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當三更天的鑼鼓聲在不遠處響起時,端木府的晨風齋內,仍是燈火通明。
著一身藍色素面直裰的端木珩負手在書房里來回走動著,眉宇緊鎖。
須臾,一個青衣小廝急匆匆地回來了,氣喘吁吁地稟道:“大少爺不好了,原來大姑娘和四姑娘早就回來了,可是二夫人讓門房閉門不開,現在大姑娘和四姑娘的馬車已經走了…好、好像是被安平長公主府的人接走的!”
聞言,即便是性子沉穩如端木珩,這一刻,面色也沉了下來。
端木珩早就知道端木紜和端木緋姐妹倆今日去了南郊的莊子,黃昏的時候,姐妹倆還沒回來,他已然覺得不妥,就吩咐小廝盯著二門那邊,打算等姐妹倆回來時好好訓斥一頓。他們這等人家不至于拘著姑娘家不讓出門,但是姑娘家自該注意分寸,早去早回…
端木珩完全沒想到母親竟然會做下不許兩位妹妹進門這等蠢事!
也怪他不夠謹慎,他太大意了!
端木珩略一思索,便果決地吩咐小廝道:“明硯,備馬!”
現在三更半夜,他沖進內宅找母親理論恐怕有些不妥,更無濟于事,事到如今,他得盡快出府,在端木紜和端木緋入公主府前攔下她們,帶回府里才行。
不一會兒,端木府的一側角門就“吱”地打開了,兩匹棕馬一前一后地魚貫而出,然后沿著權輿街朝南邊奔馳而去,馬蹄聲漸行漸遠…
這一夜,注定波瀾起伏,等端木珩從安平長公主府回來的時候,剛過了寅初,凌晨的天色已經開始蒙蒙亮了,街道上冷冷清清,也包括端木府中。
端木珩沒能帶回端木紜和端木緋,當他趕到公主府時,姐妹倆早就進了府,他也試著敲響了公主府的大門,可是公主府的門房只說晚了,根本就沒有通稟。
這件事終究是端木府理虧。
端木珩翻身下馬,疲憊地揉了揉眉心,事到如今憑他一人是不能解決的了。
端木珩把馬繩丟給了明硯,大步往端木憲在外院的住所去了。
每日的早朝是辰時開始,但是朝臣們卯初就必須抵達宮門口,因此平日里端木憲過了寅時就會起身,這個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
所幸,端木憲今日歇在了外院,等端木珩過去的時候,他已經起身,正在洗漱。
端木憲聽到長孫求見,立刻就讓人把他帶進了內室。
端木珩一五一十地把他所知都一一地稟了,端木憲的臉色一點點地沉了下去,隨手把敷面的白巾丟進了銅盆里,飛濺起些許水珠,弄濕了下方光滑如鏡的青石板地面。
屋子里靜了一瞬,旁邊服侍的丫鬟皆是半垂首,噤若寒蟬。
端木憲沉吟片刻后,正色吩咐道:“珩哥兒,你先別歇息了。我讓大管事去備些禮,等天亮后,你再去一趟公主府把你長姐和四妹接回來。”
“是,祖父。”端木珩鄭重其事地作揖,“孫兒一定會把她們接回來的。”
之后,端木憲又叫來了大管事,吩咐了一番,也沒時間用早膳,就匆匆出門趕早朝去了。
大管事不敢怠慢老太爺交代的差事,立刻就命下人們忙碌了起來,備車備禮備人,這么大的動靜自然是驚動了內宅。
此時,天已經完全亮了,旭日冉冉升起,又是一個碧空如洗的好日子。
小賀氏正在永禧堂給賀氏請安,一聽到這些事時,氣得差點沒跳起來,但她總算還記得這里是永禧堂,按捺著心頭的惱怒,抱怨道:“母親,珩哥兒還要讀書呢,就因為那姐妹倆一夜不歸,鬧得他也徹夜未眠…”
現在還要兒子帶著厚禮親自去公主府接人,也太抬舉這對姐妹了吧!
照她看,就算他們不去接,難道端木紜和端木緋就能在公主府住一輩子了嗎?!還不是得乖乖回來!
也不知道公公到底是怎么想的!
雖然心里對端木憲頗有些怨言,但是小賀氏卻不敢把這些話掛在嘴邊。
賀氏冷冷地瞥了小賀氏一眼,小賀氏頓時噤聲,不敢再說下去。
賀氏手里的佛珠捻得更快了,這件事說到底還是小賀氏做事太毛躁,三更半夜的竟然把人攔著不讓歸府,這下馬威做得太難看了!
但那對姐妹也猖狂,再好生求求,等自己得了消息,自然也就使人開門放她們進來了,誰想她們居然一氣之下就住到安平長公主府去了。安平長公主那可是偽帝的胞妹,若是讓人知道了昨晚的事,說不準還以為他們端木家與安平長公主有什么交情呢!
真真是太沒規矩了!
賀氏淡淡道:“還是等人接回來再說吧。”
小賀氏眸中一亮,心道:是啊,等人回來了,她們姐妹無故在外留宿一夜,有的是由頭可以責罰。果然,這姜還是老的辣!
想著,小賀氏就有幾分迫不及待。
接下來,端木家的其他人也陸續來給賀氏請安,一切如常,似乎根本就沒有人發現今日端木紜和端木緋不在。
從永禧堂出來后,小賀氏就自己忙去了,直到巳時過半,一個小丫鬟氣喘吁吁地跑來了,小臉上一雙眼睛瞪得圓圓的。
這丫鬟也太不穩重了!小賀氏微微蹙眉,卻聽那小丫鬟心急火燎地稟道:“二夫人,老太爺回來了,還有一位來傳旨的公公也隨老太爺一起來了…”
一聽說有圣旨,小賀氏有些驚訝,但也沒太失態,畢竟端木家并非普通的官宦人家,平日里也沒少接圣旨或者懿旨。
小賀氏從容地起身,正要吩咐準備香案,小丫鬟的下一句驚得她目瞪口呆:
“那位公公說,皇上有旨,請大姑娘和四姑娘前去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