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來谷!
大來谷位于臨洮武街南面二十余里處,這那里有一塊未經開發的草原,正適合喂羊放馬,吐蕃大軍是以選擇于此駐扎。
在后勤運轉這方面,吐蕃不具備唐朝的人力物力,極少攜帶后勤輜重。他們效仿游牧民族的畜牧后勤,每每出征,都會帶上大批的牧羊,以負責三軍的溫飽。羊奶配上一點點的青稞米,既有營養,熱量又足,關鍵羊奶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能夠每日反復循環生成,大大的緩解了后勤的壓力。
此時此刻在吐蕃軍營中,坌達延、乞力徐你眼望我眼的瞪著牛眼,兩人“深情”對視了很久,皆不知如何開口。
對于現在的大唐,他們是打從心底的輕視。不是他們自滿驕傲。是真心覺得唐朝早已不是原來的那個唐朝了,武則天時期,唐朝的軍事弱歸弱,卻依然有薛仁貴、王孝杰、黑齒常之、唐休璟、張仁愿這樣的好人物。可現在呢?
滿打滿算也就一個薛訥!還是東北的邊帥。這東北邊帥貿然插手西方的戰事,難免會“水土不服”,就好比昔年他的父親薛仁貴一樣。
薛仁貴的厲害誰不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大非川一役,不一樣全軍覆沒?
盡管是因為將帥不和,郭待封自作主張導致全軍覆沒,非薛仁貴的過錯。可歸根究底還是因為薛仁貴是東北統帥,調至西方抵御吐蕃,導致西方將帥的不滿不服,造成的結果。
帥不知將是其一,兵將疲弱也是致命關鍵。
現今新任的贊普赤德祖贊以及攝政的沒廬氏野心勃勃,至平定內亂之后,一直籌謀的對唐戰役,為此已經與突厥達成了南北夾擊的共識。近年來一直利用楊矩這層關系,打探唐軍的虛實,唐軍的實力,面臨的情況,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
本想著國無良將,兵卒疲軟的唐朝,是個任意捏揉的軟柿子,卻不想戰事遠不如他們想象的順利。
三路大軍,也就攻打洮州取得了預料的成效,其他兩路都沒有獲得任何效果。
畢佛鷺剛剛傳來了消息,他率領的先鋒騎趕到渭源軍馬場的時候,偌大的軍馬場除了一地的狼藉馬糞,鬼影子都不見一個了。別說軍馬,駑馬馬駒都沒有一匹,白跑一探。奔襲向金城的先鋒騎更是為唐軍所破。三千擅于騎戰的先鋒騎竟然給殺的落花流水,折損了一員大將以及兩名千夫長。
開局的不順,狠狠的給了坌達延、乞力徐一人一個耳光,打的他們有些懵逼。
直到畢佛鷺的入帳,他們彼此方才收回目光。
“闊讓措歸美因波飲!”畢佛鷺口中罵罵咧咧的,他說的自然是吐蕃話,意思是唐軍跑得比他們家鄉的藏羚羊還快,根本見不到影。
坌達延嘆道:“我們這是大意了,大唐就算病危終究是那個大唐,不是輕易能夠對付的。兵分三路,過于張狂,應該一步一步走的。”
乞力徐也頷首道:“中原人有一句話,叫做羊丟了,將羊圈補好。只要我們不在小覷他們。以我們吐蕃的勇士,高山上的雄鷹,哪有對付不了一群兔子的道理。坌達延元帥,我們應該好好謀劃一下,不能在輕視他們。尤其是薛訥,他是薛仁貴的兒子。當年我在大論手上任職的時候,就曾聽說過。當年的大非川,要不是郭待封,勝負未知。讓大論都忌憚的人的孩子,不容易對付的。”在吐蕃大論是宰相的意思,乞力徐口中的大論正是吐蕃軍神噶爾欽陵。
坌達延顯然同意乞力徐的觀點,道:“我們沒有必要跟唐軍死戰,在他們的地盤,打這戰并不劃算。洮州已經是我們吐蕃了,只要再掠上一筆,就可以撤回洮州。回到我們的土地,在我們的土地上,唐軍打不贏我們。”
乞力徐自動請纓道:“金城交給末將吧,末將跟隨大論學過攻城戰法。只要給我足夠的兵力,配合我們事先準備的后手,拿下金城,還是沒問題的。”
“好!你要多少勇士!”坌達延也別無選擇,隴右本就貧瘠,不比關中富庶,真正值得劫掠的只有一個軍馬場與依仗絲綢之路而富裕起來的蘭州金城。
乞力徐沉聲道:“根據我們得到的消息,城中有六千兵士,給我五萬足以…”
坌達延想也不想的道:“我給你六萬,十倍的兵力,務必拿下金城。我手中有三萬足以,我這里會用盡一切方法拖延唐軍的行軍速度,在他們由關中抵達大來谷之前,一定要將金城拿下。”他直接給乞力徐下達了死命令。也只有他這個級別的人物,才知道金城對當前吐蕃的重要。
吐蕃不比大唐,地大物博。盡管他們的軍隊很強,可經濟一直都跟不上腳步,拖累他們的發展。不論他們政策如何有待商人,依舊沒有商隊腦子犯抽,萬里迢迢冒著風險挑戰高原反應,入藏做生意買賣。所以他們迫切的希望得到西域,只有得到西域,壟斷絲綢之路,吐蕃的經濟才能發展起來。
經濟軍事兩者同時強大,才真正算的上國力強盛。近年來他們一直趁著唐朝朝政不穩,收買西域的小國,取得了不錯的效果。也因如此,導致了國庫支出過巨,需要大量財物補充國庫所需。
吐蕃并不缺馬,對于渭源軍馬場并不是很看中,只是出于不搶白不搶的心態,才會為之出兵。唯獨金城,他們是勢在必得。
乞力徐一臉慎重的抱拳橫胸,行了吐蕃最高軍禮。
“畢佛鷺!”坌達延點了自己的愛將,道:“給你兩萬精騎,軍中將士,隨你挑選,由你自由分配,用盡一切辦法,手段,拖延唐軍的行軍速度。務必要讓他們大軍,遇水無橋,遇山無道,還要時時刻刻提防襲擊,一日行軍,至多不超過五十里,為乞力徐贏得足夠時間…”
“明白!”畢佛鷺兇悍的臉上露著猙獰的表情。
奉天軍寨!
關中兵馬一支支的往這里齊聚,畢竟不同于吐蕃的全民皆兵,準備充分。這戰事突然,臨時臨急的調集大軍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薛訥高居瞭望高臺,看著一支支前來報到的軍隊,那刀削般剛毅倔強的臉上,露著不知應該慶幸還是憂傷的表情。
至授命隴右防御大使以后,他第一時間就來到了大軍集結地奉天軍寨。站在瞭望高臺不動聲色的眺望前來報到的軍馬,是他每日必做之事。唯有了解自己手中兵卒的實力,才能正確的制定作戰計劃方案。再好的妙計,若是超出兵將實力范圍之外,等于空談。
薛訥今年六十好幾,從軍近乎五十載,經驗豐富,鮮有人比,在這細節的掌控上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一支兵馬的強悍與否,他能夠從軍容列隊氣勢上看出一二,幾無錯漏。
一支支前來報到的軍隊,裝備是毫無疑問的精良,可大多兵士士氣一般,斗志一般,列隊一般,戰斗力也是一般。不弱,卻完全沒有出彩的地方。真要打起來有一戰之力,但是想要讓他們擔負什么重任卻又不夠水準。比起昔日一群幽州新兵要好的多。跟當年他父親麾下的那支百戰勁旅,完全沒得比較。連續幾天下來,只有少數個別兵馬,能入他眼中,堪堪一用。
突然不遠處塵土飛揚,竟有一支騎兵隊疾馳而來,瞧那塵土,薛訥心中以大致確認了對方的數量,約莫兩千上下,不免露出期盼神色,前來報到的騎兵不多,眼下他正缺少一支可以擔當大任的騎兵隊。
塵土越來越近,薛訥的眼睛越來越亮…
就在奉天軍寨一里之外,王海賓拉住了韁繩,做出了停步的手勢,兩千兵馬不過十五丈的余力緩沖,已然停步,靜寂無聲。
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精心練出來的兵卒,王海賓意氣風發的道:“兄弟們,前面就是奉天軍寨,這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平日里我們受得苦,為得不就是今日?我們與那些碌碌無為的尋常兵士不一樣,男兒生于當世,若不干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不如去當個娘們,躲在秀樓里繡花。”
王海賓身高七尺,三十來歲年紀,濃眉大眼,高鼻闊口,呼喝之際,極有威勢。他是太原祁人,自幼崇拜白手起家的薛仁貴。雖是白身,卻一直渴望成就薛仁貴的事業,成為手握大軍的三軍統帥。
他早年來隴右討生活,以驍勇聞名隴上,成為豐安軍使。見豐安軍兵無斗志,混吃等死,心生不滿,憑借自身的人格魅力,將自己的遠大抱負理想灌輸給了手下兵士,用了一年半的時間狠狠的操練了他們,徹底改變了豐安軍的舊況。
“建功立業,就在今朝!兄弟們,隨我走!”王海賓大手一揮…
“是!”雖只有兩千人,但他們的呼聲震響原野!
看著自己帶出來的兵,王海賓心里充滿了豪情壯志,領著一群嗷嗷叫的兵士,走向了奉天軍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