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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0狀告

  端木朝生怕端木憲又改變主意,連忙站起身來,拍了拍袍子上的塵土,笑呵呵地說道:“父親,兒子回去照顧母親了,今日是四侄女的大好日子,兒子就不耽誤父親了。”

  “父親,兒媳也告辭了。”

  夫妻倆得償所愿,也不再久留,上了自家的馬車,就匆匆地離開了,而路邊那些圍觀的路人完全沒看懂這是怎么回事,一頭霧水地面面相看。這夫妻倆方才不是說他們母親重病呢,怎么現在又走了呢?!

  端木憲轉過身,又跨過門檻,往外書房方向走去,把府外的喧喧嚷嚷拋諸身后。

  微涼的春風迎面而來,端木憲一路沉默,越走越快。

  “…”大管事看著端木憲僵直的背影,心里擔憂不已。

  突然,端木憲停了下來,抬手捂著胸口,氣息起伏不定,連帶面色也有些發白。

  他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漸漸地把心口的郁氣壓了下去,仰首遙望著碧藍的天空,靜止不動。

  管事想起上次老太爺小卒中的事,憂心忡忡地皺起了眉頭,真怕老太爺會被二老爺給氣病了。

  太醫說了,老太爺不能動怒,萬一引發大卒中,后果可能不堪設想。

  大管事上前兩步,走到端木憲的身側,試探道:“老太爺,要不要去叫大姑娘和四姑娘…”

  端木憲抬斷了他,揉揉眉心道:“不必了。”

  今天是好日子,他一個人生氣就夠了。

  就是因為是好日子,他才不想出任何意外。

  端木憲的眼眸變得越來越深邃,他這把年紀什么風浪沒見過,今天的事其實也就是小事,只不過因為端木朝是他的親生兒子,才讓端木憲的情緒起了如此大的波動。

  大管事跟著端木憲幾十年,對端木家的情況再了解不過,心里也是唏噓,暗道:幸好大少爺是個好的,老太爺也不至于后繼無人。

  端木憲定了定神,吩咐道:“你去看看席宴準備得怎么樣了?”

  禮部今日來端木府下聘,按照規矩,女方是要設宴招待來下聘的男方長輩或者媒人的。

  大管事連連應聲,“老太爺放心,小的立刻親自去看看,保證萬無一失。”

  “還有,我看方才門房那邊吵吵嚷嚷的,圍了不少下人,你讓閑雜人等都散了,別讓人看了笑話…”

  端木憲一忙起來,也就把方才的糟心事給拋到腦后了,一邊說,一邊目光朝皇宮的方向走去,心想:這個時辰,禮部應該啟程了吧。

  禮部是擇了吉時,從宮里出來的。

  下聘的隊伍浩浩蕩蕩,有抬聘禮的人,有敲鑼打鼓的人,也有隨駕的禁軍,至少有百來號人。

  為首的是兩人,慕炎和岑隱。

  兩人分別騎著一黑一百兩匹馬,齊頭并進。

  再后面就是禮部尚書范培中了。

  范培中看著前方的慕炎,眼角抽了抽。

  今日的慕炎著一襲紫色繡云鷹的錦袍,銀色的繡線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腰環嵌著白玉、繡五蝠捧壽的腰帶,一頭烏發以銀色鏤空發箍束得高高,看來神采奕奕。

  在范培中看來,新帝此刻花枝招展得就跟個開屏的孔雀沒兩樣了。

  范培中還記得自己第一版被駁了的儀程就是關于服裝的,本來他提議新帝是穿龍袍,頭戴二龍戲珠的善翼冠,既然是由新帝親自下聘,自然是要有皇帝的威儀。

  結果,慕炎才看了一眼,就立刻把折子打了回來,他當時說的話,范培中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

  “范大人,朕是要去下聘,低頭娶媳婦,穿著龍袍去那不是等著別人來跪朕嗎?!像什么樣子!”

  至今回想起來,范培中還是覺得心累,對自己說,過了今天的納征,就只等大婚和立后了。快了,自己的磨難就快到頭了。

  不止是慕炎穿著常服,岑隱也是,他穿著一件湖藍暗紋直裰,腰環玄色繡云紋錦帶,比起慕炎來,他的裝扮樸素得很,卻掩不住通身那高華的氣質,不認識他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猜到他真正的身份。

  這支下聘隊伍從長安大街一路走來,就是敲鑼打鼓,聲勢赫赫,引來了不少路人圍觀,不過有禁軍清道,慕炎這支隊伍一路暢通無阻。

  那些百姓并不知道皇帝也在這支隊伍中,只知道是禮部要去幫皇帝下聘了,一個個面露異彩。

  “這是要去端木府下聘的隊伍吧?”

  “那還用說!京中還有哪門哪戶能有這么大的氣派,你看看那聘禮,足足有一百多抬吧!”

  “有有有!我剛剛數了,足足一百二十八抬呢。”

  “這么盛大的場面怕是這輩子也看不到第二次了!”

  “那可不一定!”

  有一個男子拔高嗓門故意吸引周圍其他人的注意力。

  見不少人朝自己看來,男子才慢吞吞說道:“你們想想,四月的大婚豈不是一定比今天還熱鬧?還有,等來年,皇后誕下太子,那還不是要普天同慶!”

  “說得是!說得是!”

  不少百姓都連連點頭,對于他們而來,未來的太子也代表著一種新的希望。

  大盛會越來越好,大盛已經否極泰來!

  “萬歲萬萬歲!”人群中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喊了出來,緊接著,其他人也紛紛地喊了起來,這聲聲吶喊中透著這些最普通的百姓對未來的展望,一個個熱血沸騰。

  下聘的隊伍一路往前,這喊叫聲就一路響起,仿佛海浪般一浪接著一浪,此起彼伏。

  那些圍觀的路人把街道堵得寸步難行。

  慕炎對于周圍的其他人都渾不在意,心里滿心滿眼地想著端木緋,唇角飛揚,笑得傻兮兮的。

  慕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也沒有注意到小蝎策馬來到岑隱的身旁,附耳對著岑隱稟了幾句。

  小蝎來稟的正是一炷香前發生在端木家大門口的那個小插曲,本來這么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晚點來稟也一樣,但誰讓自家督主今天也要跟著新帝一起去下聘呢。

  每每想到新帝那些出人意料之舉,小蝎就替自家督主覺得心累。這新帝還真是會替督主找事!

  岑隱眸光微閃,抬手做了個手勢,意思是他知道了,讓小蝎退下。

  他轉頭朝右手邊的慕炎看了一眼,人逢喜事精神爽,慕炎今日從一早到現在都是眉開眼笑、神清氣爽的。

  還是晚點告訴他吧。岑隱心道。

  說來也只是一件小事,沒必要為此掃了興。

  隊伍很快在前方的路口右轉,進入了權輿街,街道兩邊依舊聚集著不少路人,一個個伸長脖子翹首以待。

  “來了,來了,下聘的隊伍來了!”

  “快看快看!”

  “那兩個公子哥可真俊,原來禮部的官員這么年輕啊!”

  “確實好看,就跟畫上的人似的。”

  權輿街隨著慕炎一行人的到來沸騰了起來,端木朝、小賀氏的那點事早就被人忘得一干二凈。

  端木府的大門口響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聲,與鑼鼓聲重疊在一起,街道上更熱鬧了,彌漫著一股喜慶的味道,仿佛一下子就從春日提前進入了夏季般。

  當下聘的隊伍來到權輿街的街口時,端木憲就得了消息,立刻就趕來大門處相迎。

  大管事也跟著一起來了,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當他看到隊伍最前方的慕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了一下后,結結巴巴地說道:“老太爺,皇…姑爺也來了。”

  皇上竟然親自來下聘了!大管事覺得自己簡直快要得心疾了。

  端木憲恍若未聞,他看的并不是慕炎。

  端木憲早就知道慕炎今天會跟禮部的官員一起來下聘,為此,范培中還跟他哭訴過好幾回,話里話外就是指望端木憲能去勸勸慕炎。

  對此,端木憲絲毫沒有同情范培中,只當做沒聽懂范培中的言下之意,輕描淡寫地和稀泥。

  慕炎以皇帝的身份親自來端木家下聘,那是對小孫女的看重,端木憲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也不是迂腐之人,自然不會去勸慕炎。

  再說了,自家小孫女這么好,慕炎要是仗著皇帝的身份就輕慢她,端木憲第一個不會答應的。

  令端木憲震驚的是岑隱居然也來了。

  岑隱居然還敢來!

  端木憲一眨不眨地看著幾十丈外的岑隱,看著他騎著一匹白馬漸行漸近。

  端木憲的身子一點點地繃緊,眸底恍如波濤洶涌的海面般起伏不已。

  臭小子。端木憲在心里恨恨地念著。

  在他看來,這些想拐走孫女的臭小子都不是好人,岑隱也不例外…不對,尤其是岑隱!!

  那天端木憲在金鑾殿外警告了岑隱一番后,回過神來就有些后怕。

  從宮中回來后,端木憲當晚就連致仕的折子都寫好了,打算次日一早就遞出去。

  他唯一擔心的是,一旦自己致仕了,小孫女就沒有了靠山,日后在后宮怕是處境會艱難,皇后是不可能光憑圣寵就坐穩這個位置的…

  所以,端木憲又猶豫了,左右為難。

  結果他提心吊膽地“等”了兩天,既沒人來上門抄家,也沒人來問罪,所以,那道致仕的折子就壓在端木憲手上一直沒遞出去。

  思緒間,以慕炎和岑隱為首的隊伍離得更近了,敲鑼打鼓聲也更為響亮。

  隊伍在端木家的大門口停了下來。

  端木憲連忙下了臺階,對著馬上的慕炎俯首作揖:“參見…”

  后面的兩個字還沒出口,他的胳膊已經被飛身下馬的慕炎扶住了。

  慕炎笑呵呵地說道:“今日不論君臣,我是來下聘的。”

  后面的范培中也下了馬,嘴角又抽了抽,覺得“不論君臣”什么的就是一個最大的謊言,皇帝就是皇帝,怎么可能不論君臣。

  端木憲可不跟慕炎客氣,立刻就直起了腰,伸手做請狀。

  他們幾人先進了端木府,隨后那一抬抬沉甸甸的聘禮也被抬了進去,這些聘禮都擺在了大門后的庭院里,任由左鄰右舍觀看。

  那些百姓雖然不能進門,但是在門外這般張望著,隱隱約約也能看到不少了。

  他們一個個都更興奮了,對著那一個個大紅色的龍鳳喜盒指指點點,久久都舍不得離開。

  此刻,身處湛清院的端木緋早就得了稟報,丫鬟們不時把前面的信息轉告端木緋。

  “下聘的隊伍到權輿街了,敲鑼打鼓的,可熱鬧了!”

  “四姑娘,皇上…皇上也親自來下聘了!”

  “足足一百二十八抬聘禮呢,把院子都堆得快放不下了。”

  碧蟬喜笑顏開地稟著,覺得皇帝親自來下了聘,自家姑娘真長臉。

  說著說著,碧蟬又想到了一件事,忙不迭道:“對了,岑公子也來了!”

  碧蟬“噗嗤”笑了一聲:“剛才來傳話的小丫鬟還非說是什么曾公子,奴婢就跑去看了一眼,分明是岑公子嘛。”

  一聽岑隱也來了,端木紜的眼睛閃閃發亮,恍如黑寶石般漂亮奪目。

  端木緋拉了拉端木紜的袖子,對著她擠眉弄眼,道:“姐姐,今天不是要設宴招待來禮部的人嗎?你要不要去席宴廳看看…”

  設宴這等小事如今也由不用端木紜親自管,最多是管事嬤嬤提前幾日給端木紜看一眼今日席宴的菜單。

  端木紜被端木緋這一提,倒是心念一動。

  本來,她以為今日只是招待禮部的人,不知道岑隱會來,她得讓廚房加幾個他喜歡吃的菜才好。

  端木紜急了,霍地站起身來,“蓁蓁,我有些事,去去就回。”

  端木緋捂著嘴直笑,心情好得不得了。

  端木紜先跑了一趟廚房,親自叮嚀了廚娘幾句,然后也沒回湛清院,而是去了朝暉廳。

  管事嬤嬤只以為端木紜是關心下聘的進度,主動跑來稟:“大姑娘,婚書已經立好了,定了四月二十日的婚期。”

  端木紜隨口應了一聲,目光朝正廳內掃了一圈。

  慕炎就坐在下首,臉上笑得傻呵呵的。

  上首的端木憲正看著慕炎,眉宇間透著幾分嫌棄,心道:皇帝又怎么樣?!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這人真傻,自家小孫女那可是七竅玲瓏心,真是委屈了!

  每每想起促成這樁“孽緣”的廢帝,端木憲心里就恨得牙癢癢,覺得廢帝這輩子真沒干過幾件靠譜的事。

  端木紜的目光繼續右移,落在了坐在慕炎對面的岑隱身上,唇角微微翹了翹,漾出一朵淺淺的笑花。

  岑隱立即就感覺到了什么,從茶盅里抬起頭來,朝廳外的端木紜望來。

  兩人的目光遙遙相對,相視一笑。

  端木憲還沒看到端木紜,但是他卻一直在注意岑隱,眼角的余光發現岑隱的神色有些不對。

  端木憲循著岑隱的目光望了出去…這下,他也看到了端木紜,身子一僵。

  端木憲真恨不得把岑隱的眼珠子給擋起來,又想下逐客令,但想著今日是小孫女的好日子,又忍住了,故意喚道:“岑督主。”

  端木憲這一喚,岑隱自然不可能無視他,目光朝他看了過去。

  端木憲硬著頭皮沒話找話:“岑督主,覺得這普洱茶可和您的胃口?”

  岑隱望著端木憲,狹長的眸子里寫著了然,微微一笑,贊道:“好茶!”

  他這一笑,絕美的臉龐艷色逼人。

  同樣的笑看在不同的人眼里卻是不同的感覺,端木紜覺得好看,端木憲卻是覺得有點心悸。

  端木憲暗暗告訴自己:別慌,自家大孫女這么乖,不是什么臭小子隨隨便便就能騙走的!

  大孫女還是很尊重自己這個祖父的,最近都天天親手給他做早膳。

  想到那早膳是怎么來的,端木憲既是欣慰,又覺得心塞。

  廳外的端木紜雖然沒聽到了端木憲方才說了什么,卻也能猜到祖父的心思,沒久留。反正人也看到了,她轉身就走了。

  這時,范培中收了筆,寫好了一式兩份的婚書。

  “皇上,端木大人,這是婚書。”范培中吹干墨跡后,把紅紙墨書的婚書呈上。

  慕炎迫不及待地就拿過了其中一份,美滋滋地看著婚書,全然沒感覺到端木憲與岑隱之間的微妙氣氛。

  倒是范培中隱約感覺到了什么,來回在端木憲和岑隱之間看了看。

  范培中又把另一份婚書遞給了端木憲。

  收了婚書的端木憲更心塞了。

  大管事在一旁小聲提醒道:“老太爺,是不是移步冠云廳?”

  今天招待禮部的席宴就擺在冠云廳。

  端木憲眉頭抽了抽,他一看到岑隱就來氣,一點也不想招待他。

  “皇上,”端木憲干脆對著慕炎下了逐客令,“您政務繁忙,臣就不留您用膳了。”端木憲心里打的好算盤,慕炎走了,岑隱這個陪客自然也得走。

  “…”范培中無語地看著端木憲,覺得首輔今天實在有些奇怪。端木憲既然不想看到新帝,當初幫著自己勸慕炎別來不就行了嗎?

  慕炎剛拿了婚書,心情正好著,也不在意是否多吃一頓飯,反正就算留下吃飯,也見不到蓁蓁。

  慕炎笑呵呵地說道:“祖父,那我就先告辭了。”

  說著,慕炎理所當然地看向了岑隱,“我們喝一杯去?”

  在端木憲和范培中微妙的眼神中,慕炎和岑隱說說笑笑地離開了,兩位內閣大臣的心中都有同樣的想法:這兩人的關系到底是真好,還是在裝模作樣啊。

  慕炎和岑隱離開端木府后,沒去酒樓,他們在端木府的儀門處得了丫鬟送來的食盒,于是臨時改變了計劃,決定回宮喝酒去。

  兩人策馬回了宮,一個手里抓著婚書,一個手里抓著食盒,都對此行的收獲十分滿意。

  當他們抵達宮門時,已經快正午了。

  慕炎步履帶風地往重華宮方向走,一邊走,一邊眼角的余光不時瞥向手里的婚事,飄得簡直快要飛起來了,心里樂滋滋地數著距離大婚還有幾天,既高興,又又暗暗覺得這欽天監真沒眼力勁,明明四月初一就不錯,非要把婚期定在四月二十。

  慕炎湊過去,輕聲地對著岑隱嘀咕抱怨起來:“大哥,你說欽天監那些人是不是都眼神不好?”

  岑隱挑了挑劍眉。

  慕炎也沒指望岑隱回答,就自顧自地往下說,沒好氣地抱怨著:“哼,照我看啊,他們的眼神這么差,觀天象也肯定觀不準。四月那么多吉日,非要挑下旬!”

  慕炎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他應該提前讓蓁蓁算一算吉日才對,沒準能提前到四月上旬呢!

  岑隱提著端木紜給他準備的食盒,心情正好,耐著性子與慕炎說話:“也沒多久了。你不是想希望肖天在你大婚前回京嗎?”

  說句實話,岑隱到現在還不太不明白慕炎對肖天的在意與執著。

  “說得也是。”慕炎又糾結了。如果是四月二十的話,肖天應該能趕得回來吧!

  沿途的官員和內侍們一看到這兩個祖宗來了,都是駐足,對著二人作揖行禮。

  看著這兩人親親熱熱的樣子,眾人驚得是下巴都快掉了,差點沒擰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看看是不是做夢。

  他們都沒聽清慕炎和岑隱方才到底說了些什么,可是誰人不知岑隱一向孤傲,從不給旁人面子,何曾見過他這么好性子!

  幾個官員神色復雜地交換著眼神,心里覺得很微妙。

  雖然新帝才登基一個多月,但目前看起來,岑隱并沒有在朝事上掣肘新帝,新帝也沒有明著暗著地去收岑隱的權力,這兩人暫時看著相處得十分融洽,彼此之間似乎帶著一種難言的默契,就像是他們在暗地里暫時達成了某種協議般。

  照理說,這種“和平”是好事,于國于民,于朝廷都是。

  可是,大部分官員卻沒有因此而心安,新帝不是一個軟弱之人,他很可能會成為大盛歷史上難得的明君,可以名垂青史,像這樣一個殺伐果敢的明君,真的會容得他人擅權專權嗎?!

  自古以來的歷史都告訴世人,不會!

  千百年來,這兩者皆不能并存,就像水與火不能并存一樣。

  這兩人現在越和樂,那就代表著以后的腥風血雨會越可怕!

  慕炎和岑隱自然不知道旁人在想什么,慕炎說著說著,話題就不免又繞到了端木緋身上,“哎,本來還指望祖父讓我見一見蓁蓁呢,我都整整五天沒見過蓁蓁了!”

  眼看著慕炎又變成了怨夫,岑隱很熟練地截斷了他的話尾,道:“今天我們去之前,端木朝和他夫人去過一趟端木府…”

  岑隱把端木朝夫婦倆去鬧事的事簡而言之地說了。

  慕炎驀地停下了腳步,惱怒地說道:“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端木朝居然敢在今天來鬧事,這是覺得自己太好說話了嗎?!

  想著,慕炎又有些同情端木憲,搖頭道:“有這種不孝子,祖父那也真是不容易!”

  “確實是不容易。”岑隱嘆道。

  端木憲現在算是被親生兒子給坑了,怎么做都不對。

  其實,他也算當機立斷了,幾個兒子鬧心,他就干脆做主分了家,結果分了家,這不孝兒子們也沒放過他,百轉千回地拖他的后腿。

  偏偏血濃于水,兒子都是親生的,端木憲也不可能真得舍了,不管他們的死活,總是要顧忌一點父子情分。

  說得難聽點,就算端木憲對幾個兒子真狠得下心來,也得為端木緋考慮,端木家現在算是后族了,為了端木緋的名聲和將來,他也不能這么做,不得不投鼠忌器。

  畢竟瓷器不與爛瓦碰,他不能為了幾個不孝子,讓端木緋被言官的唾沫星子淹死,讓世人對端木緋心懷質疑,讓史書上在記下這位皇后的同時留下難看的一筆。

  這一點,無論是慕炎,還是岑隱皆是心知肚明。

  慕炎負手緩行,倒也不為端木憲擔心,笑吟吟地說道:“這件事就讓祖父自己處置吧。”

  岑隱不輕不重地應了一聲。

  無論是岑隱,還是慕炎,對端木憲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端木憲從來不是那種以德報怨的人,他讓端木朝去吏部,怕是還有后招。

  端木朝想要左右端木憲,恐怕沒那么容易!也不想想端木憲要是那么輕易就會被人擺布,他也不能爬到首輔的位置了!

  話語間,兩人已經來到了重華宮,一株株粉桃在風中搖曳。

  今日,陽光明媚,春光燦爛,馥郁的芳香隨風彌漫在空氣中,令人精神一震。

  慕炎一邊往里走,一邊隨口吩咐檐下的一個小內侍:“去備些酒水。”

  小內侍即刻領命。

  兩人去了東偏殿坐下,岑隱親自把食盒里的四菜一糖端了出來,香椿炒雞蛋,烤鹿肉,蔥香鯽魚脯、菜薹炒臘肉和枸杞雙菇烏雞湯,不過是家常小菜,但每一道菜都是他喜歡吃的。

  岑隱看著這幾道菜,眸光柔和,心情又好了三分。

  慕炎飛快地將這些菜肴掃視了一遍,也看了出來,唇角翹了翹,笑呵呵地說道:“大哥,都是你喜歡的!”

  岑隱淡淡地斜了他一眼,覺得后悔了。他還不如帶回去自己慢慢吃呢。

  慕炎還在自顧自地說著:“大哥,我跟你說啊,伸手不打笑臉人,祖父不是嫌棄你嗎?你給他送禮唄,拿人手短,祖父知道你的心意,自然就心軟了。”

  “我啊,自打和蓁蓁訂婚后,這些年別說各種節禮,得了什么其他的好東西,那也是記著給祖父那邊送一份的。”

  “反正,祖父他也就那么愛好,字畫、算學、茶葉、西洋懷表…”

  他好心地給岑隱傳授經驗,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急促不失輕巧的腳步聲。

  慕炎還以為是酒來了,結果是另一個中年內侍捧著一道折子進來了。

  “皇上!”那中年內侍恭敬地將手中的折子呈給了慕炎,“這是晉州知府馮向忠令人快馬加鞭發來的一道密折。”

  折子都送到了手邊,慕炎也只能無奈地又放下了筷箸,接過那道折子看了起來。

  慕炎挑了挑濃黑的劍眉,嘴角勾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

  這是一道彈劾折子,彈劾的是晉州總兵肖天,斥其暗中勾結南懷偽王蘇娜,結黨營私,意圖謀反。

  在這道密折里,馮向忠還細細地羅列了一項項證據,有理有據。

  二月中,肖天私下見了一伙南懷人,收下了南懷人賄賂的二十箱金銀珠寶,此后肖天便一改此前主動出擊的風格,即刻下令大軍在曲襄城按兵不動,任由洪山一帶的金家寨匪徒順利撤往永衛城。

  馮向忠表示,他一直懷疑金家寨背后有支持者,所以其擴張才如此迅速,到最近他才意識到金家寨應該是和南懷人暗中有所勾結,肖天真是因為南懷人的指示才放金家寨的匪徒一馬。

  在折子的最后,馮向忠憂心忡忡地表示,如果不盡快處置肖天,恐怕會危及晉州好不容易平定下來的局勢,影響大盛的社稷。

  ------題外話------

  最近好些姑娘提到章節錯亂。懷疑可能是瀟湘又抽了,大家要是遇到的話可以刷新目錄看看,要不然就清除緩存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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