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旻其實最后一句話是多慮了,主要是他在二十一世紀見多了崇洋媚外的二五仔。那些二五仔總覺得老外的什么東西都是好的,就算是月亮,國外的也比中國的圓。作為一個有著點點憤青思想的少年,最看不慣的就是那種對老外謙卑的跟奴才一樣的中國人。
但是他忽視了現在是唐朝,中國最偉大的朝代之一。在這個時代,中國不論經濟文化、藝術醫學、工業科技都屹立世界之巔,無可比擬。相對之下,西方的另外一大帝國阿拉伯,除了軍事能與大唐相比,其他的幾個方面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作為唐人,不論是官員百姓都有著一股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將自己視為天朝上國,而天下諸國為四夷。在這個時代只有崇唐思想,完全不存在什么崇洋。
魯鈺身為州府長史,蘭州第一把手,若在平時要召見幾個商人就是派人一句話的事情。現在是非常時刻,他親自相邀,在他看來已經給足了面子,哪會丟了自己身上天朝上國的風采。
不過一會兒,阿維葉、薩伏伊、伊里竇在魯鈺的帶領下一并來到了店掌柜特地空出來的后院庭院。
“見過御史中丞大人!”阿維葉、薩伏伊、伊里竇說著蹩腳的華夏語。他們這話一出口,魯鈺憋著笑,有些忍俊不禁。
裴旻也是挽扼一笑,“大人”這個詞在后世電視里爛大街,其實在古代“大人”是不能亂叫的。“大人”在古代的口語稱呼是父親母親,也只有在稱呼父母或者直系血親尊長能用“大人”。叫裴旻大人,等于認爹。
瞄了一群文化差異,亂認爹的“兒子”,裴旻讓他們坐下說話,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店掌柜給他準備的薄荷茶。
“在下對你們的國家文化有些興趣,有時間你們去長安,可以來我府中坐坐,好好聊聊!”裴旻對于伊里竇所在的天竺不感興趣,但是阿維葉的大食,薩伏伊的拂菻,有著深厚的興趣。
大食也就是阿拉伯帝國是這個世界唯一能跟大唐叫板的西方國家。而拂菻則是東羅馬帝國也稱拜占庭帝國,雖然不及阿拉伯帝國強大,卻也是歷史悠久的古國,有著獨到之處。跟他們接觸,能夠了解一些西方的情況資訊,還是有著一定必要的。俗話說站得高,看得遠。著眼光有多遠,成功的路就有多長,在這點上裴旻不落于人后。
不過現在情況不允許他在這方面細聊,只是隨口的那么一提,立刻切入了正題,道:“現在金城遇到了一點危機,我需要借你們的護衛一用。助我迎敵,助我守城,不知你們可愿慷慨相贈?幫我裴旻這個忙?”
“我愿意!”最先回答的居然是拂菻國的商人薩伏伊,他身上明顯有著日耳曼蠻人的血統,金發碧眼,膚色細白,只是體胖如豬,腦袋一個球,身子一個球,一臉商人的市儈,很難想象如此胖的人,竟然能夠熬過數十萬里的絲綢之路。
薩伏伊瞇著眼睛,搓著粗肥的大手道:“我薩伏伊愿意助中丞大人一臂之力,將兩百一十五名護衛,全部交給大人。”
裴旻想不到薩伏伊答應的如此爽快,大喜過望。
阿維葉是血統純正的阿拉伯人,身上有著阿拉伯人相貌的所有特點,高高鼻梁略帶彎曲呈小小的鷹勾狀,雙眼凹深,眉骨高挺,一臉的絡腮短須,加上高瘦的身形,小麥色的皮膚,顯得很是英武。他意外的看了薩伏伊一眼,道:“中丞大人,窩從大馬士革帶著窩們的金銀、珠寶、海棠、海石榴、海珠、香料、竹布來換取你們大唐的緞匹、繡彩、金錦、絲綢、茶葉、瓷器、藥材。這一路上,是十多個萬里之遙。那么遠的路,盜賊馬賊無數,能夠安全的抵達,全靠護衛相護。沒了他們,窩回不到大馬士革。”
裴旻笑道:“這么說,你是不打算幫了?”
阿維葉搖著雙手道:“窩不是不幫,只是想要一些回報,值得付出的回報。窩是商人,商人講究利益。窩的護衛是花大價錢雇傭來的,讓他們上戰場,需要加好多的雇傭金。賠本的買賣,做不得的。”
裴旻肅然道:“回報無他,只有我裴旻的友誼。你們在大唐行商,只要不違反我大唐律法,傷我大唐利益。有難處時,可以向我求助。能幫忙我絕不推遲,對于朋友,我從不吝嗇援助之手。”
阿維葉深深看了裴旻一眼,道:“好!中丞大人的友誼無價,窩阿維葉愿意交出所有護衛,換取大人的友誼。”
裴旻點頭道了一聲:“多謝!”說著又看向了伊里竇。
伊里竇一臉的尷尬,猶豫再三慚愧道:“大人抱歉,我只有不足百名護衛,一路西來,賊盜無數,若有折損,恐無法自保。”他的華夏語說的最流利,拒絕的也是最利索。
裴旻瞇眼瞧著他,也知真實原因:吐蕃在西南是霸主,與尼泊爾、天竺交好,伊里竇作為天竺商人,不愿意幫助他們得罪吐蕃情理之中。只是一邊看戲,一邊賺著大唐的錢?
裴旻毫不猶豫的道:“那你可以走了!”
說著他看著阿維葉、薩伏伊兩人道:“不管什么原因,今日你們幫了我。回到長安,必有回報。你們現在立刻將護衛聚集起來,我馬上帶走。還有你們的馬也順便借給我,晚邊就歸還你們,每借我兩匹,我多還一匹。”
阿維葉、薩伏伊毫不猶豫的回禮,退下去了。
阿維葉將他與裴旻的約定告訴了家奴塔西姆。
他們主仆說的自然是阿拉伯語。
塔西姆苦著臉道:“主人就那么信任裴旻?”
阿維葉搖頭道:“我不是信任他,是不能不信。我不了解他的為人,不指望得到他的友誼,可絕對不能成為他的敵人。在我最初表露不愿的時候,他非但沒有生氣,而是笑了。這種能在生氣的時候笑出來的人,絕對不能得罪。我們是商人,在他們的地盤,和氣才能生財。只要有錢,雇傭兵哪里都招得到。不能為了一點小利益,丟了大利益。你看著吧,那個天竺的商人肯定會受到報復的。”頓了一頓,他眼中閃著一絲驚喜的光芒道:“如果真的得到裴旻的友誼,那真是再好也沒有的事情。你快點去安排,將雇傭兵的傭金提高,讓他們聽裴旻的安排。”
相比阿維葉的冷靜理智,薩伏伊則夸張的多,回到自己的屋里笑個不停,全身的肥肉笑道不住甩動。
“父親,發生了什么好事?”薩伏伊的兒子哈克羅一臉迷茫的看著他的父親。
薩伏伊道:“偉大的耶穌庇佑著他虔誠的信徒。主,知道父親的難處,特地安排了他的使者將那群貪婪的傭兵招去了。可以為父親省下一大筆的錢財…”原來薩伏伊在拜占庭帝國的日子并不好,阿拉伯人的崛起,幾乎占領了拜占庭所有的南部地區。拜占庭帝國失去了許多土地,但國力并沒有減弱,反而增強了。因為戰爭讓拜占庭擰成了一股繩,不再那么混雜了。他們的帝王希拉克里昂的制度得以順利的實施,留將全國希臘化。先后打贏了倫巴底人、斯拉夫人以及波斯人。
希臘化的拜占庭極度排外,薩伏伊身懷日耳曼蠻人的血統,很受排擠。薩伏伊不愿回日耳曼老家,不愿意放棄絲綢之路的利益,也向往傳說中包容一切的大唐,特地舉家來大唐立足,改東方為起點,與拜占庭做生意。他是不打算返回拜占庭的,到了大唐的地界,隨行的護衛對他來說已經是累贅。少一個等于少付一人的傭金。也是因此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了裴旻的要求,他是巴不得手上的雇傭兵死的干凈。
不一刻,阿維葉、薩伏伊的雇傭兵護衛已經集合就緒。
裴旻見他們隊形凌亂,毫無章法,但每一人身上的那股勇悍殺伐之氣,卻明顯可見。這種在死亡線上掙扎的群體,他們散發的氣質,與常人有著明顯的差別。在他們中原這種雇傭兵并不常見,可是在西域在阿拉伯、拜占庭這些地方,雇傭兵是非常常見的。他們依靠勇力,以戰為生,活著的時候有錢有酒有女人,死了就是腐肉黃土,連埋葬之所都沒有。
毫無疑問的是這些在死亡線上搏殺的雇傭兵很強,每一個人都有著超凡的單兵搏殺能力。
裴旻領著五百五十一名雇傭兵回到了金城南城門的甕城,楊云已點了八百騎兵,倒不是找不出善騎的兵卒,而是實在湊不齊千匹戰馬。
裴旻綜合了一下手上因有的資源,將八百騎兵裁減至四百,剩余的四百匹軍馬分給沒有馬匹的雇傭軍。兩相一混合,即形成了他當前擁有的最強騎兵戰力:一百六的豪門護衛,四百金城騎卒,五百五十一名雇傭兵,一千二的兵勢。
“足夠了!”
裴旻看了看時間,心底估算著吐蕃先鋒騎兵的速度,笑對楊云道:“三千吐蕃先鋒騎,可敢隨我去將他們滅了?”
楊云有些驚懼,但見裴旻年不過弱冠,地位又遠在自己之上,他尚且不懼,自己還有什么好怕的,高聲道:“有何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