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沉默的想了一會兒。
道:“未必。”
冉小玉急忙問道:“為什么?”
南煙看了一眼那堆麝香珠,又回頭看了看地上的一灘狼藉,口吻還算平和的說道:“你們可還記得,這尊送子觀音是誰送到本宮手里的?”
眾人一愣。
彤云姑姑立刻說道:“是惠是吳氏!”
“不錯,”
南煙點點頭,沉靜的說道:“本宮若沒記錯的話,那個時候她剛剛復位,到北平城來謝恩,也順帶,帶來了許多的東西送給本宮,算是‘謝禮’,而這一尊送子觀音,是她替皇后娘娘帶來的。”
彤云姑姑急忙說道:“奴婢記起來了。”
“嗯。”
“當初,她帶來的東西娘娘都讓扔了,唯有這個留下,而且還擺了出來。”
南煙道:“皇后送的東西,當然不能扔了,更不能束之高閣。”
一旁的冉小玉緊皺著眉頭,說道:“娘娘的意思是,這些東西,也有可能是吳氏在半路上搞的鬼?”
“極有可能。”
“她想要加害本宮,但也必定知道,她送來的東西,本宮都會處理掉。”
“唯有這個,是皇后娘娘的禮物,本宮不可能,也不敢處理。”
“她在這個東西里面動手腳,是最穩妥的。”
冉小玉也輕輕的點了點頭。
半晌,又說道:“可現在,吳氏已經死了,死無對證,也沒辦法問她了呀。”
說到底,可能性還是一半一半。
彤云姑姑站在一旁,輕聲說道:“娘娘要不要找機會,試探一下皇后娘娘的口風?”
南煙沉沉的,沒有立刻說話。
皇后…
為了真相,她的確想要去。
可是,她又不敢去。
若問出來的結果,是她最不希望的那一個,那今后,她要如何面對皇后,如何跟她相處呢?
她并非那種好斗之人,不愿意總是在身邊樹敵。
更何況,是皇后這樣的人。
但,若不問清楚,心里就像壓著一塊大石頭一樣。
怕是要睡不著了。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又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轉頭一看,卻是聽福從外面匆匆的跑進來,一臉驚惶的神情。
彤云姑姑立刻說道:“怎么了?這么慌?”
聽福跑過來,跪在南煙的面前,氣喘吁吁的說道:“娘娘,您快去永和宮那邊看看吧。”
“永和宮?”
一聽到這三個字,南煙的眉頭又是一擰。
剛剛才想到,想要去找皇后問個清楚,現在就提讓她去永和宮?
她說道:“怎么了?”
聽福哭喪著臉,說道:“奴婢剛剛出去,在外面聽到消息,說是皇后娘娘她,她,怕是要不好了。”
“什么?!”
南煙大驚,急忙從臥榻上站起來。
這一下起猛了,頓時頭昏腦漲,踉蹌了一下,幸好冉小玉他們立刻扶住了她。
南煙又搖晃了兩下,才勉強站穩,沉沉的出了一口氣。
然后沉聲問道:“怎么回事?”
聽福說道:“奴婢剛剛在外面,看到永和宮的人把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請了過去,還有人專門去朝堂那邊請皇上,奴婢一問才知道,皇后娘娘,不好了”
南煙的臉色一白。
彤云姑姑他們還要扶她坐下,但南煙已經抬手,輕輕的推開了他們,說道:“快,快扶本宮去”
說到這里,她自己頓了一下。
改口道:“幫本宮梳妝。”
“娘娘。”
“若皇后真的不好了,本宮…得去送她。”
聽見她這么說,彤云姑姑他們對視了一眼,都不再說話,立刻扶著她坐下,幫她梳頭更衣。
而永和宮內,已經是一片愁云慘淡。
正殿中的那道簾子垂了下來,簾子外面,各宮的嬪妃都已經到得差不多了,站在最前列的,是平日跟皇后感情最好的順妃新晴,她的眼睛都哭紅了。
身邊的人直勸她坐下休息,她也不肯。
還有,就是站在一旁的魏王祝成軒。
他沒有哭,但一雙眼睛通紅,站在那里,整個人僵著不說話,一雙手握得緊緊的,手背上青筋直暴。
隔著簾子,只能勉強的看到床上躺著的消瘦身影。
祝烽正坐在床邊。
剛剛,他還在前面上早朝,永和宮的人將皇后的情況告知了玉公公,玉公公急忙告訴了他,他連早朝都罷了,立刻過來。
就看到了眼前這張,已經蒼白得連一絲血色都沒有的臉龐。
甚至,帶著一點淡淡的青灰。
呼吸微弱,整個人躺在被子里,幾乎已經感覺不到身體的起伏。
祝烽是從戰場上過來的,即便登基之后,也經歷過不少的生離死別,他太清楚,這個時候的許妙音,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堅如鐵石的心,也在這一刻,劇痛難當。
“皇后?”
他叫了一聲。
但從一大早已經陷入昏迷的許妙音一點感覺都沒有,仍舊閉著眼睛,呼吸微弱。
“妙音…”
他又輕輕的喚了一聲。
這時,許妙音的眼睫微微的顫了一下,慢慢的睜開了雙眼。
眼瞳,似乎也渙散開,變成淡淡的灰色了。
祝烽的心都沉到了深淵。
但他還是讓自己浮起一點笑容來,聲音也盡量的柔和,道:“醒了?”
“…皇上?”
許妙音像是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的看了他好一會兒。
又道:“皇上,怎么來了?”
她的話,幾乎只剩下微弱的聲氣。
只有靠得這么近,才能聽到。
祝烽柔聲道:“朕過來看看你。”
許妙音道:“皇上不是應該在上早朝的嗎?皇上…朝政,不能廢。”
祝烽點點頭,只說道:“朕已經下了早朝了。”
“那…就好。”
許妙音這才輕輕的點點頭。
說到這里,她自己又笑了一下。
然后說道:“皇上不要嫌妾嗦,妾身為中宮皇后,是有責任勸諫皇上的。”
祝烽的聲音微微的哽了一下。
道:“朕怎會嫌你。”
“你是一個好皇后,朕求之不得。”
聽到這話,許妙音笑了一下。
眼睛彎彎的,讓那張青灰色的臉,都浮起了一點生氣。
而她接下來,又輕輕說道:“只怕,這一回,是真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