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炎要出使蒲國?!
端木緋也難免挑眉,小臉上露出驚訝之色。
早在宮里那會兒,端木緋就得知了蒲王駕崩的事,同樣也知道使臣人選懸而未決,端木憲在她耳邊反復叨念了幾次,不過她都是當做耳邊風聽過就算,沒想到使臣會是封炎…
等等!
端木緋快速地眨了眨眼,想起了一件事,或者說一個人——
新樂郡主許景思。
封炎此去十有八九是為了許景思,畢竟許景思可是…
端木緋小臉一僵,不敢再想下去,心里懊惱地想著:這人啊果然不能太聰明,一聰明起來,就會胡思亂想,就會一不小心地知道太多事。
唔,那她該怎么接這個話題呢?
封炎又干咳兩聲,想著自己這一趟出去,沒個小半年怕是回不來,心里一方面不舍,另一方面也暗自慶幸他和蓁蓁定下了婚事,否則,出去的這幾個月,他怕是要寢食難安了!
“蓁蓁,要不要出去玩?”封炎討好地看著她問,飛身從窗戶進了屋。他想趁著他還沒走,趕緊帶蓁蓁出去玩玩。
端木緋眸子一亮,毫不遲疑地連連點頭。
當然,以前她也不敢不答應,不過如今的心情卻是大不相同了。
現在是無債一身輕,再也沒有一把鍘刀架在她頭上了,她可得好好玩!
端木緋一下子就把蒲國和許景思的那些事忘得一干二凈,腦子里只剩下了“玩”。
“我們走吧。”
封炎說話的同時,輕松地把端木緋攬腰抱了起來,接下來,端木緋就再度體驗了一把飛巖走壁。
從第一次受驚,到如今,端木緋已經頗為享受這種天地盡在腳下的感覺。
似乎才一眨眼的時間,端木緋就發現自己翻過端木府的外墻,雙腳穩穩地落地了,她還有幾分意猶未盡,一雙澄澈的大眼睛如同浸泡在水中的黑曜石般熠熠生輝。
接下來,他們去哪兒玩呢?端木緋一臉期待地看著封炎,唇角彎彎。
看著她嘴角那璀璨的笑靨,封炎一不小心就看癡了,目光灼灼,耳根不知不覺就開始發燙,越來越紅…
“咴咴!”
他們倆的身后突然傳來了馬兒輕快的嘶鳴聲,端木緋眨了眨眼,目光一下子從封炎身上移向了他身后那匹高大矯健的黑馬。
“奔霄!”端木緋就像是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親人一般,飛撲向奔霄,又是撫摸,又是與它說話,又喂它吃糖。
一人一馬親昵地彼此蹭了好一會兒,終于在封炎的提醒下,二人一馬慢吞吞地出發了。
端木緋完全沒看路,只顧著跟著封炎往前走,等她回過神來時,就發現自己來的了城南的衣錦街。
難道封炎是想在出行前買些新衣裳?端木緋默默地想著,被封炎就近拉進了一間布莊。
他早就想給蓁蓁多買些好看料子和首飾了,可是以前名不正言不順,給蓁蓁送些禮物還要偷偷摸摸,現在不一樣了,他可以光明正大了!
接下來,就是買、買、買!
封炎買得興致勃勃,但凡時新好看的料子就直接買下,付了銀子后,就讓掌柜的送公主府。
等他們逛了一條街,從街尾的華盛布莊出來時,封炎買的布料估計至少夠裝七八馬車了。
到后來,端木緋幾乎懷疑封炎是不是想開布莊了?
“蓁蓁,”封炎停在衣錦街與華上街的交叉口,笑得神采煥發,“等明早我再讓人把這些布料給你送去?”
他一臉邀功地看著端木緋,語外之音是,瞧,他多細心,這樣他倆今天溜出來玩的事就不會暴露了。
端木緋緩緩地眨了眨眼,有些懵了。封炎的意思是說,他今天買的這些料子全部是送給她的?
等等!
她想到了什么,目光又落在了封炎身上那襲簇新的紫色衣袍上,心里浮現某個念頭:封炎他莫非看出來這件衣裳自己做得很是湊和,所以是提醒自己,將功補過?
想著,端木緋幾乎是欲哭無淚了。
嗚嗚,這人啊不僅不能太聰明,而且也不能太得意忘形了!
迎上封炎那璀璨的鳳眸,端木緋完全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只能回以燦爛的微笑,心里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剛才她應該攔著封炎點的,只顧著買得痛快,果然是遭報應了。
端木緋心神恍惚地跟著封炎繼續往前走,進了隔壁的醉霄樓,一直來到二樓臨街的一間雅座。
“公子,姑娘請。”小二熱情地招呼道,“二位的朋友已經到了。”
朋友?!端木緋這才猛地回過神來,朝雅座里望去,靠窗的位置上已經坐了一個身穿湖藍色錦袍的少年公子,瘦削挺拔,豐神俊朗。
這個人,端木緋也很熟。
“攸表哥。”她看著窗邊的李廷攸喊道。
封炎的聲音正好與端木緋的聲音完美地重疊在了一起。
聽到封炎很自然地喊了自己一聲“攸表哥”,李廷攸那俊朗的臉龐登時變得很是別扭。
雖然皇帝的賜婚圣旨都下了兩個月了,但是他至今還無法習慣封炎居然“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表妹夫!
李廷攸來回看著二人,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或者說,他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直愣愣地看著二人走到他跟前坐了下來。
李廷攸握拳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道:“阿炎啊,我看我們都這么熟了,也不用這么客氣了,以后你還是別喊我表哥了。”哎,被封炎喊一聲表哥,他真是哪哪兒都不舒坦…感覺似乎會短壽!
端木緋心有戚戚焉地點了點頭,是啊,要是她被封炎喊一聲表姐,約莫是和李廷攸差不多的想法。
封炎本來略有遲疑,見端木緋點頭,就從善如流地應了。
李廷攸總算是長舒了一口氣,身上一輕。
封炎拿過茶壺,很殷勤地給端木緋斟了茶,端木緋也很自然地接下了,這一幕看在李廷攸眼里覺得更別扭了,覺得眼前這個殷勤的少年與他平日里認識的那個驕矜公子哥簡直是判若兩人。
難道阿炎他…他其實是妻管嚴?!
想到這個念頭,李廷攸的表情更古怪了,捧起了茶盅,借著喝茶的動作掩飾自己的異狀,誰想,下一刻,就聽封炎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道:“廷攸,我后天就要啟程離京了,這兩天我會把鹽引制的事交接給你…”
什么?!李廷攸嘴里的茶差點沒噴出來,整個人都傻了。
他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沒失態,把茶水咽下后,放下茶盅,然后再次清了清嗓子,十分真摯地看著封炎:“阿炎,其實我想去蒲國,而不是待在戶部…”每天和數字、還有那些精明的鹽商打交道,他早已經一個頭兩個大了。
封炎沉默以對,他寧靜無波的眼眸已經無聲地回答了李廷攸的問題:不行。李廷攸“必須”留在京中。
其實封炎也想帶李廷攸一起去蒲國歷練一二,但是,鹽引制可以說是他們倆親手折騰出來的,自己走了,若是李廷攸再走,那么,鹽引制要么交給別人,要么就此作罷,無論是哪個結果都不是封炎想看到的。
忙了大半年,鹽引制最近才算是慢慢地步入正軌了,但還不過一棵嬌弱的樹苗,任何一場狂風暴雨都有可能把它連根拔起,以致導致功虧一簣。
而這鹽引制關系到南境的戰局,以及他能不能順利把南境收歸囊中,決不容有差!
封炎再次親自斟茶,這一次,這一杯茶被他親手遞向了李廷攸。
李廷攸看著封炎手中的白瓷茶盅,靜了兩息后,只能郁悶地接過了,代表他答應了。
李廷攸心中幽幽地從長嘆了口起,再這么下去,估計大家都要忘了他應該是武將來著。他們李家滿門都是武將啊,怎么就出了他這個“異類”呢?
想著,李廷攸有些欲哭無淚。
封炎微微一笑,俊美的臉龐上燦爛如曜日,他拍了拍李廷攸的肩膀,安撫道:“我聽說蒲國的彎刀不錯,等我回來,送你一把好刀!”
又有哪個男兒不愛寶刀名刃,李廷攸的眉頭略略舒展開來,給封炎一個眼神,意思是,那我就勉為其難地接受吧!
端木緋默默地喝茶,意識都集中在茶上,大腦自動地屏蔽他們的對話,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對啊,她現在已經不止是坐上了封炎的這條船,而且是半個公主府的人了,說是一榮俱榮、一辱俱辱也不為過,聽不聽的似乎都不重要了。
端木緋的小臉皺了起來,在心底深深地為自己和李廷攸掬了一把同情淚,同時,也羨慕起封炎來,道:“我前些日子看了《蒲國地理志》,聽說,蒲國的夏季如春,四季都有雪…”
京城的夏季熱得就像是燜鍋一般,她巴不得天天躲在家里,根本就不敢出門,出一趟門就跟被生煎了一回似的,封炎可好了,等他到蒲國時是六月,正好避暑了!
“是嗎?”李廷攸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興致勃勃地朝端木緋看來。
然而,回答他的卻是封炎:“聽說蒲國那邊地勢高,常年氣溫都要比中原這邊低…”
李廷攸津津有味地聽著,端木緋又自顧自地飲起茶來,眸子在窗外陽光的照耀下,異常璀璨明亮。
果然,封炎對蒲國早就做了不少功課,這一趟出使也是他預料中的吧!
端木緋抬眼望向了窗外的碧空,天空藍得通透明澈,就像是一片碧藍無波的大海掛在天空般,太陽還在隨著正午的臨近,越升越高…
等封炎把端木緋送回府的時候,正好是午時,遠遠地,二人就看到端木家的門口排了長長的隊伍,如一條蜿蜒的長龍,幾乎快排到了權輿街尾。
有的府邸是派管事前來送賀禮,還有不少府邸是官員們親自來的,其中不乏一二品的大員親自登門,端木憲正熱絡地在大門口迎客,然后,他一抬頭,就看到了街對面地端木緋。
當祖孫倆目光相對的那一瞬,時間凝固了,兩人都僵住了,仿佛有一層無形的屏障把他倆與周遭的喧囂隔絕了開去。
好一會兒,回過神來的端木緋努力地對著祖父擠出甜甜的微笑,想裝乖。
“…”端木憲覺得心累,先是驚訝,后是無力,此時此刻,甚至懶得訓他這個四孫女了。
他自然也看到了端木緋身旁的封炎,默默地自我安慰道:好歹四丫頭不是一個人出去的。唔,兩個孩子定過親了,一起出門玩耍也沒什么吧?
總比他們倆兩看相厭得好!
對吧?