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貴妃定了定神,趕忙把端木緋招了過來,急切地又道:“緋姐兒,你再重新幫本宮參詳參詳,看看哪些能省…”
話是這么說的,但是等端木緋真刪減起來,端木貴妃還是覺得一陣心痛,幾乎可以想象出兒子在外頭吃不好、睡不香、瘦了一大圈的模樣,他從出生到現在,哪受過這樣的苦!
端木貴妃的眉心一陣糾結,干脆借著飲茶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鐘粹宮里,一片寧靜祥和。
等大皇子慕祐顯來給端木貴妃請安的時候,一張新的單子已經列好了,只有兩包袱的東西,但樣樣是用得著的,一些常用藥、肉干、水囊、戰袍、金絲軟甲、火折子、護心鏡、匕首等等。
慕祐顯看著這張簡練的單子很是意外,他本來還以為自己要多費一番唇舌來說服母妃呢,沒想到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
“多謝母妃。”慕祐顯笑吟吟地對著端木貴妃作揖行禮,慎重其事。
這四個字不僅是感激端木貴妃替他準備行裝,也是感激她對他的決定毫無異議的支持。
看著玉樹臨風的兒子,端木貴妃心里滿是不舍,眼眶微紅,壓抑著心頭的翻涌如潮,故意嗔怪道:“你與母妃這么客氣作甚!”
慕祐顯微微一笑,笑若朗月清風,又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意氣風發。
他的目光又朝一旁的涵星和端木緋望去,心知今日的順利肯定有他這小表妹的功勞,不然按他母妃的性子,恐怕會把整個宮都塞給他帶走,而他沒與母妃商議,就自請出征,本就理虧,他怕是要費上不少心力才能說服母妃。
端木緋正好從茶水里抬起頭來,與慕祐顯四目對視,她莞爾一笑,十分可愛地對著慕祐顯眨了眨眼,那神情仿佛在說,不用客氣。
慕祐顯被她逗得嘴角揚了起來,跟著,想到了什么,有些欲言又止。
他本來想讓小表妹幫忙傳句話的,但是想想又覺得現在并非合適的時機。
現在的他,沒有這個資格…
他這次去南境,不止是為了給自己搏前程,更是為了向所有人證明自己已經長大了,足以擔當起他自己的未來,也足以讓心儀之人把未來托付給自己。
等他從南境回來后,他一定要鄭而重之地讓母妃向紜表妹提親,而不是高高在上地讓“別人”去帶話,只能無力地任由“別人”來糊弄他,肆意決定他的未來…
慕祐顯的眸子里掠過一道堅定的光芒,渾身的氣息變得越發沉穩了,仿佛短短一日他就成長了不少。
“母妃,兒臣還約了炎表弟、君然他們,他們都是上過戰場的,兒臣想去請教一番,也好早有準備。”慕祐顯又道。
端木貴妃覺得皇兒所言甚是,急忙點頭道:“皇兒,你去吧,莫要讓他們久等。”
涵星一聽有的玩,原本心底的惆悵消失殆盡,眸子晶亮,急切地站起身來道:“大皇兄,本宮和緋表妹也要去。”
“咳咳咳…”
可憐的端木緋根本毫無提防,一下子就被茶水給嗆到了。
涵星朝她看了一眼,心道:緋表妹也太不小心了。
被嗆到的端木緋“咳咳”地咳個不停,也就失去了反對的最佳時機,被涵星理所當然地當作是默認了。
半個時辰后,端木緋苦著一張小臉隨慕祐顯和涵星出宮來到了醉霄樓的一間雅座里。
冬去春來,天氣漸漸地開始轉暖,雅座的窗外春意盎然,枝頭吐出新芽,連空氣中都一派朝氣蓬勃。
對于封炎而言,端木緋的到來就如同是瞬間春暖花開,是一個意外的驚喜。
天知道,過了元宵后,他就再也沒見過她了!已經整整三十一天了!
封炎目光灼灼地看著端木緋,笑得春風滿滿,他火熱的目光讓端木緋心虛地想起了元宵節那日為了那連珠煙花,她一時忘形,不小心又拉了封炎的手。
事不過三,可是,她都“輕薄”了封炎四次了。
這要不是發生在她自己身上,連她都要覺得一定是“覬覦對方的美色,蓄意占人便宜”!
端木緋趕忙討好地笑了笑,她已經把新的火銃圖畫好了,過幾天…不,明天她就讓人給封炎送去。
哎,也不知道有生之年,她還能不能抵得了自己犯下的“過”了。
君然把兩人的目光交流看在眼里,暗暗地覺得好笑,也不嫌冷的搖著折扇,笑道:“大家都坐下說話吧。”
今日是慕祐顯做東,他隨口吩咐一旁的小二道:“小二,多上些你們這里拿手的點心。”
小二唯唯應諾,快步退出了雅座,沒一會兒,雅座中央的圓桌上就擺滿了各色點心,五顏六色,造型趣致。
端木緋覺得自己是跟涵星來玩的,陪客就該有陪客的準則,她只要乖乖地坐在一旁負責喝茶、吃點心以及聽他們說話。
“殿下,我聽說你五天后就要啟程了?”君然扇著折扇隨口問道。
慕祐顯應了一聲,含笑道:“今天就當世子和炎表弟為本宮踐行如何?”
“那我就祝殿下凱旋而歸,先干為敬。”君然笑瞇瞇地舉起酒杯,把杯里的酒水一飲而盡,風流倜儻中又透著一絲豪邁不羈。
慕祐顯也是豪爽地仰首一口飲盡,然后將空酒杯朝下,淡淡的酒氣彌漫在雅座里。
放下酒杯后,慕祐顯又道:“本宮這次請炎表弟和世子一敘,有一事相求。本宮初入軍營,對軍中諸事尚無頭緒,不知本宮該如何才能融入軍中。”
君然早就猜到慕祐顯找他和封炎喝酒是為了什么,見他真心求教,便笑著答道:“想要融入軍中說易易,說難難,只需與士兵同飲同食同臥。”說著,他轉頭看向了封炎,“不信,你問阿炎。”
他一句話就把眾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引向了封炎。
封炎輕笑一聲,泰然自若,一邊喝著酒水,一邊道:“我初到北境時,誰都不服我,覺得我這種勛貴公子就是去混時間混軍功的,當時我就把自己當作普通的士兵,與那些新兵穿同樣的戰袍,吃同樣的飯食,一起睡在軍帳的大通鋪里,一起操練…”
對于他們這些在京城長大從未受過苦的勛貴子弟而言,那種生活是他曾經難以想象的,但是為了能夠早日回去見到阿辭,他咬牙堅持了下來,他希望當他再回京城時,能坦蕩自豪地走到阿辭跟前…
卻沒想到…
此刻再想起前年三月他回京時聽聞的訊息,封炎還是一陣心痛,抬眼看向了就坐在他斜對面的端木緋,目光凝滯。
端木緋正聽得津津有味,見封炎看向了自己,下意識地露出了乖巧的笑容。
他的阿辭還在!
封炎勾起了唇角,心底的惆悵一掃而空。
一旁的慕祐顯咀嚼著君然和封炎的話,若有所思。簡而言之,就是要與士兵同甘共苦。
涵星眨了眨眼,好奇地問君然:“君世子,這么說,你也睡過大通鋪?”瞧君然平日里一副風流公子嬌生慣養的樣子,涵星還真是無法想象。
君然斜了她一眼,無奈地說道:“你又不是不認識我父王!”
是啊。涵星心有戚戚焉地點了點頭,簡王這個人一向一板一眼的,對兒子估計也不會手下留情。
涵星有些同情地看著君然,君然被涵星的目光看得心里發毛,嘴角抽了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又對慕祐顯道:“殿下,你這次隨軍南下,就當自己是個新兵,多看多聽多想就好。”
慕祐顯認真地聽著,細細地記在心里。
君然搖著折扇,繼續說道:“戰場變化莫測,便是熟讀兵書,也不過是紙上談兵,終究要以實戰論勝負。我還記得我第一次獨自出征,父王送了我四個字…”
他故意頓了一下,引得端木緋也好奇地朝他望去,瞳孔晶亮,涵星催促道:“是什么?”
君然神秘地笑了笑,這才道:“窮寇莫追。”
封炎見端木緋的注意力集中到君然身上,長翹的眼睫顫了顫,漫不經心地說道:“記得當天王爺也給了我一句叮囑:一網打盡。”
屋子里靜了一靜,其他幾人面面相覷,皆是露出好奇之色。
封炎繼續說道:“那日,王爺讓我與王參將率領一千人守在殊宇山谷,伏擊一支北燕殘軍,足足一天一夜,一眾將士潛伏在山林間一動不動,總算在次日黃昏等到了那支北燕殘軍…不過,當時敵方將領中途有所警覺,后方有兩百殘軍未進入山谷,便由我率領一支人馬將那兩百殘軍全數誅滅。”
君然聽封炎不著痕跡地顯擺著他在戰場上的英明神武,嘴角無語地抽了一下,而端木緋聽得津津有味,聚精會神地看著封炎,一臉的驚嘆,問道:“封公子,那殊宇山谷是不是在呼赫草原西南邊?”
端木緋烏黑的眸子閃爍如星,封炎與她四目對視,看著她的瞳孔清晰如鏡地倒映出自己的面龐,封炎得意得尾巴都翹了起來,點了點頭。
涵星眨了眨眼,湊過來好奇地問道:“緋表妹,你以前在北境時去過這個什么殊宇山谷?”
端木緋搖了搖頭,她當然沒去過什么殊宇山谷,她只是曾看過北境輿圖,稍微有點印象而已。
端木緋又看向了君然,笑瞇瞇地問道:“君世子,我記得呼赫草原有一半是屬于北燕吧?”
別人聽著這個問題覺得一頭霧水,可是君然和封炎卻是聽明白了端木緋想說什么,兩人彼此看了看,君然給封炎拋了一個眼神,仿佛在說,你家團子果然是頭小狐貍。
“是啊。”君然點頭道,“呼赫草原的西北邊屬于北燕。當初我追擊的那支北燕殘軍就游蕩在西部,是以父王吩咐我莫要越境,窮寇莫追。”
“戰爭的成敗,取決于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封炎接口道,鳳眸中閃過一抹銳利的光芒,燦若星辰。他們不是不可以殺去北燕,只是,不能隨便打無把握之仗!
端木緋聽得更入神了,頻頻點頭,心里覺得簡王真是英明神武。
封炎只覺得端木緋目露崇敬地望著自己,尾巴翹得更高了,又說起了一些他們在北境的戰事。
一旁的慕祐顯也是全神貫注地聽著,若有所思。
涵星一邊聽,一邊吃著點心,只當自己在聽說書,小臉上一副“今天真是沒白來”的樣子。
等封炎說完后,端木緋和涵星還有幾分意猶未盡,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
慕祐顯鄭重其事地敬了封炎和君然一杯茶,嘆道:“炎表弟,聽你和君世子這一席話,本宮真是受益匪淺。等本宮去往南境后,一定會步步謹慎,深思熟慮,不會不懂裝懂,隨意發號施令的。”
他是皇子,雖然只是隨軍,而非領軍,但他的身份注定了他的一言一行都會對將士們有所影響。此行,他必當記住“謹言慎行”這四個字。
時間在眾人的說笑聲中過得飛快,等慕祐顯回過神來時,窗外的夕陽已經落下了小半,春日的夕陽璀璨如那最耀眼的紅寶石,金色的余暉柔和地灑了下來,給這街道上的建筑、路面以及行人都鍍上了一層金紅色的光暈。
慕祐顯轉頭看了看一旁的壺漏,就起身拱了拱手道:“炎表弟,君世子,宮門快要落鎖,本宮和四皇妹還要送緋表妹回府,就先告辭了。”
端木緋也跟著起身,想著出來大半天了,也該打道回府了,然而,她的膝蓋還沒伸直,就聽封炎含笑道:“反正我順路,還是由我送端木四姑娘回去吧。”
端木緋頓時身子一僵,心道:莫非封炎有什么話要跟她說?
她聽話地坐了回去,黑白分明的大眼忽閃忽閃的,可愛地笑道:“那就麻煩封公子了。”
端木緋這么說了,慕祐顯和涵星也就從善如流,眾人一起離開雅座,來到了酒樓的大門口,目送兄妹倆的車馬漸行漸遠。
此刻,太陽西下,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四周空曠了不少。
端木緋很快就感受到封炎那灼熱的目光又落在了自己身上,轉身朝他看去,乖巧地把雙手放在腹前交疊,甜甜地對著封炎笑著。
那天真可愛的樣子看來起來就像是一只無害的小奶貓,蹲坐在那里,討好地對著主人甩著尾巴,坐等著對方的吩咐。
他的蓁蓁真是太可愛了!封炎傻笑地看著端木緋,腦子里一片空白,根本就忘了君然還在。
感覺自己“一不小心”就被遺忘的君然嘴角抽了一下,覺得他在這里似乎有點多余。
君然眼珠滴溜溜地一轉,識趣地說道:“阿炎,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話還沒說完,他已經利落地翻身上馬,心道:這都是為了早點接回他的烏夜啊,哎,烏夜這都一周歲了,再不接回來,怕是真的要成為端木家的馬了!
君然的動作十分利落,根本沒給端木緋說話的機會,就駕著馬一溜煙地跑了。
“君世子…”端木緋看著他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嘴里咕噥道,“我還想問問他要不要順路去接烏夜呢…”
說著,端木緋心里也有幾分慚愧,本來她是計劃年底前就把烏夜給君然送去的,但又不舍,想著讓兩匹小馬駒一起過個年,一不小心就從正月拖到了二月。
她真不是故意不還的…
封炎看出端木緋的不舍,哄著她道:“他既然沒說,想來是不著急。”
見端木緋面露遲疑之色,封炎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天色不早,我送你回去吧。”
說著,封炎抬眼看著西方被夕陽染紅的天空,皺了皺眉,若非是夕陽已經落下了一半,他真想帶蓁蓁再四處逛逛。
看封炎蹙眉望著天空的樣子,端木緋就不禁想起了元宵節的那晚看煙火時的情景,又是一陣心虛,想也不想地應了。
兩人沿著中盛街一路西行,不疾不徐地朝權輿街的方向走去。
端木緋只覺得自己的小心肝就像是小鹿亂撞般亂跳,砰,砰,砰…越跳越快。
唔,還是得找個話題才好!
對了!
端木緋想到了某件“寶貝”,腳下的步子一緩,乖巧地說道:“封公子,新的火銃圖我已經畫好了,明日…”她讓碧蟬拿去公主府。
封炎驀地停下了腳步,轉首看向了端木緋,一雙漂亮的鳳眸緊緊地盯著她,目光灼灼,“蓁…端木四姑娘,我去你那兒拿吧。”
端木緋傻愣愣地眨了眨眼睛,要反對嗎?反對好像也沒用吧…算了,隨便吧。
她自曝自棄地想著,默默點了點頭。
兩人繼續往前走去,封炎步履輕盈,心跳砰砰加快,一想到可以去蓁蓁的閨房,心口就甜絲絲的。他去做客,是不是該帶點禮物過去?
他一邊想,一邊隨意地四下掃視著。
前方突然傳來一片嘈雜的喧嘩聲,引得二人都循聲望了過去。
六七丈外的大理寺門外,不少百姓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著布告欄,人頭攢動,一個個都對著布告欄指指點點,似乎在交頭接耳地議論著什么。
端木緋歪了歪螓首,朝那邊多看了幾眼,好奇心蠢蠢欲動。
見她好奇,封炎淡淡地開口道:“是梁思丞的案子結了。”他領著五行兵馬司,這張布告一貼出來,他就知道了。
端木緋一時還沒想起梁思丞是誰,怔了怔后,才反應過來。那應該是黔州的那位梁大將軍吧。
封炎繼續道:“梁家滿門獲罪,七歲以上男丁斬,女眷沒入教坊為奴。”
梁家的小輩中只有梁大公子成了親,但還沒有一兒半女,等于除了那位下落不明的小公子外,梁家滿門男丁皆會被處死,而女眷們的命運則更為凄慘。
夕陽落得更低了,只能隱約在屋頂上方看到它露出小半個腦袋,端木緋覺得四周似乎更涼了,攏了攏身上的斗篷,低低地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感慨了一句:“梁家何辜。”
自古以來,敗軍之將皆是死路一條,端看是死一人,還是死全家罷了。
不管這次黔州昌旭城失守的原因到底是為了什么,梁大將軍為國守關多年,如今戰事未熄,真相還不明,卻連家人都保不住…
端木緋不由輕輕地嘆了口氣道:“皇上的心未免太急了些。”皇帝其實大可以等到南境戰事暫歇后,再來論功賞罰的。皇帝這是想給南境的那些守城將士一個“警告”吧。
端木緋朝布告欄的方向凝視了片刻,正要收回視線,卻看到了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十七八歲的青年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直裰,烏黑的頭發上簪著一支簡練的竹簪,一身的素凈,不見半點亮色。
端木緋一眼就認出了他,泰郡王府的大公子慕瑾凡。
慕瑾凡似乎感覺到了什么,轉頭朝端木緋和封炎的方向望來,清俊的臉龐上神色漠然,看不出喜怒哀樂,他對著他們微微點頭,似乎是在打招呼。
端木緋與慕瑾凡雖然有兩面之緣,卻從未說過一句話,可說是素不相識,對方的這一下點頭當然也不是對端木緋的。
慕瑾凡看的人是封炎。
他不疾不徐地橫穿過街道,朝二人走了過來,一本正經地對著封炎抱拳見禮:“封指揮使。”
慕瑾凡在年后就奉旨進了五城兵馬司,被封炎安排在西城兵馬司當值。
封炎笑著打了聲招呼,神情隨意。
慕瑾凡是宗室子弟,他們這些人且不論交情深不深,大多是自小在宮中以及各府的席宴中常見的,因此也算彼此相熟。
慕瑾凡的性子一向如此,與誰都是不冷不熱,即便如今他被逐出了泰郡王府,也還是如此。
“我聽說今天大理寺出了公告,所以特意過來看看。”慕瑾凡平靜地解釋了一句。
他現在任職西城兵馬司,可是此處卻屬于中城兵馬司的地界,他今日當值,本不該出現在這里。
封炎勾唇笑了笑,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道:“在什么位置,就做什么事。這京里不都說我們五城兵馬司是紈绔子弟混日子的地方嗎?你說是不是?”
“…”端木緋默然地俯首看著自己露在斗篷外的鞋尖,心道:封炎這話似乎有些意味深長…哎,算了,這不關她的事,她什么也沒聽到。
慕瑾凡瞇了瞇眼,原本如一汪寒潭般的眸子仿佛驟然間起了一絲漣漪,語氣還是淡漠得很,“封指揮使說得是。人當有自知之明。”
端木緋的頭垂得更低了,…哎,他們能不能別當她的面說這些啊!
這時,封炎的聲音突然在端木緋耳邊響起:“端木四姑娘,現在什么時辰了?”
端木緋乖乖地從袖口里摸出了封炎送的那個懷表,看了看表面后答道:“戍初了…”
“原來都到下衙的時間了啊。”封炎又看向了慕瑾凡,語含深意地又道,“下了衙,不管你身在何處,都不歸我管。想做什么,也別圖在一時。”
“我們走吧。”封炎拉了一下端木緋的斗篷,就帶著她一起離開了,殷勤地提議道,“前面是錦食記,我們去買些點心吧。”
封炎再也沒看到慕瑾凡,反正該提點的,他也提點了,端看他能不能聽得進去了。
端木緋隨口應了一聲,腦海里不由自主地在思索著封炎的話:剛才封炎是在提醒慕瑾凡在沒做好準備前不要太沖動吧?一旦行差踏錯,反而會錯失機會。
不僅是戰爭的成敗取決于天時地利人和,其他也是如此。
端木緋隨著封炎的節奏不疾不徐地繼續往前走去,她似乎聽到慕瑾凡在后方“哦”了一聲,便下意識地回頭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