們殺百姓毀田地,弄得人心惶惶。
進入十月,本是萬物豐收的季節,洮州野外卻空無一人,萬物寂寥。
洮州彭家此刻鶯歌燕舞,熱鬧非凡。
彭琦看著堂下一眾陪笑的洮州富戶,皺眉道:“你們是何等居心?想要將我置于死地?”
彭姓是隴右地界發展了千年的一大姓氏,與五姓世家不同。彭家并不是世族門閥,族中并沒有出現決定性的大人物,抬起他們的家族。
但是他們安安穩穩的發展,族中子弟遍布隴右各州,深入百業之中,隱隱約約的形成一股不小的勢力。
彭琦的祖父在百年前立足洮州,一直是洮州最上乘的豪紳,在洮州名望極高。
吐蕃惡意針對洮州,毀田殺民。在洮州人心惶惶的時候,很有商業頭腦的彭琦看到了商機。
隴右并不盛產糧食,各地城鄉幾乎是自給自足,鮮有余糧。
去年吐蕃入侵,將洮州田地毀去,今年又派游騎兵襲擾,洮州已經兩年田地無糧,洮州必定缺糧。
想通這點,彭琦動了發國難財的念頭,不動聲色的將周邊的糧食悄悄的收購入庫。
果然如他預料一般,洮州毫無疑問的陷入了糧荒。各處米店已經斷糧,似乎老天也助他,吐蕃燒毀了大唐支援洮州的糧草。
如今整個洮州,只有他彭家有糧,全城百姓富戶都沒有多少糧食,幾乎家家戶戶都已稀粥果腹。
知道彭府有糧,跟彭家關系好的富戶紛紛上門愿意高價購買。
但是《唐律疏議》有一條規定:諸市司評物價不平者,計所貴賤,坐臟論;入己者,以盜論。
唐朝官府每十天會根據時事評估物價,若商販賣生活必需品超過評估物價,將會受到嚴重懲處。
彭琦若高價販賣糧食,等于觸犯大唐律法。
一富戶高聲道:“彭兄哪里的話,我們是這種人嘛!”
彭琦笑而不語。
一人道:“聽說明天是彭老爺的壽辰,我出三十匹錦緞做賀禮!”
彭琦作揖回禮道:“謝張兄美意,彭某必定回禮!”
其他人會意,一個跟著一個送上了賀禮。
彭琦很用心的將一份份賀禮記了下來,改日還禮。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彭琦將一個個眼高于頂的富戶送出去,算著自己取得的利潤,想著府中藏的巨數糧草,忍不住笑出聲來。
至于百姓死活,與之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