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仙?地仙會?是個什么東西?”
祝烽沉默了一會兒,又輕嘆了口氣,然后說道:“之前,你在西北的時候跟朕說的話,都是真的。”
南煙立刻道:“妾什么時候騙過皇上了!”
說完,又問道:“妾說的哪些話?”
祝烽道:“就是你說,老百姓因為天災人禍,也因為那些下級的官員橫征暴斂,實在活不下去,只能將土地賣給豪強士紳當佃農的事。”
南煙道:“這個,跟地仙會有關嗎?”
祝烽嘆了口氣,說道:“當然有關了。”
“就是因為這些人失去了土地,實在活不下去,民間也是怨聲載道。再加上,河北河南這幾個地方受了災,老百姓都從原籍逃出來逃荒,就有人組織起了一個叫地仙會的香會。”
“是干什么的?”
“他們,拜的是地仙,說是拜了地仙,就能得到土地。”
“什么?”
南煙一聽,差點笑起來。
她說道:“拜地仙就能得到土地?土地難不成還會憑空長出來?”
祝烽道:“可不是,憑空出來的嗎?”
“什么?”
南煙的眉頭皺了起來:“什么?土地還真的憑空出現了?”
祝烽道:“不是土地憑空出現,聽說,是地契憑空出現。”
“什么意思?”
“參加了地仙會的人,只要是誠心供奉,據說,有的人回家睡一覺,早上醒來,枕頭下面就會出現一張地契,天南海北,哪里都有可能。”
“啊?還有這樣的事?”
“朕也不信,可魏王他們收集到的消息,就是這樣。”
“魏王也在關注這件事?”
“他原本以為,只是民間的老百姓搞出了一個香會,一開始也并不在意,但后來,參加這個地仙會的人越來越多,連儒釋道幾宗的人都紛紛加入這個地仙會,朝廷才開始留意起來。”
“他派人去打聽了一下,就聽說了這些事。”
“是真的嗎?”
“看樣子,像是真的。據說每個月都有那么幾宗‘神跡’。如今,加入地仙會的人越來越多,光是京城就有幾萬人,這些人每天都誠心去祝禱,就希望這樣的神跡能出現在自己的身上。”
“是真的?”
南煙一開始還當是聽新聞,但聽到這里,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喃喃道:“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哪來的土地能憑空的出來給他們?”
祝烽道:“朕就是在奇怪這件事呢。”
“這世上,沒有什么天仙地仙的,你說得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是豪強士紳圈了地,但到底也有個來處。”
“再說了,哪來的那么慷慨的豪強士紳,會把自己的地分給他們?”
“所以,朕感覺這件事不太簡單。”
南煙道:“皇上是擔心,這個地仙會有問題?”
祝烽想了想,說道:“雖然現在,他們還只是在分土地,可到底土地是哪里來的,這是個問題。而且,地仙會背后的人到底是誰,一個人,拿出這么多的土地來分給別人,用心何在?”
“一旦這個人身上擁有了太多的人心,那就是朝廷不能不關注的人了。”
南煙點頭道:“妾明白。”
她擰著眉頭想了一會兒,說道:“還有一件事,皇上也得注意一下。”
祝烽看向她:“什么事?”
南煙道:“皇上不是說,那個地仙會給人的地契,天南海北都有嗎?”
“嗯。”
“得到地契的人,只怕就會到那個地方去使用土地,對不對?”
“當然。”
“這樣一來,這個人沿途,指不定又會怎么傳播這地仙會的神通,到了當地,只怕更是要大書特書。”
祝烽一聽這話,眉心也皺了一下。
南煙說道:“這樣一來,這個地仙會的影響,可就不止在京城了。”
祝烽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沒錯!”
他又看向南煙,笑著說道:“嗯,不錯,心細了不少,眼界也開闊了不少。”
南煙道:“皇上教得好。”
兩個人相視一笑,但祝烽立刻又嚴肅了起來,喃喃道:“你說的有道理,這個情況的確應該值得注意一下。若只是普通的香會,哪怕人再多,朕也可以不用太在意,但平白無故的出現這么多土地分給別人,這是在聚攏人心,而且還是天南海北的去宣揚,其心可誅。”
“看來這個地仙會,朕不管都不行了。”
南煙道:“皇上打算怎么管?”
祝烽想了想,說道:“朕的打算是,先不要打草驚蛇,派人混進那個地仙會,看看里面到底是個什么組織情況,最重要的是,弄清楚里面到底有哪些人,土地是來自什么地方。”
“朕不容許,有人在天子的眼皮底下鬧鬼。”
南煙柔聲說道:“這件事交給下人辦吧,皇上也不要太操心。好不容易回了京城,又熬了一夜,皇上早點睡吧,看你,眼睛都紅了。”
“是嗎?”
“當然,妾讓彤云準備了用湯藥調配的浴湯,妾用過了,能舒筋活絡,消除疲憊的。皇上先去沐浴把。”
“好。”
祝烽笑著道:“還是你心細。”
他起身去到浴室,南煙在這邊讓人鋪好了床,正剪燭花的時候,祝烽回來了。
通通透透的洗了個澡,他整個人也稍微精神了一些,長長的頭發披散在腦后,還有些潤潤的。
南煙立刻說道:“皇上快來,妾幫皇上擦干凈頭發。”
祝烽便坐到床邊,南煙跪在他身后,拿了干帕子小心翼翼的為他擦拭頭發。
南煙一邊擦一邊說道:“皇上應該在那邊擦干凈再過來,頭發濕濕的過來,一路上吹冷風,萬一明天頭疼怎么辦?”
祝烽笑道:“朕不怕。”
“而且,朕就喜歡你給朕梳頭發,比他們都更舒服。”
南煙一聽,立刻笑了起來。
她也喜歡給祝烽梳頭,他雖然生得高大威武,可頭發卻非常的柔軟,又黑,披在腦后像一整塊漆黑的緞子,摸在手上滑滑的,像流水一樣。
不過,就在南煙梳著的時候,看到那漆黑的緞子里,又多了好幾處銀絲。
他,又長白頭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