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拿出一個東西遞到他面前。
“皇上把這個,還給薛運吧。”
祝烽低頭一看,是一張有些眼熟的手帕,他立刻就想起來,這就是薛運的手帕。
那個時候他們去東西堂求醫,先讓薛運為南煙診脈的時候,用了這條手帕遮掩南煙的手腕,但后來,南煙卻將這條手帕帶走了,之前正是因為這個,他二人產生了誤會,還冷戰了一段時間。
后來,誤會澄清,南煙將手帕拿走了。
他也就忘了這件事了。
現在,突然拿出這個東西來,倒是讓祝烽一愣,然后說道:“你說,把這個還給薛運?”
“是啊。”
南煙笑道:“妾之前都把這個給忘了,是這一次要回京,彤云他們收拾行李的時候找到的,還把他們都嚇了一跳,以為妾收了男人的東西。”
“妾想了想,還是還給她吧,免得”
說到這里,她笑了笑:“引起誤會。”
祝烽道:“你自己還給她不就行了?”
南煙看著祝烽,笑容中仿佛有一點別的什么東西在眼神中輕閃著,祝烽感覺到她似乎有話要說,但欲言又止。
半晌,只輕輕笑道:“還是皇上還給她吧。”
祝烽沉默了一下。
伸手接過那條帕子來,道:“也罷。”
他將手帕收好,又看向南煙,這個時候太陽已經快要落山,遠處高大土城的輪廓也漸漸變得模糊了起來,晦暗的光線下,他的眼睛反倒更亮了一下,看著南煙的時候,微微閃爍。
伸手摸了一下南煙的頭發,然后說道:“你就好好休息。”
“懷著身孕,不要多想。”
南煙也看了他一下,然后笑道:“妾知道。”
祝烽又叮囑了冉小玉他們幾句,便自己走過去,跨上馬背,帶著一隊人馬很快朝著遠處的玉門關飛馳而去。
南煙探出頭去,看著那一隊人馬中,的確有一個身影要比別人都更慢,顯然是個生手,策馬的時候有些畏手畏腳,那細瘦的身影在馬背上也搖擺不定,剛剛起步的那幾下,差一點就被顛下馬背了。
但,她卻無比倔強的,連一聲都不吭,只緊跟著他們。
很快,倒也融入了那一隊人馬的身影當中。
南煙只看著,默默無語。
祝烽他們的馬速很快,而太陽落山的速度更快,不一會兒,就只在地平線上留下了一點淡淡的光影,而整個西北大地,以眼睛可見的速度在很快的陷入黑暗。
他們,就好像追日的夸父一樣。
南煙看了許久,才輕輕的嘆了口氣,感覺到肚子里隱隱的有一點不安分的躁動,她低頭看了自己的肚子一眼,好氣又好笑的說道:“瞎動換動彈什么?”
“都是因為你,娘才不能過去看看玉門關的真貌。”
肚子里又鼓動了一下。
南煙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后說道:“這么不安分,難道你也想去嗎?可你如今太小了,娘也不能不顧著你跟去。”
“等你出生,再長大些吧。”
“若真能如你父皇所愿,你是個男孩子,那將來這一片大地有的是你馳騁縱橫的時候,只要”
她說著,眸子微微一閃。
“只要,你的人生平順些,不要有太多的意外。”
另一邊的祝烽一馬當先,他的身后是葉諍和英紹,帶著一隊人馬不斷的策馬飛奔,好不容易能跟在他的身后,馬蹄陣陣,揚起漫天的沙塵,讓原本因為太陽落山而有些晦暗的天色更陰暗了一些。
很快,他們就到了土城下。
祝烽的馬停在了一塊巨石前。
周圍從地里冒出來的石頭形狀千奇百怪,只有這一塊,明顯是經過雕琢,有三四丈之高,遠遠看上去,像是一個矗立在荒原上的巨人。
這個時候才看清,這算是一塊界碑。
風沙磨礪,上面的字已經磨損了不少。
祝烽仰頭看著,沉默不語,而葉諍跟上來,抬頭一看,念道:“王口天。”
祝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回頭瞪他:“你再給朕念一遍。”
葉諍嘿嘿的笑了一下,然后道:“微臣不過是博皇上一笑罷了。這就是玉門關三個字嘛。”
只不過,被風沙磨礪,只剩下了殘缺不全的“王口天”。
這時,身后一陣馬蹄聲。
是薛運勉強騎馬跟上來,她聽了這話,只喘息著笑道:“葉大人這話也沒錯,王者一口吞天下。”
祝烽回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葉諍笑道:“薛公子真是在下的知音。”
薛運對他拱了拱手。
祝烽又轉過頭去,看向面前那高大的城門,說是城門,實際上已經就是一個巨大的土洞了,木門早已腐朽剝落,不過洞口巨大,高約十丈,可見當年完好無損的時候,這一定是個氣勢恢宏的城門。
更是一座氣勢恢宏的塞外城堡。
千年前,在武帝統治時期,國力強盛,與西域的貿易往來十分的密切,玉門關作為這樣一個要塞,又是運輸和田玉石路途上重要的關口,可以想象,當年又是怎樣繁盛的情景。
只是,千年流轉。
經過了這么多年的時光的磨礪,戰火的洗禮,包括中原的皇帝對外政策的改變,絲綢之路漸漸的沒落,這個關口,也漸漸的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里。
以至于,這座土城,無人問津。
一陣風從里面吹出來,因為空城的關系,風聲呼呼,好像有人在低吼,又帶著空洞的意味。
此時,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
周圍頓時黑了下來,那巨大的城門在暮色中真的如同一張大口,在等待著吞噬。
只是不知道,它能吞噬什么。
大口的里面,又到底有什么。
祝烽回頭看向眾人,然后說道:“都準備好了嗎?”
眾人都齊聲應和,祝烽又看向了薛運,只見她抬頭望著那殘缺界碑上的三個字,又看向巨大的土門。
神情中,有一絲惘然。
聽見祝烽的問話,她頓了一下,才輕聲應道:“準備好了。”
祝烽又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說什么,只一揚手:“走!”
立刻,眾人便策馬跟著他進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