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次間里,茶香裊裊。
在端木紜的有心主導下,端木緋一不小心又把披風給忘了,與姐姐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很是愜意。
宣國公府的那場“意外”以及封炎回京的事在當天就在京城各府之間傳開了,端木憲今天因為太忙了,沒能去宣國公府上,等到黃昏下衙回來后,就直接把端木緋叫去外書房問了經過。
端木緋有條有理地把自己的見聞都說了,盡量以旁觀者的角度,沒有加上她的揣測。
好一會兒,書房里都只有端木緋一個人的聲音以及窗外的風拂枝葉聲。
端木憲和端木珩都是聚精會神地聽著,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端木憲慢慢地以茶蓋撥去浮在茶湯上的浮葉,眸光閃爍。
老辣如端木憲立刻就能想明白三皇子跳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眼角抽了抽,眼神陰沉。
這個三皇子還真是無恥至極,也是,他連生母都能說殺就殺,還能指望他有什么節操不成?!
“只傷了他的右肩真是便宜他了,還不如讓他溺死在湖里算了!”端木憲重重地把茶盅放在了案上,反正這里都是自己人,他說話也不忌諱,心里覺得封炎下手還是太輕了。
“祖父,那可不行。”端木緋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食指,“今天是楚太夫人大壽呢!”
祖母的大壽可不能出這么不吉利的事!
再說了,這種小人死在宣國公府那豈不是臟了那里的湖,那里的地!湖里種的蓮蓬和蓮藕可清甜,可好吃了!
從前,每年夏天她都會使喚婆子下水摘蓮蓬、挖藕。
端木憲怔了怔,捋著胡須點頭道:“也是。”氣得他差點忘了。
想著三皇子,想著大皇子,端木憲的思緒不免就轉到了封炎身上,不知道第幾次地浮現那個念頭:身為崇明帝之子,“他”也許真的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端木憲又端起了茶盅,思緒又轉到了封炎的火銃上,想起了岑隱手中的那批新型火銃,暗道:莫非封炎的那把火銃是來自岑隱?那么豈不是代表封炎與岑隱之間的關系比外人知道的還要親密一點…
端木憲心不在焉地飲著茶,心緒紛亂,感覺現在端木家就像是踩在兩座懸崖之間的一根鋼絲上一般,這人已經走到了鋼絲中間,進退兩難。
哎,也不知道之后局勢會如何!
端木憲渾不自知地把這口氣嘆了出來,端木緋也在飲茶,隨口問了一句:“祖父,您是在擔心阿炎嗎?”
端木憲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他要擔心的事多著呢,擔心封炎,擔心端木家,也為慕祐顯發愁。
今日大皇子下水救了章家五姑娘,雖然是權宜之策,但是這么多人看到了他們肌膚相親,照理說,大皇子是得對人家姑娘負責的。
可是這“負不負責”也不是一家說了算的,要兩家都樂意,那才算是“負責”,否則就是結仇!
端木憲揉了揉眉心,這件事還要從長計議,先擱一擱…
眼前最大的麻煩還是封炎那個小子,封炎回京了,要是他上門來,自己是要假裝忙不在府,還是留在府里盯著那臭小子呢?
端木憲一邊想著,一邊順口問道:“四丫頭,阿炎回公主府了?”
端木緋搖了搖頭,誠實地答道:“他出京去了。”
“…”端木憲還沒湊到唇邊的茶盅又倏地放下了,錯愕地看著端木緋。封炎怎么才進京又出去了?
“他說大軍還在路上,還有四五天應該就能到。他先回來一趟,現在出京去和大軍會合了,過幾天再一起進京。”
“…”端木憲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了。這封炎到底在想什么啊!!
端木憲的眼角抽了抽,本來不想再提封炎這莫名其妙的混小子,可下一瞬,他又意識到不對,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心跳如雷般回響在耳邊,覺得自己簡直要得心疾了。
這一次,端木憲干脆把茶盅放下了,急忙問道:“等等,四丫頭,阿炎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還帶了大軍?!
端木緋點了點頭,隨意地說道:“他說他帶了一萬人馬回京。”
只有一萬人馬。端木憲這才松了口氣,稍微放下心來,琢磨著以禁軍三大營的兵力,一萬人馬應該逼不了宮。
端木緋全然沒注意到端木憲的異樣,美滋滋地炫耀道:“祖父,阿炎說了,他從懷州給我帶了特產,東西會和大軍一起進京。祖父您放心,不會少了您那一份的。”她一臉“我很孝順”地看著端木憲。
然而,端木憲不覺欣喜,反而有種女生外向的唏噓,神色糾結。
哎,自家養的嬌花就要被豬給拱了!
端木緋看看端木憲,又看看茶盅,還以為祖父是嫌茶涼,親自給他重新去泡了熱茶。
然而,端木憲卻更糾結了,哎,等小孫女嫁人后,就要去給豬泡茶了。
不止是端木家,這一晚,京城的大部分府邸都是徹夜的燈火通明,不少人都沒睡上好覺,為著這復雜的局勢感到頭疼心煩。
但是端木緋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睡了個滿足的好覺,第二天一早,她很難得地不用人叫,就主動起了個大早,高高興興地去了城南的鳥市。
昨天離開楚家前,端木緋就和章嵐說好了今天巳時在鳥市的入口碰面。
當端木緋的馬車抵達鳥市時,章家的馬車已經到了。
“章五姑娘。”端木緋愉悅地對著馬車里的章嵐揮了揮手,并不意外。小表妹為人處事一向都嚴于律己,與人碰面也習慣了至少提前一刻鐘到,從來不遲到。
章嵐見端木緋到了,就在丫鬟的攙扶下,優雅地從章家的馬車上下來了,上前與端木緋見了禮,一舉一動端莊嚴謹得好似尺子量出來的般。
端木緋每每看著章嵐這副樣子,就覺得可愛,唇角揚起,親昵地挽起了章嵐的胳膊,“章無姑娘,走,我們看鳥去!”
章嵐僵了一瞬,身子就又放松了下來。
端木緋自然察覺到了章嵐身上那細微的變化,心中暗自竊笑:其實多挽幾次胳膊就會習慣了是不是?沒準再來幾次,就可以哄小表妹來挽她的胳膊了。
兩個姑娘沿著街道一家鋪子接著一家鋪子地往下看,這鳥市不愧是京城最大的一個鳥市,不僅有賣常見的畫眉、鸚鵡、八哥、黃鶯等等的鳥,還有鷹、孔雀、丹頂鶴等不宜籠養的鳥,甚至還有鋪子里有賣從西洋運來的鳥。
兩個姑娘連著逛了四家鋪子,看得是津津有味,但還是一無所獲。
到了第五家鋪子時,胖掌柜揮退了伙計,親自迎了上來,自賣自夸道:“兩位姑娘是要買鳥吧?隨便看!”
“我這家鋪子雖不是這鳥市最大的店鋪,賣的鳥也不是種類最全的,可是這術業有專攻是不是,我這鋪子專攻這些個適合籠養的小鳥,最適合姑娘家養了。”
胖掌柜在這鳥市開鋪子多年,眼光毒得很,一眼就看出這兩位姑娘出身不凡,因此才親自出馬招待。
端木緋指了指章嵐,道:“掌柜的,是這位章姑娘要買鳥。”
章嵐配合地點了點頭。
昨天她問過母親的意見了,母親也覺得端木緋說得沒錯,說她該養只鳥,更有利于學畫鳥。
胖掌柜就圍著章嵐介紹起鋪子里的鳥,介紹的都是適合姑娘家的鳥,黃鶯、畫眉、鸚鵡等等,說得是口沫橫飛。
章嵐一臉的糾結,不知道挑什么鳥好,覺得端木緋的小八哥可愛又聰明,但是鸚鵡也好看,她在幾個籠子前來回掃視著,一時下不了決定。
胖掌柜看的出章嵐是有心想買鳥,也不催促,笑呵呵地說:“章姑娘,你慢慢看,不著急。”
“要不我把這幾個籠子拿下來,姑娘湊近看看?”
胖掌柜指揮著伙計把七八個原本高掛在繩索上的鳥籠取了下來,全都放在了一個大案上。
被驚動的鳥兒們在籠子里撲楞著翅膀,紛紛發出聲響,黃鶯和畫眉聲音悅耳,八哥聲音粗糙,鸚鵡說話慧黠。
鋪子里隨著這些鳥鳴聲的響起一下子熱鬧了很多。
章嵐目光專注在鳥兒們之間來回掃視著,腦海中忽然想起昨天端木緋說的話:“你要是喜歡會說話的鳥,也不一定要養八哥,養鸚鵡也不錯。”
要不,她在八哥和鸚鵡之間選一種?章嵐的神情更糾結了。
看著章嵐那可愛的小模樣,端木緋笑得眉眼彎彎,真想把小表妹拐回家去玩。
她正要說什么,背后忽然傳來一個耳熟的男音:“緋表妹。”
端木緋下意識地轉頭循聲望去,只見鋪子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個著寶藍色直裰的青年,逆光下,青年的面龐略顯暗沉,表情模糊不清。
“顯表哥。”端木緋驚訝了,完全沒想到會在這里偶遇慕祐顯。
胖掌柜又是眼睛一亮,暗道:這也是一個貴人,哎呦,又一筆生意上門了。
慕祐顯不緊不慢地從鋪子外走了進來,在鳥市看到端木緋和章嵐,他也有些驚訝。
“章五姑娘。”慕祐顯彬彬有禮地對著章嵐拱了拱手見禮,眸光微閃。
昨天宣國公府的事,他一回宮就告訴了端木貴妃。
事已至此,雖然慕祐的本意是救端木緋,是一片好心不想讓慕祐景得逞,也沒想到落水的人會是章嵐,但是事情的結果,終究是他的所為對人家姑娘的名聲有礙。
端木貴妃也聽聞過之前章氏女拒婚的事,對于章嵐的人品還是有點耳聞,考慮之后,提議讓他娶章嵐為皇子妃。慕祐顯應了。
一般來說,像這樣的情況自然是女子吃虧,大皇子是皇子,大可以給章嵐一個側妃的名分,把人納進來,也算是對女方有了交代,全了他皇子的名聲。
章嵐看到慕祐顯的那一瞬僵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復了正常,落落大方地對著慕祐顯福了福,“慕公子。”她的目光清亮,不偏不倚地看著慕祐顯。
“顯表哥,我陪章五姑娘來買鳥。”端木緋笑吟吟地說道,“你怎么也來了?”
慕祐顯解釋道:“我過來挑只黃鶯給涵星的琥珀作伴。”慕祐顯嘴里說是給琥珀作伴,其實是給涵星作伴,就是為了哄她別溜出去玩。
慕祐顯說話的同時,忍不住瞥了章嵐一眼,耳邊響起了端木貴妃的聲音:“…不過,妻不賢禍三代。母妃琢磨著,還是要親自見見人,看看她的品行才能放心。”
端木緋當然知道涵星是什么性子,對著慕祐顯心照不宣地笑了,心里給涵星掬了把同情淚:可憐的涵星每天被關在宮里做女紅,真是太可憐了。
端木緋見慕祐顯還空著手,就知道他還沒挑好鳥,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提議道:“顯表哥,我和章五姑娘挑了好一會兒了,一直拿不定主意選八哥還是鸚鵡,干脆你給我們提提建議?”
胖掌柜在一旁聽著覺得這兩筆生意有望,湊趣地接口道:“是啊,公子,你給兩位姑娘出出主意吧。你看我這里的鳥個個好品相,活潑又健康。這黃鶯、這八哥…還有這幾只鸚鵡,每只都好!”
章嵐想著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就問道:“慕公子,你怎么看?”
昨日發生的事至今還歷歷在目,本來慕祐顯今日再見章嵐,心里多少有些尷尬,不想章嵐一個姑娘家反而是落落大方的,讓他心中暗道慚愧。
慕祐顯定了定神,神情也變得自然多了,溫聲問道:“章五姑娘,你喜歡會學嘴的鳥?”
“…”章嵐也說不上來,她只是喜歡端木緋養的那只小八哥而已。
章嵐的表情中透出一抹赧然,隨即又變得端莊起來,答非所問地解釋了一句:“我本是想跟著端木四姑娘學畫鳥。”
慕祐顯神色變得有些微妙。既然是學畫鳥,怎么就變成要養鳥了,這中間似乎差了十萬八千里啊。
慕祐顯看了一眼自家小表妹,心里忍俊不禁,幾乎可以猜到這個小丫頭是怎么忽悠著別人從畫鳥一步步地偏題偏到了買鳥。
慕祐顯眼底閃現些許笑意,把拳頭放在唇畔,清了清嗓子,問道:“章五姑娘,你擅長畫什么?工筆還是寫意?景還是物?”
章嵐正要謙虛幾句,端木緋已經猜出她要說什么,干脆就搶先替她答了:“章五姑娘最擅長工筆,尤其是工筆花卉,畫得最好!”
慕祐顯挑了挑眉,有了主意:“那就鸚鵡吧。鸚鵡易入花卉圖。”鸚鵡的羽毛顏色絢麗,與百花都十分搭配。
章嵐和端木緋都是眼睛一亮,章嵐當下就想起了自己最近剛畫的一幅牡丹圖,可以再加一只鸚鵡,鸚鵡戲牡丹,肯定靈動又好看。
“那就鸚鵡吧!”
兩個小姑娘幾乎同時說道,跟著相視一笑。
見二人處得融洽,慕祐顯唇角微翹。他這個小表妹一向有識人之明,她既然與章家五姑娘處得好,這位章五姑娘的品行想來是好的。
胖掌柜見狀,就令伙計暫時把別的鳥撤下,只留下幾籠鸚鵡,笑著問道:“章姑娘想教鸚鵡說話嗎?”
章嵐怔了怔,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胖掌柜又道:“也不是每種鸚鵡都會說話的,最好選緋胸鸚鵡、月輪鸚鵡,有的鸚鵡就不好教。”
胖掌柜一邊說,一邊順便把緋胸鸚鵡和月輪鸚鵡指給章嵐看。
掌柜后面說的話,章嵐已經沒聽到了,她的目光被中間那個籠子里的一只小雛鳥吸引了。
它還沒她的拳頭大,渾身布滿一層灰蒙蒙的細絨毛,只零碎地長了幾根綠羽,看來可憐兮兮的,一雙黑眼睛又圓又大,橘色的鳥喙中發出柔嫩的叫聲。
端木緋與慕祐顯交換了一個眼神,知道章嵐挑好了。
胖掌柜也看出來了,就不再多說廢話,直接把籠子打開了,把那只可憐兮兮的小雛鳥拎了出來…
章嵐連忙叮囑道:“你小心點,別弄痛它了!”
胖掌柜把那只雛鳥放進了章嵐的手心,順勢道:“章姑娘,你是第一次養鳥吧?養雛鳥要注意的事項可不少,我這里有養鳥的書,姑娘要不要捎一本?”
“勞煩掌柜了。”章嵐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她是該好好讀讀養鳥的書。
她的目光還是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小雛鳥,雛鳥嬌弱得很,一不小心就歪倒在她掌心,逗得她莞爾一笑。
這一刻,章嵐早就把“端莊優雅”什么的忘得一干二凈。
端木緋也湊了過去,笑吟吟地說道:“章五姑娘,它可真好看!將來肯定比我家小八好看多了!”
慕祐顯看著兩個小丫頭,目光不禁柔和下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句古語說得還真是不假。
胖掌柜抓住機會搓著手湊了上來,笑呵呵地問慕祐顯道:“慕公子,您要不要在我這里挑只黃鶯?”
于是乎,當他們離開這間鋪子時,身邊多了兩鳥一書,胖掌柜親自把人送出了鋪子。
章嵐的大丫鬟小心翼翼地替她捧著鳥籠,也不敢拎著,生怕把籠子里的小家伙給顛到了。
一行人又返回了鳥市的入口,端木家和章家的馬車就停在那里。
端木緋揮手與慕祐顯告別:“顯表哥,那我和章五姑娘先走了。”
“章五姑娘請留步。”這時,慕祐顯出聲叫住了章嵐,神色鄭重,他再次對著章嵐揖了揖手,“母妃想請章五姑娘進宮一趟。”
他一眨不眨地與章嵐四目對視,目光清澈,氣度高華,又補充了一句:“母妃會正式給府上下帖子,但若是貴府不愿,也可以回拒,無需勉強。自家事自家知。”
他最后一句話透著意味深長。
章嵐怔了怔,規規矩矩地福身回了個禮:“殿下,臣女回去后會告知母親。”
她那端莊得體的姿態與她在鋪子里捧著雛鳥的樣子判若兩人。
慕祐顯眉眼含笑,頷首算是道別。
端木緋揮手與慕祐顯告別:“顯表哥,那我和章五姑娘先走了。”
端木緋拉著章嵐上了她的馬車,又吩咐馬夫先去章家。
兩府的馬車在慕祐顯的目送中漸漸遠去,慕祐顯則往另一個反向去了,他自然是要回宮。
端木緋送了章嵐回章府后,又拉著章嵐說了一會兒話,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端木緋一走,章嵐就忍不住轉頭去看大丫鬟手里的鳥籠,想接過,可又覺得提著個鳥籠子溜達像紈绔,不太端莊。
不著急,還是等回屋后再看雛鳥吧。章嵐在心里對自己說,吩咐丫鬟一起去了楚氏的院子。
楚氏正在左次間里喝茶,看著女兒的大丫鬟捧著一個鳥籠回來了,就知道女兒有收獲。
“嵐姐兒,今天好玩嗎?”楚氏故意問道,眉眼含笑。
章嵐不緊不慢地走到了楚氏跟前,先給楚氏見了禮,才答道:“母親,端木四姑娘陪我挑了一只鸚鵡雛鳥。”
她的意思是她是去鳥市買鳥,才不是去“玩”的。
楚氏唇角翹得更高了,抓著女兒的一只手,道:“好玩就好。”
一旁的大丫鬟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早就習慣了母女倆看似“雞同鴨講”的對話。
章嵐繼續道:“母親,我和端木四姑娘在鳥市偶遇了大皇子殿下。”
“…”楚氏嘴角的笑意微收,挑了挑眉。
“大皇子殿下說,貴妃娘娘想見我,會下帖給章家,不過,我要是不愿意去,也行。還說‘自家事自家知’。”章嵐又道。
楚氏微微睜大眼,接著又垂下了眸子,明白了這幾句話的言下之意。
端木貴妃和大皇子的意思是說,昨天的事到底以什么方式收尾,就看章家的意愿,若是章家不愿,這事起因于皇家,大皇子自會想辦法擔起這責任,把這件事攪和過去。
這位端木貴妃倒是一個有趣的人。楚氏抿了抿唇,似在垂眸思索著。
須臾,她抬眼看向了章嵐問道:“嵐姐兒,你怎么想?”
這件事不僅是看章家的意愿,更要看女兒的意愿。
章嵐轉頭看向了籠子里那只蔫蔫的小雛鳥,道:“大皇子殿下是端木四姑娘的表哥。”
章嵐答得意味不明,楚氏卻是若有所思,再一次想起了昨日在宣國公府的一幕幕。要不是大皇子當時下水相救,恐怕女兒現在的境地只會更難。
楚氏想起了端木緋,想起了端木憲,又反復咀嚼著女兒傳達的這幾句話。大皇子的品行看著比他下頭兩個弟弟要好多了。
楚氏攥緊了手里的帕子,眸光閃爍,好一會兒,才又道:“嵐姐兒,你不如進宮見見貴妃再說。”再看看吧。楚氏在心里告訴自己。
“是,母親。”章嵐對著楚氏福了福,目光又忍不住朝她的小雛鳥看去,然后道,“母親,我還要回去看書,先告退了。”
“看書?”楚氏一臉莫名地看看女兒,又看看那個鳥籠。女兒這副樣子可不像是要去看書。
章嵐正色道:“我剛剛從鳥市那邊還買了一本養鳥的書,我要回去仔細讀讀。既然決定養鳥,就要好好照顧它。”
“…”楚氏差點沒笑出來,眸子里閃爍著濃濃的笑意。
她這個女兒啊,自小就是這樣,無論做什么事都是仔細妥帖,就是養個花,也要把什么《洛陽牡丹記》、《二如亭群芳譜》、《種樹花》等等書都通讀一遍。
楚氏揮了揮手,笑道:“好了,去吧,你自個兒玩去吧。”
章嵐聞言小臉一僵,想說她不是去玩,是去讀書,但終究還是咽了回去,給楚氏福了福身后,就帶著捧著鳥籠的大丫鬟下去了。
鳥籠里的小雛鳥撅著屁股,發出奶聲奶氣的嚶嚶聲,引得章嵐一邊走,一邊就忍不住朝它看去。
丫鬟笑吟吟地說道:“姑娘,待會兒奴婢用藤條和干草給它做個小窩吧。”
章嵐“嗯”了一聲,兩人一鳥出了左次間,說話聲和步履聲漸漸遠去。
章嵐一走,楚氏嘴角的笑意頓時一收,眉心微蹙。
一旁的李嬤嬤朝章嵐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低聲道:“夫人,姑娘說她是被人推下水的。”
------題外話------
瀟湘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