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炎和短須將士率先出發,其他跟在他們的身后,沿著山間小道悄悄上山,眾人皆是訓練有素,沿著山路小跑了一陣,都是臉不紅氣不喘。
這座洪峰山并不險峻,樹木繁茂,倒是便于掩藏身形。
姚家寨就在山頂,寨子占地七八畝,連綿一片,此刻寨子里一片漆黑,寨子口設有哨樓,哨樓上人影閃動,大門附近還有十來個看守的匪兵。
夜風中,一支支火把熊熊燃燒,旌旗獵獵作響。
乍一看,還頗有點軍營的味道。
短須將士湊在封炎耳邊,低聲道:“姚家寨當家的姚三是軍中的逃兵。”
封炎沒有說話,靜靜地抬手做了一個手勢。
這個手勢一傳十、十傳百地發散了開去,不需要言語,千名黑衣將士就在黑暗中各自分散開來,謹慎地潛藏在黑暗的陰影中,有人爬上樹占據高處,有人借著樹干遮擋身形,一個個張弓搭箭。
封炎也從身后取下了一張弓,不緊不慢地搭箭,拉弓。
弓滿如滿月。
眾人如屏息般靜待著。
封炎瞇了瞇眼,眸子里精光四色,突然手指一動,弓弦猛地一振。
“嗖!”
隨著一聲弓弦嗡嗡的震顫聲,羽箭如閃電般劃過夜空,帶起一道銳利的破空聲,急速地射向了前方的哨樓。
這一箭太快了,快得寨子里根本無人察覺。
一箭射進哨樓中,從后腦射穿了其中一個哨兵的頭顱,箭頭再從額前穿出,直射進另一個哨兵的頭顱中。
他們甚至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就無聲無息地丟了性命。
兩具尸體軟軟地倒了下去,倒地時,隱約發出撞擊聲,這才驚動了下方的守衛。
然而,他們也做不出更多的反應了。
“嗖嗖嗖…”
緊接著,十幾支箭齊發,自幽暗的樹林中疾射而出,每一箭都仿佛那奪命的無常般。
一箭一命。
“啊!”
“有人夜襲…”
聲聲凄厲的慘叫聲劃破夜空。
寨子門口的那些守衛一個個地倒了下去,眼睛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外面的喊叫聲驚醒了寨子里不少沉睡的山匪,黑漆漆的寨中或是點亮了燭火,或是響起了叫罵聲。
原本死寂的寨子如同一滴冷水掉進了熱油鍋,噼里啪啦地炸了開來。
于是,樹林中更多的羽箭聞聲而動。
“嗖嗖嗖…”
漫天的箭雨從天而降,尖叫聲、哭喊聲、奔逃聲…此起彼伏,那些個從屋里出來查看情況的山匪全都倒了下去…
很快,寨子里又靜了下來。
短須將士率先從樹林中走出,一揮手,就有兩百黑衣將士跟上。
“咚!”
寨門被一腳踹開,這兩百人如潮水般涌了進去,有人上了哨樓,有人進寨四下搜尋殘匪。
寨中殘留的一些山匪看到敵人進寨,提著大刀沖了上來。
可惜,他們跑得再快也快不過羽箭。
又是連綿聲破空聲響起,他們都被無數的箭矢射成了“刺猬”,倒地后,鮮血汩汩流出。
清掃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這些山匪在對上普通的百姓時,也許強大,也許戰無不勝,可是面對正規軍的精銳將士,他們這些人只是烏合之眾。
這場清掃只維持了一炷香時間,寨子里又一次陷入死寂。
大局已定。
那短須將士匆匆來稟“清掃”的結果:“公子,宅子里三百九十二個山匪全數剿滅。被山匪擄來的婦孺都被他們關押在后寨里…”
封炎一邊聽他稟報,一邊上了哨樓,哨樓中的那兩具尸體已經被清理了,唯有那血腥味和血跡無法遮掩。
他才剛上哨樓,就從一個斥候匆匆地自山腳方向朝這邊來了,身形極為敏捷靈巧,一口氣爬到了哨樓下,對著封炎稟道:“公子,人來了,正在上山的路上。”
封炎勾了勾唇,隨性地彈了下手指。
“接下來,我們甕中捉鱉。”
火把的火光給他周身裹上了一層橘紅色的光芒,映得他漆黑的眸子更亮。
此時此刻,這火光不見暖意,反而透著徹骨的寒意。
哨樓中的火把被熄滅,這仿佛是一個信號般,周圍的眾將士再次隱沒于黑暗中。
寨子周圍是那么平靜,乍一眼望去,似乎與之前一般無二。
夜空中,銀月皎潔,繁星璀璨。
地面上,萬籟俱寂,死氣沉沉。
直到山下的方向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打破了沉寂。
借著山林間的縷縷月光,可以看到一隊身著銅盔鐵甲的將士正快速地朝寨子的方向而來,至少有四五百人之多。
封炎站在哨樓的陰影處,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下方,目光落在為首的男子身上,近乎無聲地嘀咕了一句:“此人倒是招搖。”
站在封炎身旁的短須將士也聽到了,神情有些微妙。
在他看來,別人再招搖,那也沒公子招搖啊。
自山下而來的那伙人朝著寨子的方向逼近,為首的男子形貌也更加清晰了。
那是一個三十五六歲的青袍男子,著輕甲,簪竹簪,國字臉上神情冷峻,眼眸銳利,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劍般,殺氣騰騰的。
“踏踏踏…”
那群人的步履聲漸行漸近,很快就來到了二十丈外,一個粗獷的聲音隨風而來:“總…大人,這伙山匪居然到現在還沒動靜,不會是睡死了吧!”
“大人,這伙山匪不如就交給…”
“等等!”為首的青袍男子忽然停了下來,語氣冰冷,目光如箭地朝前方的姚家寨望去。
他本來并沒有把這么個尋常的山寨放在眼里,這不過是又一次再尋常不過的“剿匪”罷了。
可是,這一次不太對勁。
直覺告訴他有哪里不對勁。
這個寨子太靜了。
青袍男子一停下,他身后的數百將士也一下子都停了下來,令行禁止。
方圓幾百丈都陷入了一片死寂,唯有那晚風吹拂著樹林的聲音。
“沙沙沙…”
“簌簌簌…”
似有人躲在暗處低語著。
風一吹,寨子的木門被一點點地吹了開來…
“吱呀…”
木門打開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晚分外刺耳。
眾將士的目光都是看著前方,門后的一切清晰地映入他們的視野中。
尸橫滿地,那些被萬箭穿心的尸體歪七豎八地躺在地上,鮮血早就浸濕了黃泥土地。
夜風帶來了鮮血的氣味。
這個寨子被人端了!
“大人,這…”那粗獷的男音再次響起,掩不住的震驚,“這難道是黑吃黑?”這些山匪彼此間的爭斗打殺也不罕見。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比他們快了一步。
說話的是一個身形高大、滿臉大胡子的中年男子,皺了皺眉,“大人,那我們是不是趕緊回去?”
反正今天注定是無功而返了。
既然有人先他們一步,這寨子里怕也是被扒干凈了。
青袍男子卻是沒動,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抬眼望向了哨樓的方向,眸色冷凝。
“想走也沒那么容易了。”他語氣淡淡地說道,沉著冷靜。
這夜路走多了,終究還是會遇上鬼的。
“啪啪!”
一陣清脆的掌聲忽然在哨樓方向響起,伴著一個漫不經心的男音:“津門衛的伍總兵還真是名不虛傳。”
青袍男子也就是伍總兵心里咯噔一下,對方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可真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了。
與此同時,漫天箭雨從兩邊樹林中射來,如冰雹般狠狠地砸了過來…
“大人,有埋伏!”
人群中,有人大叫了一聲。
那些將士們連忙拔刀去擋箭雨,卻發現那些羽箭全部射在了距離他們不足三寸的地方…
每一箭都深深地扎進了泥土里,形成一片“柵欄”。
這是示威。
被這些箭矢包圍在中間的眾人都清晰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仿佛在驗證他們的猜測,數百黑衣人自樹林間涌出,手里都執有一柄柄的長刀,在月色中寒光閃閃。
哨樓中的火把再次被點燃,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哨樓中的人。
封炎也不避諱露臉,往前一步,一手隨意地搭在哨樓的窗口,清冷的目光直射向了伍總兵,道:“伍總兵,近來可好?”
伍總兵仰首與哨樓中的封炎四目對視,瞳孔微縮,饒是他在沉穩,此刻也難免露出一抹震驚來。
封炎。
怎么會是封炎呢?!
伍總兵環視著周圍這些黑衣人以及樹林中的一道道寒箭,眸子里波濤洶涌。
封炎來此是奉皇命,亦或是,他悄悄地養了私兵…而且還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