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夷館?!封炎的臉色更難看了,面黑如鍋底,飛揚的心陡然落至谷底。
他見蓁蓁一次容易嗎?!
這還有完沒完了!
每次他好不容易和蓁蓁在一起,就有人來找他的麻煩,一次,兩次…這五城兵馬司管著京中雞鳴狗盜的瑣碎事,委實是個大麻煩!
一瞬間,封炎心里升起一股想當甩手掌柜的沖動,面沉如水。
一看封炎那張陰沉的臭臉,君然就大致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幸災樂禍地躲在折扇后悶笑不已,事不關己地看好戲。
阿炎這家伙為了端木家的團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自己落下,害得他今天沒看成小馬駒…瞧瞧,報應來了,老天真是開眼了啊。
封炎與君然相距不過幾步,如何看不到君然那副幸災樂禍的樣子,臉色更不好看了。
他隨手撣了撣肩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塵,目光忽然就看向了君然身旁的李廷攸,輕飄飄地說道:“廷攸,你的性子比阿然沉穩多了。我想過了,一個靠譜的主人關系到小馬駒的一生,這件事還是要更慎重地觀望才是。”
君然的俊臉差點沒垮下來,急忙站起身來,面色一正,風流倜儻地搖著折扇道:“阿炎,你最了解我了,我的性子一向動靜相宜…”
說著,君然還意味深長地朝端木緋的方向瞥了一眼,仿佛在說,阿炎,我給你制造了那么多次機會,你可不能翻臉不認人啊。李廷攸這小子能做到嗎?!
封炎摸了摸下巴,瞇眼朝著一臉茫然的李廷攸看去,也是,李廷攸實在是沒眼色。
那藍袍青年見封炎沒理會自己,反而與君然聊了起來,急忙催促道:“指揮使,‘城西’那里鬧得厲害,屬下怕下面的人壓不住…”
封炎不耐地瞥了那藍袍青年一眼,就對著端木緋、大皇子、涵星他們拱了拱手告辭,又依依不舍地多看了端木緋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只留下后方花廳里的一道道好奇的目光面面相覷,不少人暗自揣測著:這京中又出了什么事,還需要封炎這五城兵馬司總指揮使親自跑一趟?!莫非又有什么舉子被地痞折斷了手?
外面的花園里,春風習習,花香撲鼻,讓人不飲自醉。
那藍袍青年心急如焚,而封炎卻是閑庭信步,磨磨蹭蹭地往花園外走著,一步三回頭…直到出了花園后,封炎突然停下了腳步,隨口問道:“四夷館那邊,到底怎么回事?”
那藍袍青年在封炎身后兩步也跟著停了下來,抱拳回道:“指揮使,是北燕二王子耶律輅和幾個北燕使臣在四夷館里鬧事,還威脅說什么他們不和談了,他們要立刻回北燕!”
和煦的春風吹得封炎那身衣袍獵獵作響,袍角肆意翻飛,襯得他漂亮的眉目間染上了一絲清冷。
封炎抬眼望著遠方碧藍的天空,神色淡漠。
三天前,長慶長公主府里的混亂后,耶律輅以及一干北燕使臣就被皇帝勒令不得出四夷館,看來,這種疑似軟禁的行為到底讓那些北燕使臣坐不住了。
只是,這外邦使臣出了岔子,應該由理藩院那邊出面才是,皇帝卻派人來找自己…這是想禍水東引吧?!
真是麻煩,害自己不能陪蓁蓁玩!
封炎薄唇一抿,烏黑的瞳孔中閃過一抹冷峻的光芒,大步流星地繼續往前走去。
一盞茶后,奔霄就從宣國公府的一側角門悠然地踱著步子走出,然后朝著城西的四夷館飛馳而出,把那來報訊的藍袍青年遠遠地甩在了后方…
馬不停蹄地穿過大半個京城,奔霄打著響鼻,非但不覺疲憊,反而盡興得很。
四夷館所在的興遠街上一片嘈雜騷亂,西城兵馬司的人先封炎一步趕到了四夷館,這邊的動靜也吸引了不少附近的路人跑過來看熱鬧,喧喧嚷嚷。
此刻,西城兵馬司的人團團地圍在四夷館大門口,堵住了正門,而耶律輅兄妹倆和幾個北燕使臣則站在大門后,他們的一眾親兵已經把腰側的佩刀拔出了一半。
雙方人馬彼此怒目而視,劍拔弩張,空氣中火花四射,一觸即發。
“得得得…”
當后方的街道傳來一陣清脆響亮的鐵蹄聲,就有不少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著紫袍的少年騎著一匹黑色的駿馬疾馳而來,英姿颯爽,所經之處,引得兩邊路人紛紛側目。
“封指揮使來了!”
不知道誰高聲叫了一聲,西城兵馬司的一干人和四夷館的守兵皆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氣,有能做主的人來了就好。
沒等奔霄停穩,封炎就身輕如燕地從馬背上飛身而下,隨手丟下了馬繩讓奔霄自己叼著,自己則信步朝四夷館的大門口走去。
“指揮使。”幾個西城兵馬司的人給封炎行了禮后,幾乎迫不及待地讓到了一邊。
耶律輅盯著朝他們走來的封炎,褐色的長眸一瞇,眸色幽暗深沉,泛著一股涼意。
他不動聲色地和幾個北燕使臣交換了一個眼神,卻沒有令手下親兵退步的意思。
“耶律二王子,耶律五公主,述元帥。”封炎隨意地對耶律輅、耶律琛和他們身旁的一個中年男子拱了拱手,那悠然自得的模樣仿佛是見了幾個故友一般。
那中年男子約莫不到四十歲,身材魁偉,四方臉在常年的風吹日曬下呈現紅褐色,一雙銅鈴般的眼睛寒光凜凜,此人正是北燕元帥述延符。
“封公子。”述延符看著封炎的眼眸里透著一抹審視與提防,先發制人地質問道,“你們大盛到底是什么意思?!”
述延符的語氣咄咄逼人,“大盛這是想軟禁吾等,這是想撕毀和約嗎?!既然如此,那就戰場上見!”
述延符字字擲地有聲,一句比一句洪亮,一雙銳利的眼眸好似那出鞘的寶劍攝人心魂,殺氣騰騰。
四周眾人聞言皆是一驚,臉色微變地面面相覷。
這件事可不好處理,下令北燕使臣不許外出的人是皇帝,可是真要鬧到兩國撕毀和約,那么,要擔起這個責任的恐怕就是在場的這些人了…
空氣一冷,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凝滯起來。
封炎卻是笑容不改,還是那般似笑非笑的模樣,嘴角勾著一道漫不經心的弧度,雙臂置于身后,俊臉一歪,緩緩道:“說來,我與述元帥初次相逢應該是在前年的十月吧?”
這一回,輪到述延符的面色變了。
他雙目微瞠,眼神陰暗地瞪著封炎,一霎不霎。
前年十月,北燕和大盛北境軍還在交戰中,也正是因為北燕在那一場大戰中落敗,元氣大傷,北燕王才會不得已主動提出與大盛議和。
這個封炎此時此刻提起前年十月,分明是在提醒自己,北燕早就敗了一次!
封炎眉眼一挑,仿佛在肯定述延符心里的猜測般,接著道:“我記得那片呼赫草原風光正好,若是有機會與元帥重游故地,也是我的榮幸…”
封炎不緊不慢地說著,語氣意味深長,語外之音似乎在說,述元帥,還想在故地再敗一次嗎?!
何止是大盛不想再燃戰火,北燕也需要時間休養生息,同樣不敢輕易再動干戈!
述延符的眼眸明明暗暗,眸色越發深邃了,飛快地與身旁的耶律輅交換了一個眼神。
他抬手做了個手勢,身旁的那些親兵就紛紛把刀收了回去。
見狀,五城兵馬司的人也都把刀收回了刀鞘,四周的氣氛也隨之緩和了些許。
“封公子,吾國二王子和五公主千里迢迢來大盛,乃是為了與大盛和親,結兩國永世之好。”述延符面色稍緩,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現在幾個月過去了,和親一事至今沒有定論…”
“如今吾等又如此被慢待,大盛難道把吾等視作階下之囚不成?!”耶律輅沉聲質問道,神色依舊冰冷。
“大盛必須給我們北燕一個說法才是!”耶律琛也是一臉憤憤,俏臉上一片陰郁。
面對這三人來勢洶洶的質問,封炎卻是一派云淡風輕,道:“這里是大盛,客隨主便,大盛的規矩如何就是如何!”
說著,封炎的嘴角翹得更高,笑瞇瞇地抬眼看向了耶律輅,“耶律二王子,若是覺得應該按你們北燕的規矩來,也行。我記得北燕的規矩就是誰的拳頭硬,就聽誰的。耶律二王子,可要與我‘再’較量一場?”
封炎故意在“再”字上加重音量,下巴微揚,眸底閃著毫不掩飾的挑釁。
耶律輅的腦海中不由想起了去年在西苑獵宮與封炎比試奔射最后摔下馬的事,眼眸瞬間一片陰沉,似有一場風暴在醞釀著。
耶律輅猛地往前跨了一步,淡淡道:“來就來!”
這個封炎好生狂妄,莫不是以為在騎射上贏了自己一次,自己就怕了他了?!
他們北燕人可不僅僅擅騎射…
耶律輅的眸光一閃,毫無預警地拎起拳頭,朝封炎的臉龐猛地揮了出去,嘴角勾起一個陰測測的淺笑…
今天,他非要打斷這狂妄的臭小子的鼻梁不可!
述延符雙臂抱胸站在一旁冷笑,他們二王子的拳法深得他們北燕第一勇士的真傳,便是自己也技遜一籌,也該好好打打這幫大盛人的臉了!
眼看著耶律輅的拳頭距離封炎的臉龐不到三寸,一旁那幾個西城兵馬司的人面色一變,不知道該罵這北燕人無恥,還是怪封炎年紀小,剛才太過輕狂,才給了北燕人可趁之機…
眾人皆是倒吸一口氣。
然而,下一瞬,就見封炎身子靈活地一矮,不知怎么地就避開了耶律輅氣勢洶洶的這一拳,然后他的右拳如閃電般揮出,似乎隱約帶起了一道勁風,重重地打在了耶律輅的腹部。
“唔…”耶律輅悶哼一聲,踉蹌地退了兩三步,一旁的耶律琛目瞪口呆,花容失色地尖叫出聲。
封炎的嘴角勾出一抹嘲諷的冷笑,眸底一片冰冷。
這個耶律輅膽敢覬覦自己的母親,雖然那日在宮中母親沒吃虧,但是這筆賬卻不能就此算了…
今天,耶律輅自己找上門來,他要是不揍一頓,實在是枉費了人家的一番“心意”!
封炎毫不遲疑地又揮出一拳,這一拳對準了對方的下巴,然后是心臟、軟肋、頸部…每一拳都不留一點余地,每一拳都是對準了人體的要害,連著數拳后,他又一拳對著耶律輅的臉龐揮了出去…
“咯嗒——”
四周的眾人聽到一陣清脆的骨骼斷裂聲,臉上一陣莫名的疼痛。
幾個西城兵馬司的人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們可以確定這耶律輅的鼻梁肯定是斷了!封炎下手還真是夠狠的!
耶律輅又是踉蹌地退了幾步,然后狼狽地摔倒在地。
此刻的他看來已經是面目全非,臉上一片青青紫紫,那斷裂的鼻梁從中間就變得扭曲起來,鼻下、嘴角染著殷紅的血漬…
“二王兄!”耶律琛終于看不下去了,不顧一旁親衛的阻攔,直沖到了耶律輅身旁,蹲下身來查看耶律輅的狀況。
幾步外的封炎也沒有再逼近,他隨意地甩了甩自己的右手,高高在上地俯首看著形容狼藉地跌坐在地的耶律輅,神情間頗有幾分睥睨天下的瀟灑不羈。
“看來,無論是按大盛,還是按北燕的規矩,似乎都得由我們說了算!”
封炎笑瞇瞇地伸手做請狀,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在說,北燕的各位就請回吧!
述延符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一眨不眨地看著封炎,面色陰沉得仿佛要滴出水來,身形繃緊如弓弦。
難道他們就要任由這幫大盛人如此羞辱…
“欺人太甚!”耶律琛猛地站起身來,扯著嗓子尖聲道,“我要…”我要見大盛皇帝!
她話還沒完,后方突然響起一個陰柔的男音,來人不緊不慢地說道:“這是怎么了?還不趕緊扶耶律二王子起來!”
立刻就有兩個東廠番子快步上前,想要扶起耶律輅,卻被耶律輅冷漠地甩開了。
他在耶律琛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以袖口擦到了鼻下的血跡,鬢發、衣物微微凌亂,眼神陰鷙。
在場的大盛人和北燕人皆是循聲看去,這才發現七八個人不知何時策馬來到了十來丈外,為首的是一個著大紅麒麟袍的麗色青年,青年騎在一匹高大的白色駿馬上。
明媚的陽光灑在青年白皙細膩的皮膚上,仿佛照在一尊精致的玉像上,讓青年原本艷麗魅惑的容顏多了幾分雍容矜貴。
封炎也抬眼望了過去,眉眼一挑,嘴角始終噙著一抹淡淡的笑。
“督主。”
有人對著來人驚訝地脫口而出,那些西城兵馬司的人皆是不敢直視岑隱,急忙俯首抱拳行禮,心中忐忑。
岑隱利落地從馬上翻身而下,朝他們走了過來,先對著封炎拱了拱手,笑道:“封公子,本座是奉皇命來瞧瞧…”
“岑督主。”封炎也拱了拱手回禮,心知肚明:皇帝一方面是想讓他來這里背鍋,另一方面,又怕他和北燕串通一氣,所以特意讓岑隱來盯著他呢!
“剛剛耶律二王子已經答應與我們大盛‘好好談談’了。”封炎說得意味深長,隨意地理了理自己微微凌亂的衣袍,“接下來就麻煩岑督主好好向幾位使臣解釋一下皇上的一片苦心。”
聞言,岑隱那絕美的臉龐上笑容更深了,仿佛沒看到耶律輅臉上的傷痕般,笑著道:“那敢情好!耶律二王子,請!”
岑隱右臂一抬,伸手做請狀。
而耶律輅抬眼與幾步外的岑隱四目對視,嘴角緊抿成一條直線,卻是好一會兒沒動彈。
隨著兩人的沉默,四周的氣氛漸漸地沉重起來,時間仿佛停駐…
耶律輅鼻翼翕張,額頭青筋凸起,似乎在竭力地抑制著內心的暴躁,眼底的陰霾無聲無息地蔓延著…
這封炎和岑隱分明就是大盛皇帝手上的兩粒棋子,一個扮黑臉,現在另一個就跑來扮白臉。
大盛皇帝這軟硬兼施地一起上,不就是想要把自己圈禁在這里嗎?!
不就是怕自己把他的那點丑事宣揚出去嗎?!
耶律輅的眸子更冷,忽然就移開了視線,轉身大步走進了四夷館。
述延符、耶律琛也跟在他身后往里走去,接著是封炎和岑隱,唯有五城兵馬司的人和幾個東廠番子守在大門外。
四夷館的大門口一下子就冷清了下來,那些遠遠地在看熱鬧的路人見散場了,也都慢慢地散去了…
半個時辰后,岑隱和封炎就一前一后地離開了四夷館。
四夷館中看似又恢復了平靜,然而,這平靜的表象下,卻是暗潮洶涌。
岑隱帶著手下的幾個東廠番子徑直地回了皇宮去向皇帝復命,而封炎則是以最快的速度策馬直奔宣國公府。
等他抵達國公府時,燦爛的驕陽高懸正中,這才剛到未初。
國公府四周一片寧靜祥和,幾株郁郁蔥蔥的大樹從墻后探出大半的樹冠,茂密的枝葉舒展開來,遮蔽了當空的燦日,只在巷子里灑下些許光影斑點,寧靜中透著一種淡淡的明媚。
國公府的婆子殷勤地引著封炎往花園的方向走,笑容滿面地與封炎搭話:
“封公子,可惜您晚到了一步,午膳的席宴已經撤了…”
“這個時候,大部分的賓客正在花園里玩耍呢!”
“午膳后,也走了幾個客人,不過君世子還在…”
婆子特意強調了君然還在國公府里,然而,封炎可不在意君然還在不在,反正他的蓁蓁還在就好。
封炎嘴角一翹,眉飛色舞,慶幸自己的事情辦得夠利索,步履也變得輕快了起來。
花園里,此刻熱鬧得緊。
才走到園子口,就能聽到前方傳來陣陣說笑聲、鼓掌聲、撞擊聲,伴著花香而來。
花廳西南方的一片空地上,一片衣香鬢影,人頭攢動。
地面上擺了十來個雙耳鐵壺,鐵壺中此起彼伏地發出“咚咚”的落矢聲,很顯然,他們這一群人正在玩投壺。
四周的涼亭里,湖邊的長椅上,花廳的窗戶后,可見不少公子姑娘都朝空地的方向望去,饒有興致地旁觀著。
端木緋就坐在一旁的涼亭里,不時地出聲為涵星鼓掌,她的身旁還坐著楚青誼、尹大姑娘等幾位姑娘。
封炎一眼就看到了端木緋,正想朝她走去,就聽某人驚喜地喚道:
“阿炎!”
李廷攸第一個看到了封炎,笑著對他招了招手。
他這一聲喚讓四周不少人都朝封炎的方向望了過去,坐在湖畔的楚青語眸子一亮,一下子站起身來。
而涵星被李廷攸這突如其來的一喊,驚得手一抖,拋出去的竹矢歪了半寸,正好擦壺口落在了外面,“啪嗒”一聲,竹矢掉在了地上。
涵星臉色一僵,轉頭瞪了李廷攸一眼。
然而,李廷攸和君然已經大步朝封炎走了過去,根本沒注意涵星的目光。
封炎狀似不經意地朝地上的那排鐵壺看了一眼,明知故問道:“你們在玩投壺?”
君然悠閑地搖著折扇,一眼就看出阿炎這悶騷的家伙想說什么,笑吟吟地說道:“是啊,這一局都玩到第十輪了,人都淘汰了大半了…”
君然飛快地對著封炎眨了下右眼,無聲地表示,阿炎,以你家團子那笨拙的手腳,當然是第一輪就被淘汰了!
每一輪投五矢,大概也就端木緋這個異類一矢也沒投中了。
想起以前端木緋玩毽子以及木射時的情景,君然忍不住就有些唏噓,這還真是人無完人啊!團子的“聰明”勁大概都往腦子里長了。
封炎淡淡地斜了君然一眼,仿佛在說,他會玩不就夠了!
封炎瞇了瞇眼,眸子里閃著躍躍欲試的光芒,很顯然是打算“大殺四方”地給他家蓁蓁報仇了。
君然無語地搖了搖頭,感覺自己又受了會心一擊。
這不就是要娶媳婦嗎?誰以后不娶媳婦啊!
阿炎這家伙還沒娶到媳婦,也不知道每天在得意什么?君然在心里默默地腹誹著。
這時,后方的一個藍衣公子對著君然喊了起來:“君世子,輪到你了。”
“來了來了。”君然隨口應了一聲,三個少年就走了過去。
又淘汰了一輪后,場上只剩下了七八個少年零落地站在一邊。
君然漫不經心地朝那些少年掃了一遍,烏黑的眼珠滴溜溜地一轉,他沒有去拿竹矢,反而笑吟吟地提議道:“就我們幾個玩未免太無趣了點。不如這樣,大家重新抽簽分組,兩人一組玩怎么樣?”
君然一邊說,一邊還對著封炎拋了個媚眼,意思是,不用客氣了,你把我的小馬駒照顧好了就好。
那些公子們也是心念一動,面面相覷,也是啊,就他們幾個大老爺們玩多沒趣啊!
大皇子聞言,也是眸子一亮,清了清嗓子。
他正想找機會,不動聲色地再和端木緋說說端木紜呢,偏偏端木緋第一輪就被淘汰了,讓他都沒能與她再說上話…
“阿然,你這個主意好!”大皇子率先撫掌附和道,“大家一起玩,也好熱鬧熱鬧。”
君然的這個提議立刻引來眾人的一片附和聲,包括封炎也給了君然一個贊賞的眼神,連剛剛被淘汰的涵星也是精神一振,喜笑顏開。
很快,四周的那些公子姑娘都聽說了,也都紛紛圍了過來。
花園里一下子騷動了起來,眾人皆是興致勃勃,神采飛揚。
很快,宣國公府的幾個丫鬟就備好了抽簽用的紙條,捧著兩個匣子讓在場的公子姑娘們抽簽。
眾人手腳利索地一一抽了簽,嘴里都報著各自的號。
端木緋也是興致盎然,她本來就沒玩過癮,很快就抽好了紙條。她展開紙條,定睛一看…
“寅。”
她身后一道陰影隨著一個熟悉的男音壓來,下一瞬,她手上一空,她的紙條就被人奪走了。
端木緋就算不回頭也能確定這聲音的主人是封炎,心里咯噔一下,緊接著就聽封炎笑吟吟地又道:“巧了,我也是‘寅’。”
封炎的這四個字也同時引來幾步外的另一人皺了皺眉。
大皇子盯著手中這張紙條上的“午”字,對著身旁的小內侍拋了一個質問的眼神,不是讓他想辦法把自己和端木緋湊到一組嗎?!
小內侍俯首以袖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他剛剛特意在紙條外面做了記號的,明明看端木四姑娘抽到了“午”,怎么會是“寅”呢?
一時間,公子姑娘們紛紛湊成了組,有人歡喜就有人愁。
涵星看著與她組隊的李廷攸有些嫌棄,可是再想想,他投壺的本事也算勉強,忍住了要求“換人”的沖動。
而楚青語盯著不遠處言笑晏晏的封炎和端木緋,笑臉差點沒垮掉。她深吸一口氣,轉頭對著身旁的二皇子盈盈一笑,得體地說道:“二皇子殿下,臣女對投壺之道只是略通幾分,待會兒還請殿下多擔待。”
二皇子也是彬彬有禮地一笑:“只是游戲而已,楚三姑娘不必太過掛心。”
眾人組好隊后,投壺就再一次開始了。
第一組上場的是編號為“甲”的那組。
涵星和李廷攸皆是投壺高手,兩人都是干脆利落地連中三矢,引來一陣熱烈的掌聲。
接下來是“乙”組上場…
端木緋想著輪到自己和封炎反正還有一會兒,就悄悄地對著封炎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跟她來。
封炎見狀,身后的尾巴興奮地甩了兩下,立刻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二人一直走到了湖邊的一株柳樹下,才停下。
確定四下無人,端木緋壓低聲音輕聲道:“封公子,我想請你幫一個忙…”
話語間,一陣微風從湖面上拂來,拂得那清澈的水面蕩起陣陣漣漪,也吹得那無數柳枝在二人上方簌簌搖擺著,吹散了端木緋的尾音…
封炎眸子一亮,心跳頓時砰砰加快,嘴角飛揚,差點沒飛起來。
果然!
上次李家的事他辦得漂亮,蓁蓁如今知道他有多好用了!有什么事記得找他了!
封炎嘴角越翹越高,眼角眉梢俱是溫柔的笑意,此時此刻,他真是恨不得把蓁蓁抱起來,繞三個圈…
“你說。”封炎柔聲道,目光灼灼地看著端木緋,灼熱得她覺得自己的皮膚都快燒起來了。
端木緋遲疑了一瞬,對著封炎又招了招手,封炎便從善如流地俯身,把耳朵朝她湊了過去。
一陣軟糯的細語聲隨風飄進了他的耳朵里,封炎的耳尖微微紅了起來,心里仿佛吹過了一縷春風,鳳眸里流光溢彩。
“簌簌簌…”
那條條柳枝的搖曳聲把少女的竊竊私語聲壓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