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端木四姑娘告知。”楚氏鄭重地對著端木緋福了福。
她是因為一直沒有章文澈的消息才擔憂,現在聽聞章文澈不在晉州太康城,登時長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總算放心了。
章嵐的唇角也彎了起來,臉頰上露出一對淺淺的梨渦,也跟著楚氏一起福了福。
小表妹真可愛!端木緋目光灼灼地看著章嵐,不禁掌心一陣發癢,真想揉揉她柔軟的發頂。
“章二夫人,章五姑娘,二位太見外了。過幾天朝廷還會派人去晉州,可以替二位帶封家書去大通城給章二老爺。”端木緋笑呵呵地說道。
楚氏驚喜地瞪大了眼睛。
她再次道了謝,然后道:“勞煩姑娘了,晚些我寫好信,再派人送來給姑娘。那今日我和小女就不再叨擾姑娘了。”
今日本來就是不告而來,楚氏也不好意思再久留,既然探聽到了章文澈的消息,就告辭了。
端木緋想著李太夫人還在,也就沒留楚氏母女。
她站起身來,想送送她們,話到嘴邊,她又想起了一件事,改口對章嵐道:“章五姑娘,過幾日我和姐姐還有涵星表姐打算去跑馬冬獵,你要不要也一起去?”端木緋笑瞇瞇地看著章嵐。
“…”章嵐抿了抿櫻唇,小臉頓時有些糾結。
騎射也太不端莊了,章嵐直覺地想要婉言拒絕,但是想到剛剛自家有求于人,端木緋二話不說就應下去找了她祖父打探消息,現在輪到自己,卻托辭拒絕好像不太妥當,似乎有種“過河拆橋”的感覺。
端木緋自然看出小表妹的糾結,心里暗自竊笑不已。
對于勾引自家小表妹上鉤,端木緋最擅長了,她眼底飛快地掠過一道狡黠的光芒,又道:“我聽說前些日子勇武將軍府的公子姑娘去冬獵,獵回來一窩雪貂呢,一窩毛絨絨的白團子,可愛極了。”她的小表妹對這種毛絨絨的團子最沒抵抗力了。“涵星表姐就說,她也要去獵一窩。”
雪貂!章嵐的眼睛登時就亮了,想也沒想就點頭了:“好啊。”
一旁的楚氏看著女兒這么輕易就被人忽悠走了,神情微妙,心道:自家女兒好像有點傻,怎么辦…
端木緋壓抑著幾欲揚起的唇角,既然有了章嵐這句話,也就不再留她們,含笑道:“章二夫人,章五姑娘,我送送兩位吧。”
端木緋把母女倆送到了儀門后,目送馬車從西側角門駛出,之后,就返回了湛清院。
外面大雪紛飛,如鵝毛般飄飄悠悠地落下,目光所及之處一片朦朧混沌,沒一會兒,屋頂上、樹梢間積了一層薄薄積雪。
端木緋一進堂屋,忙不迭地對著自己發紅的小手直呵氣,綠蘿給她拿來了一個小巧的暖手爐,“四姑娘,李太夫人和大姑娘在東次間。”
端木緋就揣著暖烘烘的手爐轉身朝著東次間走去,正欲打簾,就聽到門簾的另一邊傳來了李太夫人與端木紜的交談聲。
端木緋下意識地駐足。
“…紜姐兒,你仔細想想我方才的話,我活了這大半輩子什么沒見過…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李太夫人鄭重的聲音略帶一絲沙啞。
風一吹,屋外的花木“簌簌”作響。
東次間的窗戶半敞著,偶爾有片片雪花從窗口飄進屋子里,落在李太夫人手背上化成了水珠,那冰涼的感覺就像是一根冰針刺在她心口上。
少年夫妻意氣風發,濃情蜜意,誰也離不了誰,可是這種甜蜜往往也不過幾年罷了,夫妻之間終究要把那股濃情變為親情才能長久。
“外祖母,我都考慮清楚了。”端木紜毫不躲避地與李太夫人四目直視,斬釘截鐵地說道。
她微微一笑,笑容溫柔明快,如窗外怒放的紅梅,嬌艷似火。
“…”李太夫人早就猜到了端木紜會這么說,可親耳聽到時,還是忍不住心口一緊。
該勸的她方才都已經勸了,該分析的種種弊端她也都說了。
李太夫人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
端木紜當然知道李太夫人是一片好意,豁達地說道:“外祖母,我原本沒想過嫁人,只想養大了妹妹,就立個女戶,自己過日子的。現在我想和岑公子在一起,僅僅是因為我喜歡他,僅此而已。”
說到岑隱,端木紜的眼眸就仿佛寶石般亮了起來,流光四溢,看得李太夫人的喉頭就像是被掐住似的,心里的千言萬語化成一聲無奈的嘆息。
端木紜親昵地拉住李太夫人的一只手,緊緊地握住,正色道:“外祖母,你方才說的這些,我都想過…但那又怎么樣呢?!人生在世,不過就區區幾十年,我何必要去介意別人說什么呢,何必要為了別人勉強自己!”
有沒有兒女又如何,被人指指點點地說幾句又如何?!
人生本來就沒有十全十美,能夠與他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已經足夠了!
就在這時,一陣打簾聲響起,端木緋自己打簾進了東次間,把綠蘿留在了外面的堂屋。
李太夫人與端木紜都朝端木緋看了過去,端木緋揣著手爐,走到李太夫人的另一邊坐下,笑呵呵地問道:“外祖母,你們是在說岑公子嗎?”
迎上小丫頭天真無邪的眼眸,李太夫人本來想含糊過去,但是話到嘴邊,又心念一動,改變了主意。
她們兩姐妹彼此相依為命,一向感情好,端木紜聽不進別人的勸,也許能聽進去她妹妹的勸。
“緋姐兒,你姐姐喜歡上了岑公子,你覺得呢?”李太夫人目露期待地看著端木緋,希望小丫頭能幫著一起勸勸。
端木緋眨了眨眼,很自然地說道:“岑公子很好啊!”
李太夫人微微睜目,幾乎懷疑這天真的小丫頭會不會根本就沒聽懂自己的意思。
端木緋笑瞇瞇地繼續道:“岑公子也喜歡姐姐,上次我問他的時候,他點頭了!”
“…”李太夫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端木緋。這小丫頭早就知道了她姐姐的心意?而且她還…
端木緋李太夫人四目相對,歪了歪小臉,又問,“外祖母是覺得岑公子哪里不好嗎?”
李太夫人依舊默然,心頭復雜,確實說不出岑隱什么缺點。
岑隱對這兩個丫頭委實是不錯,可是無論再好,他的身份就是最大的缺點,這一個缺點就足以壓過其他的優點。
李太夫人來回看著這對姐妹,終究沒有把心里的那句話說出來。
屋子里靜了下來,氣氛有些古怪。
端木緋美滋滋地吃起點心來,似乎全然沒覺得自己拋出了怎樣的驚人之語。
須臾,李太夫人悠悠地嘆了口氣,也不再勸了,又道:“紜姐兒,你祖父也知道這件事了…剛剛他問了我。”連李太夫人也不知道自己說這句話是想提醒端木紜,還是嚇唬她。
然而,端木紜的反應完全出乎李太夫人的意料。
她還是微微笑著,神色間不見絲毫慌張,一派坦然自若。
她喜歡岑隱的事,她從沒想過瞞著任何人,無論是外祖母,妹妹,亦或是祖父。祖父早晚會知道的。
“…”李太夫人的嘴巴張張合合,這一次,是真的說不出話來了。
“外祖母,”端木紜挽著李太夫人的胳膊,親昵地把頭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撒嬌道,“我已經十八歲了,不是個孩子了,我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端木紜平日里都是穩重、堅韌、爽利而又明快,一派長姐的做派,很少看到她這副小女兒的嬌態,看得李太夫人心頭一軟,可是胸口還是悶悶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一息、兩息、三息…
屋子里又靜了片刻,李太夫人艱難地問道:“紜姐兒,你…你和岑督主是不是已經說好了?”
岑隱能夠權傾朝野,把文武百官都制得服服帖帖,其心計、手段可見一斑,如果岑隱有心,端木紜這樣一個養在深閨中的小姑娘又怎么會是他的對手!
端木紜咬了咬下唇,如玉的臉頰上泛出淡淡的紅暈,帶著一分赧然,兩分期待,與三分堅定。
“岑公子還躲著我呢,但是…躲不了多久了!”說著,她勾唇笑了,笑容燦爛如朝陽。
這丫頭啊!李太夫人又一次啞口無語,心頭五味交雜,好一會兒,才稍稍緩了過來。
岑隱他應該是真的喜歡他們家紜姐兒,所以才會躲著她的吧…
李太夫人的眸子里明明暗暗地閃爍不已,心里混亂。
這時,一旁的端木緋吃完了一塊點心,插嘴問了一句:“外祖母,您今年過年還回不回閩州?”再不走,怕是來不及趕在年前回到閩州。
“我上個月就給閩州去了信,我和攸哥兒就不回去了。”李太夫人哪里放得下端木紜,早早就決定留在京城過年了。
再說了,明年說不準就要給李廷攸和四公主辦婚事,哪怕公主的親事有禮部和內廷司操持,也總要有個長輩在京城坐鎮。
端木紜和端木緋都樂了,姐妹倆笑瞇瞇的互看了一眼,端木紜迫不及待地說著:“外祖母,等過年的時候,我和蓁蓁去祥云巷那邊陪您。”
端木緋頻頻點頭,“姐姐,我們干脆去陪外祖母小住幾日吧。”
李太夫人看看端木緋,又看看端木紜,目光落在端木紜唇畔那明媚的笑意上,總覺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太踏實。
就在這時,張嬤嬤進來了,請示兩位姑娘要不要擺膳。
本來席宴是擺在朝暉廳的,但是因為端木憲臨時又出去了,反正只有女眷,干脆就把席宴轉移到了湛清院。
午膳后,李太夫人又在湛清院里與姐妹倆說了一會兒體己話,看著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干脆就提前離開了。
姐妹倆親自到儀門處送她上了馬車,地上已經積起了一層薄薄的積雪,外面的街道上比之上午冷清了不少。
李太夫人坐在車廂里,神情怔怔,一會兒想著端木紜,一會兒想著去世的女兒,一會兒又想著女兒當年對自己說,她一定要嫁給女婿端木朗的一幕幕…
恍惚間,她似乎看到女兒與大外孫女的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
李太夫人抬手揉了揉后頸,眼眸深邃復雜。
女兒若不是嫁給女婿,也不會留在戰亂不斷的北境,又何至于夫妻倆英年早逝!
想著過世的女兒,李太夫人就是一陣心痛,只能告訴自己,至少女兒在世時每天都是開開心心的…那么紜姐兒?!
也許,她所以為的幸福,紜姐兒她壓根不在意吧。
可是,紜姐兒選的這條路實在太難了…
就在這時,馬車突然緩了下來,避到了街道的一邊,李太夫人從思緒中回過神來,一手挑開車廂一側的窗簾往外看去。
寬闊的街道上,其他馬車、行人也都紛紛避讓到了街道的兩邊,臉上多是帶著幾分惶惶。原本嘈雜的街道一下子就安靜了不少,那些路人一個個都是噤聲不語。
“踏踏踏…”
街道前方,一陣凌亂的馬蹄聲傳來,離這邊越來越近。
李太夫人下意識地循聲望去。
街道上,白雪紛飛,一個身披玄色斗篷的麗色青年策馬而來,身后跟著十幾個戴尖帽、著褐衣的東廠番子,聲勢赫赫。
是岑隱!
李太夫人目光落在了為首的岑隱身上,岑隱騎在一匹矯健的白馬上,身上的玄色斗篷被寒風吹得鼓起,獵獵作響。
那俊美的容顏,高貴的氣度,就如同那畫中走出來的人物般,偏偏他周身散發著一種冷魅的氣質,令人幾乎不敢直視。
李太夫人心里暗暗嘆息,只論容貌和氣度,岑隱真是一等一的,讓人挑不出缺點。
這時,岑隱策馬自馬車旁經過,目光不經意地朝李太夫人這邊掃來,一下子就認出這是李家的馬車。
岑隱目光微凝,不由想到了端木紜,想到上次在宮中,她問他是不是…
那一日,她似乎想要跟他說什么…
砰砰!
岑隱的心跳不由加快,往李太夫人的馬車又多看了兩眼,卻發現馬車里的老婦人突然軟軟地癱倒了下去。
“吁!”岑隱拉了拉馬繩緩下了馬速,然后稍稍調轉馬首,朝李家的馬車而去。
李家的馬夫雖然不認識岑隱,卻識得隨侍他身后的人都是東廠番子。見岑隱朝自己這邊而來,馬夫嚇到了,臉色發白。
等在一旁其他的路人和車馬也都嚇壞了,一個個都呆若木雞地看著岑隱的方向,不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暗暗地交換著眼神,有人趁著東廠沒注意就趕緊走人,也有人好奇地等著看熱鬧…
李家的馬夫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硬聲道:“小…小人是李家的,馬車里是我家太夫人…”
話到一半,馬車里傳來一個驚慌的叫喊聲打斷了馬夫:
“太夫人!太夫人…”
女子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昂凄厲。
岑隱想也不想地翻身下馬,直接掀起了馬車的車簾。
車廂里,李太夫人軟軟地倒在長椅上,一旁穿著一件鐵銹色褙子的嬤嬤正俯身查看李太夫人的狀況,嘴里喊著“太夫人”。
隨著車簾被挑起,馬車里登時亮堂了不少,一股夾著些許雪花的寒風也隨之刮了進去。
嬤嬤轉頭朝岑隱看來,見他進了馬車,嚇了一跳,支吾著問道:“你是…”
她想問岑隱是誰,可是下一瞬就看到了馬車外的東廠番子,嚇得剩下的話都噎在了嗓子口。
岑隱彎腰湊近李太夫人看了看,李太夫人雙眸緊閉著,臉色略顯蒼白,從她微微翕動的鼻翼,可以確定她只是昏厥了過去,人還有氣。
“李太夫人可有什么舊疾?”岑隱連忙問道。
嬤嬤聽岑隱一語道出主子的身份,想著對方也許是李家的熟人,忙答道:“老夫人有多年痹癥,發作時,頸項和雙手疼痛麻木,嚴重時,還會暈厥過去。”
“可有藥?”岑隱微微蹙眉,緊接著又問道。
嬤嬤從驚嚇中回過神了,忙點頭道:“有有有。”她慌張地從腰側的荷包里取出一顆小指頭大小的藥丸,然后又俯身把藥丸喂到李太夫人口中。
冷靜下來后,嬤嬤的動作利索了不少,在李太夫人的下巴撫了一下,那藥丸就咕嚕地順著她的喉嚨咽了下去。
“太夫人。”嬤嬤用帕子擦了擦李太夫人額頭的冷汗,又連著喚了兩聲,但是李太夫人還是一動不動,雙眸緊閉。
“小蝎,讓人去請太醫。”岑隱下了馬車,對著小蝎吩咐道。
“是,督主。”小蝎連忙讓一個東廠番子去請太醫,然后又作揖稟道,“督主,前面有個醫館,不如先請個大夫過來給李太夫人看看如何?”
岑隱點頭應了,小蝎便親自跑去不遠處的回春堂請大夫。
緊接著,岑隱又派人去端木家報訊,又讓人去把李廷攸給叫來。
看著馬車外的那些東廠番子,嬤嬤心里復雜極了,忐忑有之,恐懼有之,感激有之,也只能對著岑隱連連道謝。
那些東廠番子起初還不解他們督主居然會管起這等閑事,等聽到端木府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這位李太夫人是端木四姑娘的外祖母啊!
難怪!督主對四姑娘真好。那些東廠番子不著痕跡地交換著眼神。
也不用岑隱再吩咐,他們已經十分機靈地把周圍的那些閑人都清了場,普通百姓又哪敢對上東廠,沒一會兒,街道上就變得空蕩蕩的,只是剩下了李家的馬車和東廠的人。
風更大了,雪也下得更大了。
很快,小蝎就從回春堂請來了大夫,那大夫看來六十來歲,頭發花白,明明是臘月下雪天,額頭卻是布滿了汗珠,兩條腿抖得好似篩糠似的。
“人在馬車里。”小蝎抬手朝馬車里指了指。
“是,大人。”那老大夫顫顫巍巍地唯唯應諾,氣喘吁吁地上了馬車,神色惶惶。
他以袖口擦了擦額角的冷汗,覺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透頂了,怎么就被東廠盯上了呢!
嬤嬤急切地對著那老大夫道:“大夫,勞煩您給我家太夫人看看,我家太夫人患有多年痹癥…”
嬤嬤把李太夫人的病癥大致又對著那位老大夫說了一遍,那老大夫先給李太夫人把了脈,然后又摸出一個銀針包,從中取出一枚銀針。
他連著深吸了兩口氣,手才算穩了下來,飛快地在絕骨、后溪、大椎、風府等穴道連扎了好幾針…
很快,李太夫人就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聲,眼皮微微顫動。
“太夫人!太夫人!”
嬤嬤自然注意到了,激動地喊了起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一半。
李太夫人的眼睫顫動了兩下,眉頭微動,這才慢慢地睜開了眼,眼神還有些恍惚,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李太夫人眨了眨眼,想起身,嬤嬤連忙把她扶坐了起來。
李太夫人還覺得有些頭暈,抬手撫了撫額,下一瞬,一張絕美的面龐映入眼簾。
馬車外,岑隱也朝她這邊望來,兩人之間相隔不過丈余。
李太夫人的眼睛瞬間瞪大,幾乎瞠到極致。
這還是李太夫人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看岑隱,腦海里忍不住又想起今日在端木府的種種,一時有些閃神。
嬤嬤見李太夫人神色不對,以為她是身子不適,緊張地又叫了一聲:“太夫人,您覺得怎么樣?您方才暈過去了…”
“我沒事。”李太夫人這才回過神來,覺得身上還有些乏力。她揉了揉一側的太陽穴,這才想起了暈倒前的事,可是岑隱他怎么會在這里…
似乎看出李太夫人的疑惑,嬤嬤就把方才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也包括是岑隱令人請來了大夫,以及他派人去請李廷攸了…
李太夫人聽著,看著岑隱的神情更復雜了。
若是去京中問問岑隱是個什么樣的人,她都可以猜到,專權擅勢,獨斷獨行,心狠手辣,冷酷無情…岑隱可不是一個會多管閑事的人,那么他之所以對自己“另眼相待”的原因也顯而易見,因為她的大外孫女——端木紜。
李太夫人的耳邊又響起了端木紜的那句話:“岑公子還躲著我呢,但是…躲不了多久了!”
看來岑隱對紜姐兒果然是…
李太夫人一不小心又閃了神,好一會兒才又回過神來,對著馬車外的岑隱欠了欠身:“多謝岑督主。”
岑隱只是微微點頭,薄唇緊抿,一句話也沒說。
小蝎在一旁給岑隱撐著傘,油紙傘在岑隱的臉上投下一層淡淡的陰影,襯得他狹長的眼眸越發深邃,幽深如海,神情間帶著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讓人不敢親近,也不敢與之攀談。
馬車外的車夫幾乎是一動不動地坐在車兒板子上,噤若寒蟬。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又傳來了一陣馬蹄聲,朝這邊而來,外面的一個東廠番子叫了一聲:“四姑娘來了!”
端木紜和端木緋是騎馬趕來的,姐妹倆趕得急,臉頰上蒙著一層紅霞,氣喘吁吁。
“岑公子!”端木紜沖在前面,率先停住了馬,神色間掩不住的焦急,“外祖母怎么樣了?”
“她醒了,應該沒大礙。”岑隱微微側身,聲音不自覺地變柔,讓端木紜看到馬車里的李太夫人。
端木紜不覺得岑隱的態度有異,可是李太夫人卻是清晰地看到了差別,看著原本周身覆著一層冰的岑隱彷如春雨化雪般,變得柔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