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緋不在湛清院,只有小狐貍躲在內室里睡覺,看到慕炎時,它施舍了一個眼神給他,然后就起身伸了個懶腰,跳出了窗,跑出幾丈后,回頭看了慕炎一眼,似乎在示意他跟上去。
慕炎就跟了上去,跟著小狐貍一直來到了花園的小花廳,端木緋就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花林發著呆。
慕炎登時笑開了花,直接翻窗進去了,心里覺得這只狐貍養得不錯,比那只蠢八哥要聰明多了!待會兒他讓人給它送只雞當獎勵!
對于未來姑爺時不時地以“非常方式”偷偷來找自家姑娘,幾個貼身丫鬟已經見怪不怪了,默默地退出小花廳,給他們守門。
“阿炎。”端木緋一看到慕炎就是面上一喜,拉著他坐下了,仿佛他理所當然就該出現在這里,“你給我出個主意,花宵節戴什么花好?”
花宵節那日,百姓素有鬢間戴花的習慣,或是戴鮮花,又或是剪彩為花。
“五月是榴月,戴石榴花好像不錯。”
“牡丹是百花之王,不過我總覺得更適合姐姐。”
“睡蓮也不錯…”
端木緋指著花園中的群花,拿不定主意。
慕炎想也不想地說道:“芍藥怎么樣?這個時節正是芍藥的花期吧。”他還記得某一年舞陽曾經說過她和阿辭在花宵節那日溜出去玩,那一次,阿辭戴的就是芍藥。
“…”端木緋怔了怔,想起了曾經的一些往事。
她那時候身子不好,花朝節是二月十二日,天氣猶寒,家里是絕對不會讓她出門的,花宵節的天氣就暖和多了,有一年,她和舞陽求了祖母楚太夫人很久,祖母才同意讓她出去玩一會兒…
“好,就選芍藥。”端木緋笑了,問道,“阿炎,花宵節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玩?”
那是當然!慕炎立刻點了點頭:“我去。”他怎么可能不去。
端木緋抿唇笑得更甜了,唇畔露出一對淺淺的梨渦,又道:“姐姐和岑公子也一起去。”
她一邊笑吟吟地打量著慕炎,一邊心想:他戴芍藥肯定好看!
唔,她可得給他挑一朵最好看的芍藥。
挑什么顏色好呢?
白色肯定不行,黃色?粉色?紅色?還是紫紅,或者紫色?
端木緋一不小心又開始陷入另一輪糾結了,魂飛天外。
大哥也去!慕炎心里樂了,覺得大哥也就嘴硬,其實就像自己一樣,魂早就被人勾走了。
逃不了的!
而且,甘之如飴。
慕炎目光灼灼地盯著端木緋。
端木緋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想好,就把守在廳外的碧蟬喚了進來。
“碧蟬,你去把我屋里的那籃子絹花拿來。”端木緋吩咐道。
碧蟬目不斜視,只當做慕炎根本就不存在,屈膝領命:“是,四姑娘。”她心里覺得她們當丫鬟的真是太不容易了,還得學會當睜眼瞎。
慕炎挑了挑眉,不知道端木緋要干什么。
看著她的茶杯空了,他很體貼地給她倒了茶,與她閑聊:“蓁蓁,你和姐姐想好花宵節去哪里玩了嗎?”
端木緋掰著手指說道:“姐姐說先去郊外踏青賞花,再租一個畫舫游湖,然后去花神廟那邊的廟會,那邊的廟會可熱鬧了…反正姐姐都安排好了,我們只要聽姐姐的就好。”
慕炎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對于“我們”這個詞非常滿意,重復地強調了一遍:“恩,‘我們’聽姐姐安排就好。”
慕炎笑容璀璨,一雙漂亮的鳳眼更亮了,目光好似夏日最灼熱的陽光般看著她,灼灼生輝。
端木緋感覺到他的心情似乎更好了,也被他感染了笑意,傻乎乎地笑了。
當碧蟬提著籃子回來時,就見自家姑娘與未來姑爺相視而笑,也不知道在樂呵些什么。碧蟬遲疑了一瞬,也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端木緋已經看到了她,喚了一聲:“碧蟬。”
碧蟬就拎著籃子進了小花廳,還是目不斜視,把一籃子的絹花放下后,就識趣地又退下了。
端木緋對著慕炎招了招手,慕炎從善如流地傾身把臉往端木緋那邊湊了湊。
端木緋從籃子拿起一朵粉色的絹花往慕炎的鬢角比了比,覺得不妥,又在籃子翻了一陣,換了一朵藍紫色的。
當她湊近時,他就能聞到她身上那股似蓮又似蘭的淡香,之中還夾雜著些許檀香。
香香的,甜甜的,暖暖的,這是她的香味。
慕炎一眨不眨地盯著端木緋,烏黑的瞳孔清亮如鏡,清晰地映出她的模樣。
端木緋差點又想捂住他的眼睛,但這一次,她忍住了,下意識地把手里的絹花捏得緊了一點,故作隨意地問道:“阿炎,你來找我有事嗎?”
慕炎想說就是來看看她,可是話到嘴邊,倒是真想起一件事來,動了動眉梢,道:“蓁蓁,逃出城的那些南懷人到現在還沒抓到。”
既然此路不通,他干脆又加派人手換了一條途徑查。
“我已經讓人設法尋他們上京的痕跡了。”
慕炎一邊說,一邊心里琢磨起是不是要多派兩個暗衛跟著。
“不急。”端木緋笑瞇瞇地說道,“反正他們有所圖,總會再露面的,就怕他們別無所求,只想回懷州。”畢竟現在南懷人要救的歷熙寧還在天牢里呢。
端木緋又拿了一朵黃色絹花放在慕炎頰畔比了比,還是覺得不滿意。
她垂首又在籃子里翻了一陣,目光落在一朵大紅色的絹花上,眸光微閃,話鋒一轉道:“阿炎,上次大慶鎮那伙流民的事查到一半,線索也斷了…照理說,除了府里的人,沒有人知道我和姐姐會去哪里。”
去歲九月,端木紜去大慶鎮施粥時,有人故意給流民遞消息,把一伙流民引去了端木紜那里,差點就沖撞了端木紜。
“…”慕炎垂眸盯著棋盤,抓著茶杯的手下意識地微微用力。
那次他讓畫師根據兩個流民的描述畫了一幅人像,去找那個給流民遞消息的人,結果只找到了一具尸體,人已經死了大半天了,他們再往下查,這個人不過個當地的潑皮。
線索便就此斷了。
無論這幕后之人是誰,他辦事確實夠干脆,夠狠辣。
現在端木緋一提,慕炎也意識到了巧合。
去歲端木家在大慶鎮施粥,知道的人并不少,但是,施粥的事一般都是管事在負責的,端木紜說到底只去了這一天,偏偏這么巧在這一天就出事了。
這次更是,端木緋和端木紜訂的位子是端木憲臨時起意去訂的,外人幾乎不知道。
慕炎陷入沉思中,任由端木緋在他鬢角比了一朵又一朵絹花…
突然,她將身子往后退了一些,滿意地打量著慕炎,“這朵不錯!”
她小臉微側,唇角彎彎,神態中洋溢著一種春日般的明媚。
慕炎忍不住就傾身往她那邊湊,伸手想去碰觸她的臉頰,就在這時,就聽廳外傳來丫鬟的行禮聲:“大姑娘。”
慕炎心里咯噔一下,連忙道:“蓁蓁,今天我先走了…”
話音未落,他的身子已經如展翅的雄鷹般飛了出去,心道:姐姐說要再考察考察自己,他還是小心為上,別不小心做了減分的事。唔,等娘過來端木府商量婚期時,姐姐可千萬要放自己一馬啊!
慕炎身手敏捷,眨眼間就躍上了香樟郁郁蔥蔥的樹冠。
他還有些舍不得走,回過頭來,對著端木緋揮手告別。
端木緋也對著他揮了揮手,笑容明媚。
端木紜進廳時,正好看到這一幕,揚了揚眉,順著妹妹的目光朝窗外搖曳的香樟樹望去。
此時,慕炎的身影早就消失在香樟郁郁蔥蔥的樹冠之間,只余下那樹枝微微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
端木紜立刻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勾了勾唇,不疾不徐地往前走著,在端木緋的身旁坐下了。
碧蟬也跟了過來,若無其事地收走了慕炎的空杯子。
“姐姐,我想好花宵節選什么花了,芍藥。”端木緋隨意地與端木紜閑聊,笑盈盈地看著她,“姐姐,你想好了沒?”
“早就想好了。”端木紜的眼前浮現某張絕美的面龐,唇角微翹,肯定地說道。
她早就想好了!
最適合他的花當然是…
嗯,他戴起來肯定好看。
端木紜唇角的笑意更濃了,艷若桃李。
“…”端木緋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一臉好奇地看著端木紜。
璀璨的陽光透過窗戶柔柔地灑了進來,端木緋那烏黑亮澤的秀發似是閃著金光,精致的眉目漸漸脫去了稚態,露出將幾分屬于少女特有的嬌艷,猶如那春日的嬌花吐露芬芳。
妹妹長大了!端木紜寵溺地抬手揉了揉她柔軟的發頂。
她垂眸看向了方幾上的那籃子絹花,隨手拈一朵絹花,笑道:“這些絹花做得可真好,像真花似的,蓁蓁,你的手藝更好了!”
花宵節那日,大家都會結伴去郊外踏青賞花,尤其是剛剛定了親的未婚夫婦,會一起把寫著祈愿的絹花掛在樹枝上祈求婚姻美滿幸福,還有那些沒定親的年輕男女也可以去花神廟求花神保佑賜于一段良緣。
“那是!”端木緋自得地笑了,也看向了那籃子絹花,突然低呼了一聲。
哎呀,剛剛那朵絹花被慕炎拿走了。
算了,反正這些絹花肯定夠了。
端木緋喜滋滋地說道:“姐姐,阿炎剛才說他也跟我們一起去,他身手好,可以幫我們爬樹掛絹花。”說著,她的唇角彎出一個愉悅的弧度,眼睛亮晶晶的,閃著期待的光芒。
正要給端木紜上茶的碧蟬手一滑,茶盅差點沒摔了,心道:自己姑娘也太實誠了吧,她這等于就是直說,未來姑爺剛剛爬墻進來了。不過,未來姑爺確實擅長爬樹。
對于端木紜而言,只要妹妹高興,什么都好。
端木紜含笑應下了,說著,她又想起另一件事來,“蓁蓁,剛剛針線房說衣裳改好了,你趕緊回去試試。我給你看看,要是還有哪里不好,也好讓針線房加緊。”
姐妹倆說說笑笑地離開了小花廳。
端木家一片溫馨詳和,朝堂上,還在為梁思丞的事吵翻天。
五月二十七日,慕炎下令,許明禎調任到兵部任左侍郎,原兵部左侍郎黃大人升任兵部尚書。
許明禎這個名字對于朝中文武百官而言,都不算陌生,他可是許皇后和新樂郡主的親父,曾經官拜兩廣總督,他也是慕炎的嫡親外祖父。
慕炎的這道令也在朝中再次引起了一片嘩然。
有人暗諷慕炎才剛上位就任人唯親;
有人私下思忖著,許明禎這個兵部左侍郎之位恐怕只是暫時的過渡,目的是為了讓許明禎入閣做鋪墊,待到來日,許明禎以兵部尚書的身份入閣,加上現在內閣首輔加戶部尚書是慕炎未來的岳祖父,那就意味著,將來慕炎在內閣就有了兩個強力的支持。
有人感慨慕炎真是野心勃勃,梁思丞被慕炎收服了,南境和懷州都入了慕炎囊中,聽聞簡王君然和慕炎也一向走得近,指不定君然就是慕炎這邊的,那么慕炎的兵權就不得了了;
有人暗暗搖頭,慕炎手掌兵權,現在又想控制內政,真是太操之過急了,也不怕惹急了岑隱,岑隱出手會打壓他;
也有人提心吊膽,生怕朝堂上沒太平幾日,又迎來一陣腥風血雨。
“端木大人,”禮部尚書于秉忠輾轉反側了一晚上,幾乎都沒怎么睡,一大早就跑來戶部衙門找端木憲,“您也該勸誡攝政王一番,不能讓他任意妄為啊。”
有道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那兩位要是斗兇了,他們內閣幾位閣臣恐怕是首當其沖地會遭池魚之殃,自己這禮部尚書之位都還沒坐滿一年呢。
端木憲飲著濃茶,他一夜沒睡,眼窩處浮現淡淡的青影,隨口道:“你著急個什么勁?”
于秉忠焦慮地來回走動著,眉頭緊皺地嘀咕道:“真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端木大人,你就不怕夾在中間不好做人?”
“…”端木憲藏在茶盅后的嘴角抽了抽,覺得于秉忠真是多管閑事。
看在是同僚的份上,端木憲強忍著把人轟出去的沖動,又飲了口茶。
當他放下茶盅時,儒雅的面龐上又是那副高深莫測的表情,沉穩地說道:“看看吧,連岑督主都沒說什么,我們亂愁個什么勁。”
于秉忠停下了腳步,用一種“你怎么還能這么冷靜”的眼神看著端木憲。
端木憲淡淡地又補充道:“岑督主可從來不是一個會忍耐的人,他要是不滿了,早就打壓了。”
端木憲心里暗暗搖頭,覺得于秉忠真是太浮躁了,他兩個孫女都跟這兩個男人搭上關系,他就是擔憂她們姐妹為此失和,那也沒慌成于秉忠這丟人的樣子。
說得也是。于秉忠聽端木憲這么一分析,略略冷靜了下來。
他入閣才不足一年,可這十個月就像是過了幾年似的,發生了不少大事,一件件都是驚心動魄。
經歷了這么些事,他對于岑隱的行事作風,還是有那么幾分了解的,可謂雷厲風行,殺伐果敢。
端木憲揉了揉眉心,他一夜沒睡,只想快點把于秉忠打發了,又道:“而且,許明禎此人,我也有所耳聞,確實是個有能耐的。”許明禎當年可不是靠著國丈的身份成為封疆大吏的。
于秉忠在端木憲的對面坐了下來,試探地問道:“端木大人,您對這位許大人了解多少?”
端木憲瞥了于秉忠一眼,這一次,他懶得再與他周旋了,答非所問:“于大人,我昨晚一宿沒睡。”
這句話相當于逐客令了。
于秉忠此刻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問的那句話有些交淺言深了。
于秉忠客客氣氣地賠笑道:“端木大人,是我失禮了。今天是大人休沐吧,那我就不打擾大人了。”
端木憲沒留他,笑呵呵地讓長隨替他送客。
送走了于秉忠后,端木憲也沒再戶部久留,直接離開了戶部。
雖然昨晚在衙門忙了一宿,但是端木憲絲毫不覺疲憊,甚至還算精神抖擻。
原南懷的國庫簡直是寶庫,已經全部歸入了大盛的國庫,最近他正在擬下半年的各項財政支出,尤其是軍費支出,他忙了好幾天,總算是理得七七八八。
端木憲在馬車里閉目養神,心里還在琢磨著還有什么需要補充的,心算得飛快。
夠用!
國庫里現有的銀子應該夠用了。
端木憲睜開眼,長舒了一口氣,再次感慨皇帝真是病得好,他病后的大半年,這國庫的銀子眼瞅著多了起來。
這時,馬車漸漸地緩了下來,就算是外面的馬夫沒說話,端木憲也知道端木府到了。
角門打開了,馬車慢慢地駛入端木府,一直到儀門處才停下。
端木憲下了馬車,就見一對漂亮的姐妹花款款地朝他走來。
姐妹倆笑吟吟地給他見了禮,“祖父。”
姐妹倆分別著海棠紅和緋色騎裝,鮮艷的顏色襯得姐妹倆的眉目分外明艷,光彩照人,比平日里還要漂亮三分。
端木憲隨口問了一句:“紜姐兒,四丫頭,你們這是要出去騎馬?”
端木緋樂呵呵地答道:“祖父,姐姐約了岑公子今天一起出去玩。”
端木紜的眸子里波光瀲滟,沒有否認,就是默認。
“…”端木憲嘴角的笑霎時就僵住了,想起今天可是五月二十八。大孫女約岑隱在花宵節出去玩,這意味著什么,端木憲當然知道。
端木憲心底升騰起一種難以言喻的無力。
端木緋又想到了什么,補充道:“阿炎也一起去。”
“…”端木憲忽然就領會了方才于秉忠的感覺,愁死了。
哎,怎么總有人勾搭自己的寶貝孫女!
端木憲越想越愁,盯著這對如花似玉的姐妹倆在心里琢磨著,他到底是現在就把她們倆攔下,還是趕緊去衙門里,翻些緊急的公務出來,把岑隱叫回來?
至于慕炎…
罷了,慕炎畢竟和小孫女定了親,這次就暫時便宜他了。
“…”端木憲轉身又想上馬車,可是身子才一動,又糾結了。岑隱的眼里可容不下沙子,要是他覺得不對,發現是自己在動手腳,那么…
端木憲打了個激靈,眼前不禁快速地閃現這些年被抄的那些人家…
這時,有兩個婆子把霜紈和飛翩牽了過來,飛翩的性子一向活潑,一看到端木緋,就發出“咴咴”的叫聲,還用馬首親昵地去蹭端木緋的腰身,逗得端木緋發出咯咯的笑聲。
“好了好了,別撒嬌了,這就帶你去玩。”端木緋摸了摸飛翩修長的脖頸,笑嘻嘻地對端木憲道,“祖父,我們出去玩了。”
端木緋和端木紜絲毫沒察覺端木憲心中的糾結,都是笑盈盈的。
端木憲還在糾結中,無意識地揮了揮手。
端木緋正要上馬,又停住了,孝順地說道:“祖父,你昨晚忙了一夜吧,趕緊回房好好歇息吧。”
“祖父,我讓人給您備了安神茶,您喝了再睡,會睡得好些。”端木紜接口道。
這兩句話聽得端木憲十分受用,覺得自家孫女真是孝順極了,心里不知道第幾次地感慨兩個孫女怎么就偏偏攤上了岑隱和慕炎呢!這難道是前世的債?
端木憲心不在焉地走了,姐妹倆則是策馬從西側角門出去了,一出門,就看到一道著寶藍色錦袍的身影牽著一匹白馬就在街對面。
那寶藍色的錦緞襯得岑隱白皙的肌膚如玉般,風度翩然,形容昳麗。
岑公子真是太漂亮了!
她挑的花肯定適合他。
端木紜露出燦爛明媚的笑靨,“岑公子!”
岑隱怔怔地看著她,狹長的眸中有笑意如漣漪般散開,神色柔和了不少。
端木緋伸長脖子往左右看了看,卻不見另一人。
慕炎沒有來。
岑隱牽著馬走了過來,似乎看出了端木緋在找誰,簡單地解釋了一句:“臨走前,晉州那里有軍報過來,把阿炎拖住了。他會晚點到。”
岑隱忍不住想到慕炎當時仿佛天要塌下來似的表情,唇角淺淺地一彎。
端木紜皺了皺眉。
端木緋一看姐姐的表情就猜到了什么,“姐姐,你又給阿炎扣分了?”
端木紜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他沒準時來接你,必須扣一…不對,扣兩分。”他還讓妹妹失望,罪加一等。
岑隱心里悶笑,唇角翹得更高了,一本正經地附和道:“是該扣!”
端木緋也是捂嘴竊笑,想象了一下待會兒慕炎知道自己被扣分時的神情,原本心里的那么點失望一掃而空。
“姐姐,姐…岑公子,我們走吧。”
端木緋差點就順口叫了姐夫,堪堪地改了口,不過無論是端木紜還是岑隱都聽出來了。
端木紜笑吟吟地給了妹妹一個贊賞的眼神,岑隱卻是身子一僵,只當做沒聽到,翻身上了馬,若無其事地說道:“我們走吧。”
話音剛落,端木緋胯下的飛翩就迫不及待地奔馳而出,撒歡地奔跑起來。
“最近蓁蓁忙著做絹花、繡披風,飛翩一直關在家里悶壞了。”端木紜笑道,一夾馬腹,胯下的霜紈也追著飛翩奔馳了出去。
霜紈的性格要比飛翩沉穩多了,與岑隱的馬并肩而行,頗有種不疾不徐的悠然。
跑在最前方的飛翩活潑極了,一會兒沖到幾十丈開外,一會兒又緩下步伐,等著霜紈它們追上來,就這么跑一段、停一段地出了城,一直到來到了京郊的翠微湖附近。
翠微湖一帶特別熱鬧,因為花神廟就在前面的翠微山山腳,所以京城以及周邊的百姓們都來了這里踏青,游湖,拜花神娘娘。
而且,今天在花神廟那邊有廟會,也引來了不少做生意的小販,那些攤位從花神廟一直延續到了翠微湖畔,一眼望去,周遭都是人頭,除了那些踏青的百姓外,就是那些貨郎小販,他們賣的最多的就是當季的鮮花。
“賣花了!”
“瞧一瞧,看一看,我這里什么花都有!”
“薔薇,牡丹,月季,石榴花,梔子花,芍藥,櫻花…應有盡有!”
“今早剛采的鮮花嘍…”
貨郎小販們的吆喝聲與招呼聲此起彼伏,尤為熱鬧,連帶那清晨的空氣中似乎也暖和了起來。
賣花的攤位前圍了不少人,那些年輕的少年少女,那些你儂我儂的夫妻,還有一些愛俏的少女們也去湊熱鬧。
端木紜下了馬,嫣然一笑,落落大方地看著岑隱笑道:“岑公子,我給你簪花吧。”
在花宵節這一日,為彼此簪花也是一個傳統,只不過,這是一個只在未婚夫妻以及夫妻之間的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