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烽看著她,沉默了半晌,輕輕的點頭。
“就是鶴衣。”
南煙倒抽了一口冷氣。
她有些不敢相信,低下頭去想了半天,又抬起頭來,像是極力爭辯,像是想要說服祝烽,想要擊碎這個令人心痛的事實。
她說道:“有證據證明是他嗎?”
“后來,不是沒有找到這個人嗎?”
“后來,也只是找到吳應求的尸體而已,并沒有人能證明,救走人的就是鶴衣,不是嗎?”
祝烽看著她,感覺到她心里痛得厲害。
事實上,他又何嘗不是?
祝烽喘了幾口,才慢慢說道:“那個刺客出入的小門,平時都關著,知道的人不多。”
“大祀壇修建的時候,圖紙只有幾個人能看見,包括朕,當然,也包括鶴衣。”
“而那一天,鶴衣沒有到大祀壇。”
南煙的眉頭又是一擰。
她想了想,急忙說道:“妾如果沒記錯,后來好像過問過這件事,鶴衣是去了別的地方,不是嗎?”
“是。他說,他去了溫家。”
“也就是我們從玉門關帶回來的那爺仨,他說,因為要督造金縷玉衣,他經常去溫家找那一家人了解金縷玉衣的詳情,那一天,也是如此。”
“那,還有什么問題?他不可能分身啊。”
祝烽看了她一眼,看著她極力爭辯,好像生怕有什么事實證明動手的就是鶴衣,那種心思,其實他也明白,甚至,連他也有那樣的心思,所以在查的時候,他并沒有讓人仔細去盤問。
就是怕,會查問出不堪的真相。
祝烽說道:“原本,朕也是這么想的。”
“可是,幾個月前——也就是葉諍跟許世風,還有冉小玉一起南下,到了江南之后的一段時間,他突然給朕上了一封密折。”
“什么?密折?”
“是,這件事,朕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葉諍的密折,那上面寫了什么?”
祝烽道:“葉諍在密折上告訴朕,其實那一天,他也去了溫家,可是根本沒有在溫家見到鶴衣。”
“什么?!”
“他說,后來他也當面問過鶴衣,而鶴衣只說,他原本拿了圖紙要去溫家的,可在半路上又遇到了一點事,就沒去。”
“但是,葉諍再問他遇到什么事的時候,他就顧左右而言他,敷衍過去。”
“葉諍,也沒有追問下去。”
“他不想追問,大概,也是怕追問出什么不堪的真相。畢竟對鶴衣的信任,他比朕,更甚。”
南煙整個人都在發抖。
祝烽接著說道:“這件事,他原本也一直瞞著,沒有上報。可是,在南下之后沒多久,卻突然上了那封密折告訴朕這件事,只有一個原因。”
南煙顫抖著說道:“他在南方,遇到了什么,或者說,查出了什么,也許跟鶴衣有關的事。”
“…不錯。”
祝烽臉色沉凝,說道:“那,讓他意識到,自己不能再包庇他,否則,可能醞釀出更大的禍事。所以,給朕上了那封密折。”
“但即便如此,他在密折上還是說,或許其中有誤會,或許,鶴衣有不得已的苦衷。”
“請朕三思,切勿傷了他。”
說到這里,祝烽苦笑了一聲,道:“其實,何必用他說。”
“朕的心里,何嘗不是這么想的?”
“若朕心里沒想要保全他,早在沙州衛解毒丹那件事之后,朕就應該把鶴衣下入大牢,讓他老老實實的交代,若是這樣,也就不會出現后來大祀壇的事,葉諍不會受傷,更不會有這一次的——”
說到這里,他的眼睛都紅了。
南煙的眼睛也紅了。
但,不只是因為痛苦,也不知是因為難受。
更是因為不敢置信。
直到現在,她都不敢相信這一切會跟鶴衣有關,甚至,真的是他下手。
想起來,那天晚上只有自己是留在宮中的,對于大祀壇發生了什么事,都是在后來祝烽他們告訴了她。
她也只是聽他們轉述,才知道在那一夜,原本被有重兵把守,應該連一只蚊子都飛不進去的大祀壇里,竟然突然闖入了一騎人馬,救走了已經窮途末路的吳應求。
而且,這個人在出現之前,先以弓箭射傷了葉諍。
因為葉諍受傷,祝烽心神大亂,才給了這個人可趁之機,當時他們其實都懷疑過,下手的這個人非常了解祝烽,至少,他了解葉諍在祝烽心中的地位,才會一擊即中。
再回想起葉諍去沙州衛戍守,也是受傷,中毒。
這件事,引得祝烽御駕親自前往沙州衛處理熱月彎的沙匪一事,而且,幾乎折在那里。
想到這里,南煙倒抽了一口冷氣。
她一直覺得,葉諍做事有些浮躁,當然是因為年紀小,而且從來祝烽對他都有些嬌寵,比起別的手下的人,葉諍一直享有了太多來自祝烽給他的特權。
可是,也未免太焦躁了些,這些年,他不止一次在重要的職責上受傷,引得祝烽心神不寧。
現在,南煙突然有點明白過來。
不是葉諍焦躁,不是他沒用。
而是要對付祝烽的人,根本從頭到尾就是把矛頭對準了他,
只有千年做賊,沒有千年防賊,哪怕他防了一次,防了兩次,卻防不過后面的成百上千次,背后的人有心要傷他,那以他所處的位置和所做的事,怎么樣都能找到機會下手!
而這一次——
這一次,是真正對祝烽的一次致命打擊。
南煙整個人都戰栗了一下。
不僅僅是因為這件事對祝烽打擊,更重要的是——鶴衣!
她對這個人,說了解,已經認識這么多年了,甚至當年祝烽殺入金陵城,血洗皇城的時候,是在他的勸諫下才留了手,自己也保住了這條命;說不了解,是因為這個人永遠都是云淡風輕,一副超然世外的神態,仿佛很好相處,可仔細一想,跟他認識那么久了,可自己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這個人到底在想什么。
盛世為凰:暴君的一等賢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